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羞恼,又笑了一声。“也不知这孩子是男是女,怎这般缠人,非要十月才肯出世。” 我听了啼笑皆非。“自古怀胎便是十月哪能少了?若是孩儿知道你这般嫌弃不知该有多伤心呢!” 他轻柔的抚了抚我的肚子笑道:“我不过是见你辛苦盼着你早日生下来罢,哪是真嫌弃这孩子了?” 我笑了笑。 “不过你这肚子倒是大,莫不是我不在家偷吃好的了?”他调笑一声。 我一怔,黯然的摸了摸肚子,强笑道:“哪是这个缘由,只这孩儿怕是像你长得高了些......” 傅伯远回府之后我并未告诉他怀的是双生子,若是知道了徒增一人忧伤罢。 他不疑有他。“唔,那大约是了。小时候听娘说我出生时也是八斤多重的小子,可是折腾人。” 我笑他道:“那婆婆可是受罪了。” 他点头深以为然:“可不是么。这孩儿生下来若是不好好孝顺你我便教训他去!” 我看他一副知足的模样笑道:“那便有劳你了。只这孩子是我身上的肉,打在他身上心疼的可是我!你以后若是能够便好好待他可好?”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人常道慈母严父,若我也不教导孩子该是要长歪了。” 我怅然一叹。若是可以我怎不愿像平常父母一般教导孩子?只若我去了只能盼着傅伯远能慈爱些,弥补他们无母的遗憾罢。 肚子里的孩子就如点燃的焰火般燃烧着我的生命力,我感觉得到身体越发虚弱,若是临近分娩怕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今日怎这般奇怪?”他有些疑心,“可是孩子有什么不对?” 我笑了笑道:“孩子很好。只是怀孕妇人心思多变,你可莫要嫌我烦。” 他笑:“你平日心思也多变,我早已习惯了。” 我见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不由得瞪他一眼。 他从西北回来整个人都变了。以前虽是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却我总能瞧出些郁郁不得志的潦倒来,如今他能入朝虽嘴上不说却是春风得意。我想着这才该是他的模样罢,竟觉得他这般有万分的好,瞧也瞧不够似的。 只是端亲王还未能登上皇位,他便未能真将自己的才华显露出来。端亲王进了京,一直在皇宫与皇上同吃同住,世人皆道这两人是皇室少有的兄友弟恭。只是将端亲王留在京中后皇上便派了威远将军府的少将军去往豫地接管端亲王亲兵。看似是皇恩浩荡,实质上却是暗暗解了端亲王的兵权。 益表哥二月初五便迎娶了嘉欣郡主,只当初互有情愫的两人婚后却摩擦不断。方敏曾隐晦提过为的真是那章家的孙小姐,所幸表哥不是那大奸大恶之辈,倒没有闹出什么事来。此番便是益表哥亲自求了皇上要往豫地,怕也是想的出去走走躲个清净。 我不知姨父可知丞相府与端亲王种种牵扯,若是知道可会任由表哥去往豫地?到底是男人的事有自己的立场,我也不能置喙什么。 丞相府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皇上解了端亲王兵权,只是这些日子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不闻不问。等豫地传信来,益表哥杀了端亲王两个副尉,丞相便在朝堂上请求乞骸骨。只皇上不允,接连三次将请辞的折子扣了下来。 风雨欲来,傅伯远却悠闲得很,整日里除了皇上召见便是在家里陪着我。他的封赏还未下来,乃是因为他想着替我讨个诰命夫人。 “晚书,我之前不得志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众夫人中没有颜面,如今我有军功了宫内总得给你个诰命当当才行。”他笑着道。 我也笑:“有或没有我都不在意,不要误了你的大事才好。” 他搂了我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咱们这位皇上心思重的很,定要将端王爷查的一清二楚才会封赏下来,安心等着便是了。” 我心内一紧,忙问道:“那可有什么闪失?端王爷……” 他摇了摇头嗤笑:“能有什么闪失?你放心皇上就是查个底朝天也发现不了什么。” 我点点头放下心来,抓了他的手细细描画手心纹路,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愿去想了。他回来了就有人替我撑起一片天,风雨再大我也不怕了。 “爹的事我知道了,等找个时机我再跟皇上求个情应是能官复原职。”半晌他低低的道。 我一喜直起身子看他:“可是当真?我爹做了十多年的提督此番被贬定是难受,若能官复原职定是高兴。” 他笑了:“你爹便是我岳父,搭把手也是应该。