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来临之际,穆家老太君病危了。 太子府马车一大早就载着太子夫妇二人去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己是真真假假一片哀哀哭声。 老太君屋外院子里大大小小围了数圈人。 太子夫妇到时,正好穆涛与穆刚正从里面出来,细看之下,两人竟皆有些鼻青脸肿。 轩辕皓挑眉,这两人如当初一般,为了世子位在老太君病床前打起来了。痴人作梦,怎么可能让这两人如愿? 胖墩穆珍一见穆霜来了,哭着欲扑进她怀里,被轩辕皓一臂死死挡住,于是隔着一臂之距流着鼻涕嚎道:“六侄女,奶奶要死了……”。 明华明月一听到这个“死”字,顿时哭声震天。 两人好不容易定下亲事,结伴远嫁东南仕家大族,要是撞上守孝三年,变数良多。这对于一门心思急于嫁人的两姐妹简直是天大的灾难。 穆霜轻步走进屋内。 里面的人已经摈退,只留下一位伺候老嬷嬷。 室内弥漫着沉荷的药味。 老嬷嬷见她来了,轻声唤醒老太君,老太君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穆霜的刹那眼神亮了亮,道:“六丫头啊,你能来真好。” 穆霜红了眼眶,“霜儿该常来看看□□母的。” 老太君摇头,望着帐顶道:“你们一家既然走了,不回来也好,镇国公府对不住你们祖孙三代啊。以前总嫌家里人丁单薄,不是福禄之相,如今如愿人倒多了,却个个打着自己的主意,总想着先害了别人,让自己多得点好处,任谁也不是真心为这个家。 将死之时才明了,自己终是托大了,没本事掌控那么多人心。齐家二字多有不易,岂是碗水能端平的?!而锋儿却是最为亏待的一个。” 一番话让穆霜握着老太君的手,泣不成声。 “六丫头,若有一天镇国公府不在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有委屈便忍忍,千万别把自己的路堵死了,更不能不把自个儿性命当回事儿。红颜白骨不过是让人唏嘘一场,又有谁会真的放在心上。” 说完已累极,闭上眼,颤着唇,不过片刻便又昏迷过去。 轩辕皓在镇国公府遇到了两表兄弟,吕子鸿与秦翊伦。 这两兄弟便是穆明华、穆明月定亲的未婚夫。皆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小公子,虽承不了父辈的爵,却都是名门嫡子。 兄弟俩一样的都是今科的仕子,排名第七,第八。虽不是状元、探花,却是前十中最年轻有为,家世最好的。两人还同入了翰林院。 外来仕子又兼入的又是名声在外,实无实权的清水衙门,欲一展宏图的两兄弟初来驾到,自有一番不为人知的艰辛。自从与镇国公府定了亲后,才算是彻底在业都站稳了脚跟。 二人见了太子自是一番热络的见礼。 轩辕皓来之前,就己将这二两人的底细查清楚。他深以为在现今这样情况下这俩人着实是穆明华穆明月的良配。既是良配为了穆霜他也该添把柴加把火让这两姐妹尽早嫁人走路,省得以后守孝在家太过空闲三天二两头来缠穆霜,说些不着调的闲话,让他与穆霜生了嫌隙。 轩辕皓端坐在正厅主位上,穆诚儒带着穆家子弟正在守老太君院子里。厅里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下人,就是他与那俩兄弟了,时机刚刚好。 呷了口茶,轩辕皓才不咸不淡地道:“听闻吕家祖母卧病在床?” 吕子鸿讶了讶赶紧点头称是,这太子好端端地怎地关心他祖母来了?难道太子不更应该担心后院那个快断气的老太君么? 又听得太子和颜悦色,面带微笑地说:“祖母生病作为孙儿自当尽孝……。”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吕子鸿心中一凛,凛在完全猜不透太子这话的深意。是指责他不孝?还是要给他升官把他外放去东南……。 蠢货!一点也不机灵,非要让他把话说明了么?轩辕皓收了笑容。 杵在一边的千年老蛔虫刘栓想起,今儿天未亮王福贵便去了喜铺,刚才又听到要被耽误婚期两姐妹的痛哭,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于是大着胆子低声嘟哝了一句:“王福贵的老娘病重,连看了几个大夫都说不成了,前日他侄儿娶妻冲喜,这病一下子居然好了,如今已活蹦乱跳能下地干活了。” 轩辕皓听了脸有些抽搐,太子府里谁不知王福贵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突然间蹦出个能下地干活的老娘,不知他是惊是喜。 这边却醍醐灌顶,两兄弟算是明白过来了。 秦翊伦抢先一步下跪道:“臣外祖母亦是久病不医,为尽孝道,臣愿娶妻冲喜。” 吕子鸿生怕落后亦紧随之。 媒婆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好在这三分真里那个最重要的“三小姐、四小姐与太子妃交好。”这一句是真的了。不然太子怎么会提点他们在重孝前娶了两位穆家小姐? 这样便已很好。 