说到底这些见惯了宝贝的贵人哪会真稀罕这对夜光杯,不过是因为只这一对皇上便送给了皇后,众人提及也是为了奉承皇后,全了皇后颜面。 皇后果真十分受用,脸上笑意也真切了几分。丞相夫人今日十分低调,自落座后便不言不语只是偶尔抬头含笑看着众人。 皇后似是察觉一般笑道:“本宫只顾着说笑倒是冷落丞相夫人了,本宫听闻傅公子足智多谋,前些日子西北打了胜仗全是傅公子的功劳。” 语毕,堂下这些勋贵夫人们面色便有些不虞。我暗叹皇后这招借刀杀人使得极好,在座的除了丞相府哪个不是跟皇室沾亲带故的?可偏偏皇后却对丞相府青眼有加,怎能不让人气恼? 只见丞相夫人不动声色的道:“娘娘折煞臣妇了,臣妇是瞧着娘娘恩宠甚浓实乃万民之福,一时高兴失了礼数,还请娘娘莫要怪罪。至于伯远,不过无知小儿,西北大胜哪是他的功劳,乃是皇上治国有方罢。” 皇后笑了笑,不再纠结此事。 谁料对面一人哼了哼:“丞相夫人深明大义,只是民间传言丞相府满门清贵允文允武,是有治国之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偌大国姓傅呢!” 我定眼瞧去,这妇人穿了公主服饰头发花白眼含锐利,便知这位是先皇唯一的皇妹,太上皇在世时封号孝德。孝德公主深受太上皇喜爱,孝德二字可见一斑。先皇在时孝德公主便为当今皇上说过话,因此皇上十分敬重这位皇姑母,故而孝德公主能在皇后面前为难丞相府。 我提了一口气,十分不安。孝德公主这话说的甚重,若是不能化解被有心之人编排不知会惹出什么祸端。 丞相夫人仍是不动如山的模样,只道:“公主严重。丞相府历来只知为皇上分忧,若有些功劳皆是皇上金口玉言,乃真命天子的缘故。若无皇上赏识丞相府又何曾有今日?公主这话是说皇上不知知人善任,任由奸人为非作歹么!” 孝德一惊,急道:“胡说八道!本宫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好了,丞相府为国为民堪为百官表率,姑母也是一片好意。大家莫要伤了和气。”一直沉默的皇后终于开口道。 孝德公主哼了一声终是不再言语,丞相夫人也淡淡一笑此事算是揭过。我松了一口气,只觉手心粘腻,偏头一看语黎也是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 丞相夫人十分淡定,我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此时的丞相夫人当得上丞相府的当家主母,哪还是当初那个动不动便对我颐气指使的夫人? 皇后见众人皆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前朝之事咱们这些妇道人家不懂,那都是爷们儿们该想的事。咱们只需把守住后院,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其他人听了皇后这话也纷纷称是。 丞相夫人还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既不热络也不冷淡,一时间殿内很有些歌舞升平的味道。 皇后向我们这边扫了一眼道:“本宫听闻丞相府少夫人有孕在身,倒是要道一声恭喜了。” 我心内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捂住肚子,忍了忍方才行了一礼道:“臣妇谢皇后娘娘体恤。” 她十分热络的笑道:“本宫自听闻此事,心内也是欢喜。只盼早日见你一面,见你如今气色甚好,本宫也就安心了。” 我诚惶诚恐的道:“劳娘娘操心,是臣妇的不是。” 她嗔怪了我一眼,起身十分热情的牵了我的手。“这话可是见外了,你公爹在朝堂为皇上尽心,你夫君如今还在西北,本宫自是该照拂你的。” 她双手微凉的搭在我的胳膊上,我有些忐忑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来。自我怀孕起许是傅伯远不再身边,总觉得自己空落落的没有着落,有些紧张。 她犹如不知,唤了宫人道:“将本宫那尊佛像呈上来给少夫人瞧瞧,那玉佛可是在佛前由高僧开过光的,用来安胎再好不过。” 说罢,宫人便呈上来一托盘,红布遮盖住的隐隐是尊佛像的模样。 我忙行礼谢过,却听得她笑道:“这般拘谨作甚?你夫君立了功,这是你应得的罢。” 我听了心内一甜。是了,这是傅伯远出生入死替我挣得体面,瞧了其他人或嫉或羡的目光,我忍不住扬了嘴角。 “安贵嫔到!”我落了座,听得宫人唱道。 皇后一听笑道:“安贵嫔来了,许是听说丞相府内眷也在来瞧瞧姨母罢。” 