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金陵,早朝上兵部尚书呈上了北方传来的最新军报,邢进嶂已经到了居庸关,随他到达北疆的还有从京畿禁军里抽出的五万兵力以及从湖广、山东抽调的精锐兵力组建成的二十万大军。 这两地民风彪悍,本就是宣朝的主要征兵地,加上天灾不断,流民偏地,盗匪四起,地方常备兵力本就比其他地方多,战力也更胜一筹。裕德帝同枢密院商议,先抽调这两地的兵力随邢进嶂北上加强边关的兵力,然后在抽调其他地方的兵力陆续北上支援。 邢进嶂被裕德帝封为镇北大将军,这本是前朝的武职,宣朝立国时早就废除了,此刻被裕德帝封给邢进嶂,足见裕德帝对邢进嶂的期望,同时也从侧面反应出了邢进嶂在军中的威望,一月前裕德帝在朝会上道:“那位爱卿愿北上替朕镇守北疆?”众武将都默不作声,独邢进嶂出列道:“臣请命!” 长公主府,伏九正在书房看着一堆军报,对着桌上的北疆地形图推测着北地的形势。裕德帝一月前召见了她,象征性的给她看了几份军部的军报,然后问她的意见,伏九假装第一次看到军报的样子,气愤的给出了几条毫无实质的建议。裕德帝随后便让伏九退下,再也没召见过她。 伏九的思绪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打断,她召来随身侍奉她的丫鬟红袖问道:“什么人在外喧哗?” 红袖福身回道:“回长公主,全国各地赴金陵参加今科会试的举子们听说北地的战报,纠集起来去兵部投军,被兵部的人赶了出来,现在正在游街。” 伏九闻言不屑的说:“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狂生,就算有点纸上谈兵的本事,去了北地也不过是添麻烦罢了。” 想了想又说道:“让家丁去让都察院问问秦如相,他这个巡城御史还想不想当了?纵容士子扰乱京城治安,他不怕他的同僚们在父皇面前参他吗?” 红袖有些好笑的说道:“秦御史可不怕,这些士子多半国子监里的监生,都是秦御史当年的同窗,阿酉说这些士子就是秦御史鼓动的。” 伏九闻言看了红袖一眼,红袖立马认错道:“公主赎罪,奴婢逾矩了。” 伏九没有说什么,秦如相就是当年被父皇杖毙的秦项的儿子,上一科会试中了个三甲进士,选在他父亲的老部门都察院观政,去年补了巡城御史的缺。 红袖是她从宫中带出来的宫女,伏九好多事都不瞒她。阿酉是伏九暗中培养的情报组织里的一员,她们都是孤儿或者被父母卖予他人的。伏九给了她们活命的机会,从小让人教她们拳脚功夫和侦察的本领,即隐藏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也打探京城里的情报,对她有着绝对的忠诚。阿酉有时候有事禀报,不太重要的都会让红袖转达! 伏九想起一月前蒙古举国犯边的消息在金陵传开,士子们慷慨激昂的邀朋结友,相聚于秦淮河边的酒楼妓馆,饮乐传唱着:“人生适意在家山,万里封侯老未还。 燕颔虎头成底事,但求生入玉门关。(《班超》徐钧·宋)” 这类诗词,然后醉倒在秦淮河畔的温柔乡里。伏九对这个国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因为它从上到下都已经烂了,需要有人来打碎重建。想不到这个秦如相居然能鼓动士子们真的去从戎,看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想到这伏九说道:“红袖,让阿酉给秦相如传话:我要见他!” 伏九坐在马车里,挑开马车的帘子一角,打量着长身而立的秦如相。她以前对读书人的映象基本无非就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或者就是那些流连于秦淮河畔的花红柳绿的浪荡书生,然而她眼前的秦相如却完全不同。他更像一位儒雅的老者,气定神闲的看着阿酉手中的长刀,仿佛那刀是架在别人颈上一样。 伏九抬手示意阿酉放开他,阿酉看着伏九脸上的不悦,有些不甘心的收刀入鞘,对着秦如相冷哼一声便走到一旁背过身去。 秦如相脸上的神色依旧很平静,淡定的开口说道:“若是公主无事,下官就告辞了!” 伏九见他对自己如此不敬,语气有些冷的说道:“你以为你暗中做的事没有人知道吗?破坏朝廷的抡才大典,这是死罪!” 秦如相闻言一晒,似笑非笑的说道:“抡才大典?不过是豪族门阀荫佑子弟的遮掩罢了,北蒙叩边,而门阀们只顾着往考官门上投递门贴,丝毫没有一点为国为民的作为。