当初媒婆上门时,说是镇国公继妻的嫡孙女,长得花容月貌,又是极受宠的太子妃最交好的姐妹。两兄弟一听就心动了,赶紧书信一封回禀家中长者。数日后,长辈们来了,迅速为两人定下了婚事。 定了亲后,两人在业都待得久了,总有那么一二个知交好友推心置腹地告诉他们镇国公家的尴尬事。 两兄弟入了耳,又撞上老太君病危,心思开始有些活络。 今日来府探病,两兄弟在这厅上揣着心事呆坐了半天。这会儿听了这样的话,不但稳了心思,还隐隐生出急于求娶的神色来,早点顺了太子的意,坐实姻亲关系,也能早些找个实缺。 两人一表明心迹,就见太子面容怪异地笑了笑,道:“二位既有此孝心,便应早些与镇国公商量,万分火急,迟了怕是一场空了。” 两兄弟闻言一愣,同在想这老太君还能撑多久。 刘栓像知道了他们所想,站在太子身后,悄悄朝他们伸出了一根手指,又伸一掌对切一下。 一日,不对,才半日了呀。 两兄弟惊得从座上跳起,即刻起身要去找穆诚儒。 说曹操曹操就到,穆诚儒领着二个大儿子来了正厅。 还没等一屋子人虚头扒脑地晗暄完,两兄弟就一头跪在了穆诚儒面前,求他准予冲喜。 穆诚儒听完他们的话,原本不算好的脸色的更不好了,冷冷地朝轩辕皓投去一瞥。好能干的太子,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哄得人要冲喜了。 穆明华穆明月的父亲,穆涛倒开心地笑了,嫁了好,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家里留了两个老姑娘,让人背地里嚼舌根了。原本他还打算将两个女儿嫁个小门小户得了。但是媳妇可低娶,女儿们一个个都低、低嫁,尤其还不如穆刚那个庶出家的女儿,他便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生生把女儿留到了今日。好在借了太子妃东风,找了家世尚可的人家,心满意足。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老太君不行了,眼看又要耽误,这几天他可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眼下倒全解决了。 畅快。 穆涛不等父亲发话,就连道几声“好”。待穆诚儒冷眼风扫来,他难得地没有瑟缩,挺直了脊背。 穆诚儒神色复杂地看了他片刻,终点了点头,对两兄弟说道:“事不宜迟。” 两兄弟得了允许,连忙出门打点婚事。可家中长辈已回老家,无人主持,两个毛头小子一时间千头万绪,手足无措起来。 幸而出了门不久便遇到了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拿着如假包换的太子府名牌,自称王福贵是太子府管家,特来为二位公子排忧解难。 王福贵带着两兄弟去了一间喜铺。 里面各色用品与人员都一应俱全,连现成的喜服都十分合身,像是早就做好了一般。喜铺还应了王管家要求,专门派了二十来个小厮丫头由王管家领着去两兄弟同住的府里帮忙操持。 王管家拍着胸脯道:“二位少爷放心,小的自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二位尽管当好新郎官,尽早把人娶回就成。” 这便是跟在太子身边的那位公公口中那个冲喜行家王福贵公公了。一回生二回熟,两兄弟放了心,“那便有劳了。” 吕子鸿想起老丈人刚才那张笑得合不拢的大嘴,趁着换喜服,找了个无人之机低声问秦翊伦:“莫不是镇国公府早已打了这冲喜的主意,不过是碍于脸面,等着咱俩先开口?” 秦翊伦此刻已穿上了喜服,照着铜镜边细细整理衣物,边小声道:“可不是,唉,管他呢,今儿太子开了口,咱就得应下。” 照完正面,又侧过身子照背面,瞟了眼关严实的屋门,再度压了压声:“看太子这热心劲,若不应了,不光没官升,怕还要招祸。哎,帮忙看看衣服可齐整?” 吕子鸿瞧了一眼道:“可以了。也对,反正咱想搭上的也就是太子府。太子这回能上心,目的也算达到了。” 秦翊伦点头。 这是业都有始以来最快的一场婚事了。 上午定下的婚期,下午新郎官就吹吹打打抬着花轿来娶亲了。 两位新娘半日之内峰回路转,临行前欢天喜地握着穆霜的手,真心道谢。 穆霜听着她们的话,知道是轩辕皓出了把力,看着两张真诚的笑脸,心头一片温热。 吕子鸿与秦翊伦二人从喜铺出来不及回家就直接来迎娶了。 接了人回府后,两兄弟面面相觑,原以为家中长者不在,无人操持,这婚礼定是仓促潦草的,谁曾想,短短二个时辰,宅子已焕然一新,鲜花红绸铺地,宾客盈门,爆竹声声,热闹非凡,与他人相比不差分毫。 吕子鸿与秦翊伦目色渐亮,各自领着新娘,踏上火红大道,心中喜悦,一步一步走得极快,如踏上了步步高升之路,恨不得转眼就光宗耀祖,位及人臣。 若他们晓得太子素来给个甜枣后,会狠狠来一巴掌,怕是不会这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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