只不知你该怎么报答我?” 我怔了怔,不知所以然。 他凑到我耳边低笑:“好好将孩子生下来,日后还长着呢!” 我点了点头,心内却是忐忑他怎说这样一番话,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人道女人产子便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我担心你,晚书。” 我放下心来,强笑道:“莫要吓自己,我很好孩子也很好。” 他低低“嗯”了一声。 …… 丞相到底是没能辞了官。 五月末皇上终于展了笑颜,将端王爷放出了宫,而傅伯远也被封为兵部侍郎。我听了消息咂咂嘴,皇帝果真吝啬,一个小小的侍郎就把人打发了。 而我竟是被封了三品诰命,我拿着诰封圣旨哭笑不得。 “娘子如今也是三品夫人了,不知可会嫌弃你夫君这么个小小侍郎?”傅伯远回来,拿着这诰封笑着道。 “唔,大约是会的。以后你若不称我意,仔细我打你出府去。”我故意笑道。 他愣了愣装作十分苦恼的模样:“好凶的娘子!看来我得禀告皇上赶紧将圣旨收回去,若不然怕是自己就要成第一个被娘子赶出家门的人了。这可情何以堪?” 我不依掐了他的胳膊:“惯会颠倒黑白,我哪敢撵你出府去?这府里还姓傅呢!” 他唉声叹气:“原来是因为有爹爹给我撑着你才不敢呢?哎,看来我果真是讨父辈庇荫的纨绔子了。” 我气了忙道:“我哪是这个意思?我这诰命还是你挣的,又哪敢真撵了你去!” 他笑道:“也是,这诰命还是你可怜的夫君挣来的。娘子高义哪是那般忘恩负义之辈?” 我恼了瞪他一眼,见他笑得越是开怀本欲说些什么,忽的一阵眩晕,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醒来太阳已西沉,床幔缭绕,香炉紫烟衬得我看不清傅伯远的神情。他好像就在床外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伸手拂了床幔,低低叹了口气。 “怎这样傻?孩子的事为何不告诉我?”他眉头紧皱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告诉你又如何呢?左不过多一人担心罢。”我叹息。 他走了过来,将我的手放回被窝。“我已问过大夫,孩子……十有八九是生不下来。不如……” “不!这是我的孩子!”我吃惊不已,失声叫道。 他忙搂住我:“晚书,我知你难受,可是……若不掉了它怕是要一尸三命!” 我不住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和大夫说了,若是有事便保孩子,我定会将孩子生下来的!” 他似是生了气不住地颤抖着,半晌疾言厉色道:“竟说这样的话!保了孩子你便不活了么?” 我搂紧了他,泪流满面。“孩子是无辜的,我怎能杀了他们?他们那么小还没历过这红尘。” 他却推开了我一字一句的道:“你办不到我来罢,孩子若是恨便恨我好了。” 我激烈的摇头,想要求他身体却十分虚弱,又是头晕目眩,支撑不住就要倒下去。 “你怎么样?”他忙抱住了我,急切道。 我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抓着他的手,眼含恳求。 他额头青筋颤了颤,却偏过了脸。 我怔怔收回了手,埋头在枕头下,任由泪水糊了满脸。耳边有着衣裳摩擦的声音,不过片刻脚步声响起,只听得他吩咐小月照顾好我。 我哭了一会儿,头痛欲裂又昏睡过去。 梦中有一可爱的小童,咧着没长牙的小嘴冲我“咯咯”的笑。我欢喜的不得了,直直走了过去。谁知那小童调皮不已,迈着一双小短腿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踪影,我心内一急四处找却找不到那小童。忽的肚子一痛,我便醒了过来。 他背对着我坐在床沿边,背影伟岸却无端的显得寂寥。听到我起床的动静才转过头来,一双眼血丝遍布,愣愣怔怔的十分狼狈。 见他这副模样,想说的话便出不了口,我动了动嘴却只呆呆看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他声音沙哑的道:“天已晚,可要用膳?” 我点了点头。他便扶了我起来,吩咐下人将膳食抬了进来。 厨房备得精心,一盘水晶烩、一碗碧粳粥、一碟糖蒸酥酪和桂花糖蒸栗糕。酥酪香甜易消化,他 便夹了一块仔细喂了我。我忍了心内不适慢慢咀嚼着。 “我已与大夫说了……等你再调养几日……”他手微微颤抖。 我一惊连那糕点也吃不下了,恳求道:“夫君,这是我们的孩子,怎能将他们打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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