朝廷中尸位素餐的人已经太多,以其让这些士子们在朝中沦为各方势力的党羽,不如让他们去北边建功立业。” 伏九闻言一笑:“你果然和你父亲不同,你父亲行事磊落,对谁都是直言不讳。而你却生了一副阴柔的性子,你不过是想让士子们制造混乱,好让你口中的门阀子弟断了仕途罢了,偏偏还说得那么磊落。你恨朝廷,更恨奉天殿上的圣上,因为他们逼死了你父亲。” 秦如相闻言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片刻后又恢复平静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公主既然这样想,那便就是了。不知公主打算如何处置下官,悉听尊便!” 伏九闻言心里对他的评价又弱了几分,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这样的人不值得她上心。随即便有些不屑的开口道:“本宫承认你有些聪明,猜到了圣上不会对你怎么样。可惜也只是这样了。你想要名,圣上会给你。如果你只是安安心心的做你的铮臣,也许会名留青史。如果你还想凭自己的能力参与到这天下的棋局中来,我劝你还是小心些为好。因为现在的你,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哦对了,你父亲当年就是一枚弃子,不过就不知这执棋之人是圣上还是现在的院使大人?”说到最后,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嘲讽。 伏九猜不到他背后到底是父皇还是自己的老师,之所以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试探他。 秦如相的平静终于被伏九的话彻底打破了,他双手握成拳,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脸色苍白一片,看着伏九的马车久久不能言语。 伏九见他的反应心里的猜测已经确定了几分,他不过是按照父皇的旨意做事。邢进嶂离京一月,父皇终究是忍不住对京城里的门阀们下手了。可惜父皇还是太低估了邢进嶂,或者是太高估了他这几年来在朝中提拔的臣子。 老师和父皇早已是貌合神离,武将和勋贵们又抱成一团,邢进嶂虽然身处北疆,但他在武将心中的地位还无人可代替。而且听说她的皇叔秦王又开始活动频繁起来,京中早已是风云暗涌,父皇还指望他靠内侍太监和几个刚掌实权的中级官员和这些势力博弈,不得不说有些幼稚。 伏九不禁有些兴致缺缺,让红袖召回了不远处的阿酉,赶着马车离开了。父皇已经不信任她了,长公主府完全成了她的牢笼。父皇只是想让她安心的做笼中的金丝雀,等待这某天把她赐给某个值得拉拢的势力。可是她不甘心,只是因为她是女人,便失去了母后,失去了父皇的疼爱,失去了执棋的资格。 金陵,朱雀大街上的旧丞相府,一位邋遢老道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门庭赫奕的丞相府。 裕德二十三年,北蒙骑兵重兵压境,偏偏这时传来了蒙古乃蛮部归顺的消息,一时间金陵城里充斥各种说法。有人说是镇北大将军的威势吓得鞑靼胆寒,刚一到北疆就有部落投降了。也有人说是天佑大宣,鞑靼见无法与天意抗衡,臣服于我大宣的国威赫赫。 伏九在雁门关外的地图上看了半天,心中反复思量着这个叫乃蛮的部落。据她掌握的情报来看,雁门关并不是蒙古主力攻击的关隘,甚至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传来有蒙古人攻关的军报,这个叫乃蛮的部落为何会突然投诚,她一直想不通这一点。她已经叫阿酉去兵部取关外蒙古部落的资料,现在还没有回来,她不禁有些心急。 当日早朝,枢密院院使张同渝奏请在雁门关外安抚乃蛮,使其在雁门关外筑一道防线,与雁门关相持! 裕德帝当朝准了张同渝所奏,三日后,一道昭告天下的圣旨自宫中传遍金陵,又传向宣朝的大江南北。裕德帝封乃蛮部首领为顺王,使其率部落驻扎于雁门关外的广武城;赐顺王汉姓和,名安乐;赐顺王世子汉名和辉。任命雁门关总兵陈隆祥为受降特使,主持乃蛮部受降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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