话毕殿内众人或明或暗的将目光移到我身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片刻后只见一身着湖蓝宫装的妙龄女子款款而来,弱柳扶风般向皇后行了礼。她生的娇弱,俯首蹲膝的姿态无端的惹人怜惜。 皇后忙笑着叫人将她扶了起来,在座的各位也纷纷给她行礼。 她也不理,只对着丞相夫人道:“旧时在家中多蒙舅母照顾,今日得见舅母仍是康健,本宫十分欣慰。” 丞相夫人笑得有几分真切,行了一礼道:“劳贵嫔挂念,臣妇身体康健。” 她忙扶住要行礼的丞相夫人,嗔道:“舅母多礼!本宫思及当初却不能再舅母跟前尽孝,今日便巴巴赶了过来,还要请娘娘及各位贵人莫要怪罪。” 丞相夫人反手扶了她的胳膊,两姑侄感情甚好的样子。 皇后在一旁笑道:“贵嫔与丞相夫人感情甚好,依本宫看与那亲婆媳也不遑多让的。” 我心内一震,皇后这话可是明晃晃的打了我的脸。本自安贵嫔一来我的境地就有些尴尬,在座的都是知道傅伯远与安乔旧事的,可谁也不会当面将这事说出来,皇后一提及其他人也是看好戏般纷纷附和。 我心内憋闷,明知此时该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才好,可就是有一团火烧着扑也扑不灭。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唱戏,无意识的摸了摸肚子。 语黎悄悄的牵了我的手,眼带安慰。我缓缓挤出一个笑,示意她我没事。 丞相夫人自皇后说了那句话后便但笑不语,只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挽着安贵嫔的手。 “娘娘谬赞了,臣妇与贵嫔娘娘乃是亲姑侄。贵嫔娘娘小时便常在丞相府玩耍,说来怕娘娘笑话,当年臣妇还曾厚着脸皮向贵嫔母亲说将贵嫔娘娘过继过来给臣妇当亲闺女呢!”丞相夫人一叹,“可偏生贵嫔娘娘家不肯放手,不然贵嫔娘娘进了宫可成了我丞相府莫大的荣耀呢!” 皇后顿了顿笑道:“倒是本宫胡言乱语了,丞相夫人与安贵嫔如今瞧着可是肖像,可不就是有缘分么!”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丞相夫人忙道不敢。 安贵嫔仍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无论丞相夫人与皇后说了什么都不搭腔。她像是才瞧见丞相夫人身后还坐了人般,语气热络的同语黎笑道:“语黎也来了?待会儿可要去朝阳宫内坐坐,本宫可是许久不曾见你了。” 语黎忙行了一礼称是。语黎此时身份有些尴尬,虽是和亲公主却早已被匈奴王撕毁了婚约,民间传言皆是她这个嘉敏公主身世不祥故落得此次下场。刚进宫时众人也是不约而同的选择忽视了她,哪还有往日见到她这个丞相府嫡女的殷勤?此时安贵嫔能主动提及她,她仿佛也松了口气。 安贵嫔笑意盈盈的点了点头,才似刚看见我般柔柔笑道:“多日不见表嫂,表嫂气色甚好。听闻表嫂喜获麟儿,本宫先在此道声恭喜了。” 我忍了心内不适,笑着道了声谢。 虽各怀鬼胎,但都善于粉饰太平,倒还算是宾主尽欢。 语至半酣,忽听得内侍进来道:“皇后娘娘,皇上听闻诸位公主王妃及丞相府内眷到了,特意吩咐让奴才给贵人们送些新到的葡萄,给贵人们尝尝鲜。” 皇后一听十分高兴,皇上这是特意给皇后做脸呢。一旁安贵嫔似是没有听到般仍是一副柔弱可人的模样。 那内侍顿了顿,又对着她道:“贵嫔娘娘吉祥,皇上说了,近日天寒,去冬您给皇上做的套袜倒还暖和,皇上说让您再给做一双去。奴才已去了御衣坊挑了些上好针线,正给朝阳宫送去了。” 安贵嫔行了一礼:“皇上瞧得上臣妾针线是臣妾福分,臣妾定尽早做好给皇上送去。” 内侍点了点头。“皇上说天气深寒娘娘还要握针线十分辛劳,特意赐了一绿釉狻猊香炉、上等北海黑墨珍珠两对、紫檀帛画镜锦妆匛一个、新疆和田玉掐金镯一双。” 安贵嫔淡淡的谢了恩,在一旁不动神色。我偏头一看皇后正气的铁青,是了她贵为皇后不过才得几串新鲜葡萄,而安贵嫔却得了这么多好的赏赐,怎能不叫人窝火 怕那什么套袜也是借口,只是为了给安贵嫔寻个赏赐的名目罢,看来这安贵嫔除了位份升得快,连宠爱都比过了皇后。 安贵嫔施施然行礼道:“皇后娘娘,皇上急要臣妾做的套袜,臣妾这便回朝阳宫去了。” 皇后面色不显,只是一双手握的死紧。片刻后方道:“如此你便去吧。” 气氛尴尬,没想着皇上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扫皇后的面子,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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