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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生的渡口,只需按照宿命的安排,一路或急或缓的走下去,深味生命过程所带来的甜蜜与痛苦。在平淡的流年里,看尽春花秋月,承受生老病死。    【一】    人们常说,这商女阮不言嫁了好人家,这书香世家出身的简一深娶了个好夫人。    一纸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令他们结成夫妻。    阮家是京城最大的商家,简家亦是京城有名的书香门第。只是简家到了简一深这一代基本没落,只留了一个名声在外。    简一深日日留宿在花楼,自从娶了阮不言,便在短短两年里纳了四房小妾,就连新婚之夜,他也没有留宿在阮不言的房里。    简老太太很生气,阮不言是标准的小家碧玉长相,标准的大家闺秀举止,可是简一深却偏偏不看在眼里。    简一深对五夫人卿容倒是极为宠爱,这五夫人进门两月有余,早起为简老夫人请安却未有一次守时而来。    一日,简老夫人让众人都等着卿容。一个多时辰后,卿容和简一深才姗姗来迟。    “跪下!”简老夫人极其愤怒,拐杖一下一下打在地上。    “阿深……”卿容两行清泪流下。    “娘,您就不要欺负卿容了,这样做让卿容以后如何抬得起头,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你当初娶她回家莫不就是个笑话?你既然不嫌弃卿容是从花楼出来的女人,那你又为什么不能顾及一下不言,成亲这么多年,你可曾对她有过一丝怜悯?”    第一次,简一深望向了这个正妻。也许,他从未正眼看过她,她一向穿着浅色的罗裙,眸中已经毫无波澜。    一片樱花瓣从屋外飘进来,沾在阮不言的眼角,好似一滴欲落的泪。    她很安静,仿佛只是一个陌生人听到了别人的家事,她的淡然让简一深生了气,抓着卿容便转头离开。    阮不言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望着简一深远去的背影,手中的帕子被攥皱了也浑然不知。    也许今日,才是四年来他第一次注意到自己吧。    蓦然,她起身,“娘,我先回房了。”    “去吧,只是不言,你这不争不抢的性子,终究是在府里站不住脚的。”    阮不言身体僵了僵,转身退下。    真的是她不争么?她其实很爱简一深,从她第一次在简府见到他时,她就爱上了他。    可是简一深新婚之夜的离去,还有这四年来的冰冷,让她一点一点地失去了信心。    【二】    阮不言回到房间,把一匣子的发簪配饰倒出来,毫不怜惜。    这些珠宝大多不怎么华丽,只有些内敛的光华,可是即便如此,四年来她也从未佩戴过一件。    她的发间,只有一支镂空的银簪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一头青丝便被她一丝不苟的绾成了随云髻。    木匣子底的木板被她用簪子撬开,是一张用朱砂写满了符文的纸,纸的中间,秀丽的簪花小楷写了三个字:简一深。    这是她母亲在她出嫁时给她的东西,叫做樱花结。将所爱之人的名字写入符中打成结,再收集起一年暮春的樱花,每日午时用自己的心头血加以滋养,便能让此人钟情于己,可是代价,却是施符人的姓名。    而且符结的时间,只有在樱花盛开的时候。    故樱花结又称,樱花劫。    此时正是暮春三月,她娘说过,与其一辈子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倒不如使用咒术换一次美好的回忆,虽然代价惨重,可是也好过一辈子郁郁而终。    第二日一大早,阮不言起床换了一件淡色的软烟罗裙,虽然还是淡色,看在眼里却是难得的娇艳。    简一深来给老夫人请安时,竟然看的移不开眼,就连卿容赌气离开都没有去追。    当晚,简一深第一次进了她的房间,淡红的罗帐虽然泛旧,却不难看出当初的奢华。    红烛摇曳,帷幔遮下,掩去了一室春光……    次日,阮不言起身,却发现自己错过了请安的时辰,赶忙穿好衣裳去请安。    简老夫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    “不言啊,若是还困,便去补个笼觉吧!”    “娘,规矩不可破。不言精神尚可,先陪娘坐一会儿吧。”    “好,不愧是我简家的儿媳,好一句规矩不可破。”    一句话,让阮不言有些不好意思,简一深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青丝。    卿容一扭头,拂袖而去。    【三】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些日子里,简一深对阮不言可谓是极好的。    一日正午,卿容穿着齐胸襦裙,梳了朝云近香髻,戴了简一深送她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仔仔细细地打扮了许久,在花园里等着简一深。    简一深刚处理完事情回来,卿容便冲上去抱着简一深,哭的梨花带雨,“阿深,你都一个多月没有来看过卿儿了,卿儿好想你。”说着,柔若无骨的身子倚在了简一深的怀里。    简一深本想推开,却没能狠下心,便一手搂着卿容的腰身。    远处,阮不言看着相依相偎的两人,长长的指甲抠进了粉墙,这才让她没有跌倒。    她一手按着心脏,一边慌忙跑回房间。    当晚,简一深依旧来了。    阮不言把头埋进他的胸口,用她的小拳头轻轻锤了简一深一下,以发泄一天的不满。    “夫人今日怎么如此的热情,嗯?”    阮不言没有回话,眼泪打湿了简一深的胸膛。    “不言,你怎么了?”    “夫君,你答应我,这两个月,不,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只陪着我好不好?”    简一深笑了,“傻不言,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阮不言抱着简一深,低头喃喃着:“可是,樱花的花期,只有两个月……”    “什么?”    “没什么……”    【四】    快要两个月了,阮不言却病了,病的很严重。    每日都有不同的大夫前来开药方,一碗又一碗的药被她喝下去,可是身子却总是不好。    阮不言觉得,她这几日喝的药,已经比自己前二十年加起来的所有药还要多。    她整个人瘦的厉害,完全脱了水。    一日,阮不言精神大好。    整个简府的人都很高兴,简老夫人硬是拉着简一深去了庙里烧香。    阮不言坐在床边,手里绣着快要绣好的香囊。    突然,她叫来丫鬟,道:“去请五夫人来。”    卿容倒是没有为难这个小丫鬟,换了身衣服就出了房间,到了阮不言这里。    “卿容,你来了。”    望着阮不言,卿容气不打一处来,“阮不言,你赢了,你夺走了我的阿深,如今你还要怎样?”    “我只是想告诉你,往后没有我的日子,一深就是你一个人的了,请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好他……”    卿容被阮不言的一席话搞得莫名其妙,转身道:“这是自然。”离开的时候,阮不言突然说了一句,“卿容,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    卿容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一个从花楼走出来的人,有什么值得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羡慕的。    当日中午,丫鬟不小心打翻了茶壶,可是阮不言却没有睁眼。    丫鬟吓了一跳,以往的阮不言都是浅眠,即便是有风吹关了窗户也会翻个身,今日这么安静,好似……死了一般。    突然冒出的念头也吓了她自己一跳,哆哆嗦嗦地着手一探阮不言的鼻息,已然是气若游丝。    简一深收到消息时,阮不言已经靠着人参续命了。    他疯了一般的冲入房间,阮不言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最后一眼,手中拿着那个未绣完的香囊,“夫君,你答应过我,来年要陪我一起折樱花……”    简一深拉着阮不言的手,浑浑噩噩的,在床边一坐就是一整天。    【五】    当晚,一个白衣女子披散着头发,冲到了灵堂。    “阮不言,我终究是输了,我一无所有了,你满意了吗?”说完,便开始哭泣。    第二日,大家才知,卿容自尽了,死在了阮不言的尸体边。    简府一日之间去了两位夫人,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人们见到简一深的时候,他好似老了十多岁。一时间,简一深对妻子阮不言也成了一段佳话,而五夫人卿容,简一深也只是给予了厚葬。    一时间,简府的下人们也感叹红颜命薄,想当初卿容也是被宠上了天的,却只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简一深一直守在阮不言的灵柩旁边,简老夫人劝了他很久他才肯吃一点东西。    他把阮不言给他的香囊绣完了,把那一匣子的樱花花瓣装了进去。    很久之后,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当初看到那一匣子东西时的感觉,猜疑,亦或是不信,渐渐的,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人们好奇他的香囊里的味道经久不散,而且芳香无比。    只有他自己知道,闻得久了,才闻出来那是他妻子的心头血。    【尾声】    栖忧酒坊内。    我笑着开口道:“真是有趣,只不过有些事情你还是该知晓。“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唇边微微凝了一下随即又呈现出了那种无关紧要的弧度, “樱花劫然其实有破解的方法。”    简一深愣了愣神,疑惑道:“是什么?”    “被下符之人在花期结束之后真心实意爱上施符之人,便可破解,且能长久厮守。”    我又重新恢复到那漫不经心的笑意,“这么看来,你并不爱她。”旋即端出一碗深忧,“尊夫人也算是一位痴情可敬的女子,这深忧酒,我放此,你可想清楚了再喝。”    他也自嘲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两行清泪缓缓滑下了他如玉的面颊。他并不去擦拭,反而举起了面前的深忧酒,一灌而下,辛辣的酒水也随之溅在了他的脸颊、眉眼处,亦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酒水。    又是一年春——    刚进简府的小丫鬟在府里迷了路,看见一处房门紧闭的院子,刚想要进去看看是哪位夫人,简一深喝住了她,“站住!这是府里的禁地,以后不要来这里。”    “对不起少爷,婢子第一次来府里,不小心迷了路,求少爷开恩。”    “去吧。”简一深摆了摆手。    他看着院中朵朵粉嫩的樱花,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原来是,我醒悟得太晚。    又是一年樱花开,不言,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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