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家人惊得张口结舌。此刻大梦初醒,竟是如此重罪,一群江湖汉子恐慌无比,俱软了手脚,哭天呛地。 伏岩勇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滔天大祸,重重叩首,额上鲜血直流,惶恐道:“都是小的一人所为,求皇上饶了他们。”反反复复只此一句,自己死不足惜,可不能连累的一家老小。 洛尚书又拿出一卷证供,上面罗列了伏家这几年作奸犯科的罪证,即使没有刺杀一事,伏彪与其三位成年的儿子也都该死了。 短短一夜之间,怎么会掌握了伏家所有罪证?刑部当然没那么神通,这些都是太子私下提示的,果然一问一个准,不过几个时辰,人证物证都俱在了?至于太子为何如此做,洛尚书不敢多想,全当太子喜爱穆家六小姐太过,为她出气。 轩辕政看着垂首站在一侧的众皇子,个个都面无表情,端得一副好架式,看不出一丝端疑。太子站在队首,头倒是没垂,神情自若,像是事不关己,看不出喜怒。 这些孩子一日日长大,心思也一日日沉了。 自己也是从皇子、太子一步步走过来的。岂会不知他们怎么想的,怎么觊觎,怎么窥探的。但也最怕他的儿子们这么想,储位之争,伏尸千里,也是国之衰像。 今日就要让他们看看皇家之威不容侵犯。天子之位,只有他给的,容不得半点觊觎! 待要挥手把人拖下去。穆诚儒再度跳出来。本以为他灭了伏家,又打算对付老对头罗家了,这老头一向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事若关己则不依不饶。 出乎轩辕政意料,这老头倒做起好人,替伏家求起情来。 “皇上,太子大婚在即,不宜大动杀戮,能少杀几个是几个吧。那十二岁以下的孩童和妇孺都没入奴籍,给条活命。” 伏四子伏岩荣跪在父兄身后,此刻已泪流满面,身子瑟瑟发抖,又怕又怒又恨。他今年恰好今年十一,还有不到三月时间就满十二。 伏家认清形势后,再不敢多言,生怕激怒皇上,连最后一丝血脉也不留。 多年来作为罗家爪牙,伏家为罗家干尽了私损之事,让他们风风光光干干净净。今日罗家却诓骗他们犯下灭门之罪。 伏彪最后被人拖下去时,说了一句话,“罗氏设局害我全家。” 虽声音算不得很大,却让人心头一震,轩辕政一双厉目当即扫向一言不发的太子轩辕皓,依旧一副眉清目淡的样子立在队首。见他看来,眉眼微抬迎上他的目光亦是平静无波,让人看不清深浅。 太子这几个月来,愈发深沉了。 轩辕泽心里乐开了。伏彪这话说得妙啊,这事定还没完,罗家这次可得好好褪一层皮了。现在,母妃该很得意吧,皇后母子多年来一直与他们不对付,处处打压。今日便借此狠狠出口气,痛快!太子舅家刺杀太子,真是有意思,怎么着都是两败俱伤。 正这么想着,秦贵妃已让人呈上罗晓菊画了押的供状,不早不晚,掐着点,正好。 轩辕政看过,手一挥,供状己轻飘飘落在轩辕皓脚边。 轩辕皓弯腰拾起,黑眸一扫,和伏岩勇供的一般无二。 轩辕政见他看完后,仍然恭敬的立着,不说话?这可不行,罗家可是他舅家,总要有个态度,让人看出个端倪来。 “太子作何想?”轩辕政问。 语焉不详,在场的却都明白,问的是罗家。做刀子已斩满门,那使刀的人呢? 大殿突然间静默了下来,落针可闻。 轩辕政一个眼风,侍卫们已把人犯押了上来。 押来的是罗家大房父子等人。 昨晚见到穆诚儒亲自带人将府邸围困起时,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待要让人出门打听,哪里还出得门,穆诚儒见一个抓一个。深夜时分,圣令便到了,让罗家一干人禁足在府中,听候发落。 罗晓菊这才慌了,说出了让伏岩勇刺杀穆霜一事。罗家大爷几欲打死这个带累全家的祸头子。念在若是真的把人打死,就更说不清楚,反而坐实了刺杀皇族一事,这才留她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罗家仗着太子,在业都十分有底气。这一回的篓子有点大。但谁人不知罗家是太子舅家,罗家刺杀太子简直就是笑话,任谁也不会信的。所以罗大爷上堂时,虽然察觉气氛凝重,但作为皇后的亲堂兄,太子的亲堂舅,罗家家主,忐忑之中还是略有胆气的。 可没逞想听到太子冷漠的话语。 “罪名坐实,应按大业律历从重处置。” 伏家出身草莽,根基浅薄,在这朝堂之上无立足之地,自然不会有人为其说话。罗家可是截然不同,数年营碌,早已盘根错节。 听闻太子如此说,不少人站出来为其求情。无非是此事乃罗晓菊瞒着父兄一人所为;闺阁女子只是为了心中那点恩爱情仇,并不懂朝堂之事;且罗家乃太子嫡亲舅家,岂有伤害他之理? 太子轩辕皓闻言却难得地动了声色,勃然大怒,走上玉阶,立在君王之侧。 龙椅之侧正是太子之位。平日里为了以示恭敬,太子和众皇子一起立于阶下听政,如非圣上特意叫唤,并不上阶。 一向恭顺谦和的太子,还是头一次主动走上玉阶。 杏黄金龙袍服,金冠玉带,巍然昂立于阶上,居高临下怒目而道:“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况乎罗家?罗家一个闺阁女子就敢密谋袭击,杀太子护卫。置律法于何地,又置皇权于何地?” 轩辕皓一双厉目扫向求情众人,威压俱现:“案情属实,尔等还来求请,居心何在?” 众人冷汗直流,原本为罗家求情,就是为了讨好太子,太子非但不领情还大怒,这便罢了吧。于是乎纷纷瞌头请罪,表示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才一时糊涂为罗家求情;还表示太子一席话让他们受教非浅,己后再不敢了。 轩辕皓下跪请旨:“儿臣请奏父皇,下旨处置罗家。” “那便交由刑部依律定罪吧。”轩辕政道。目色有些淡,突然间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下了朝,轩辕政叫了轩辕皓去了御书房。 “太子,罗家可是你嫡亲舅家,你母后的娘家。”面对这个儿子一向都是自己先开口说话,都习惯了。 “儿臣明白。” “你这么做不怕伤了你母后的心?” “他们做出此行径时,可有顾虑过母后和儿臣?但凡想过绝不会如此做。” “此事乃罗晓菊一人所为,家中长者并不知情。” 轩辕政话音一落,便见轩辕皓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只听得他道:“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却如此胆大包天,是谁给她的胆?她又是仗着谁的势这么做?” “罗家是国公府。他们的本意并没有要害你。太子也好,皇位也好,终究是要人支持的。”轩辕政这句话可谓语重心长。他本意也只想对罗家小惩大戒一番,罗家失势,太子少了助力,怕人心不稳祸乱朝岗啊。 话说到这份上,轩辕政再看太子,见他还是一脸坚定之色,不由地多想了想:难道是与穆诚儒说好了,舍罗家取穆家?这么想,轩辕政也这么直白的厉声问了出来。 轩辕皓迎着轩辕政凌厉的目光,长眉扬起,目光明澈,昂然道:“今日之倚仗,必是他日之牵制。儿臣自小在宫中受父皇教导长大,儿臣这太子位是父皇给的,这一身荣耀也皆因出自于皇家。何需倚仗臣子别家?” 轩辕政细细打量这个与自己长着同样眸子的太子。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什么时候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己经长成了? 不由地欣慰,连说三个好字。轩辕皓当得起这个太子位,自己也算是没看错人,不过立了一年,这孩子倒一下子成长起来了。 临了轩辕政忽道:“日后让穆六少进宫吧。” 轩辕皓明白,自是点头。又听得轩辕政长叹一口气,戏谑:“穆六无论是像她爹还是随了她娘,都不会是个懂得忍让的人。” ??不是圣旨上写着恭顺谦良、贤淑有德么? 那是朕随便写写,给臣子们看的。 刑部查出很多罗家的阴私罪行,召告天下。特别是大房一脉多年来横行无忌,犯下诸多罪孽。最后罗家褫夺封号,贬为庶民。罗家大爷与其子其女罗晓菊被判斩,二房罗皇后嫡亲哥哥一家与三房四房都被流放西北。碍于太子大婚在即,先羁押于天牢,等太子大婚后再行刑。 罗皇后于御书房外下跪求情无果后,便再无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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