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伊鲁卡度过了学期末又迎来新学期,也足够卡卡西出一次S级任务。 所以尽管伊鲁卡一个假期都在帮五代目纲手做昏天黑地的文书工作,他们两人也都完全没有碰面。 卡卡西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待了近两个月的国家,两年滴雨未下,却在他走的这一天,如同哭泣一般滴滴答答地落下委屈的水珠。 这个因大名去世引发的多年内乱,终于平息了,木叶的忍者成功地保护了新任大名,将反叛者一举歼灭。 在所有人都欢呼雀跃的时候,只有卡卡西发现了年轻的大名转身沉跌的眼帘。 出于某些疑虑,卡卡西悄无声息地跟踪了他,却不料发现那人却偷偷回到了白天叛忍众被处决的地方,立在血迹斑斑的一排木桩前,一动不动。 等到黎明临走时,卡卡西才隐约听到他的声音,太过沙哑刺耳的声线,让卡卡西有一瞬间愣神。白天那个清俊明朗的年轻人,似乎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你居然真的丢下我了。” 那一瞬间,卡卡西在放下的心时候又感到了莫名的压抑。 最后一次敌袭他冲到年轻的大名的身边想要保护他时,却发现叛忍首领已经被一把短剑了结了生命,倒在对面的人怀里。 就是在那时他无端生出的一丝异样的感觉,一直以来来自大名眼中闪耀着的灼灼光华,悄然泯灭。 那时他僵直着身子半张着唇,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如今,再也说不出口了。 即使如此,卡卡西却仍然觉得,这样暧昧又亲昵的语气,这个人不知期待了多久。 大名府邸他不能露怯,所以他只能来这个曾经与首领一线的叛忍待过的最后的地方。怀念与他生长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说句谁也听不到的话。 卡卡西转身悄悄地走了,不一会儿听到一声响动。他回头望去,滚滚烟尘似乎消散在了去往大名府邸的途中,而远处若隐若现的点点火光,比天边的太阳来的还要明亮。 虽然等到他们走时乌云笼罩,但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舒畅。毕竟大名亲自前来送行这种事还是不常有的。所有人心情都很不错,只有卡卡西面对大名的微笑,有些莫名心虚。 “感激不尽,木叶的忍者。” 这是对大家说的。 “各种意义上。” 这是对卡卡西说的。 “失礼了。” 卡卡西低低地回了一句。 “哪里,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卡卡西抬眼看面前这个人,两个月前还有些弱不禁风,如今竟有了几分气宇轩昂样子。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个叛忍首领。 挺立的腰杆,笔直向前的目光,以及,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 附身了不成? 卡卡西一路上都在不由自主地回想许多事,直到途中休息听到身边的人低声谈论的时候才终止。 “听说那两个人曾经关系特别好,但是慢慢后来意见不合就越走越远了。” “啊啊,毕竟一个是大名的儿子一个只是平民嘛,谈不在一起很正常啦。” “但是那个年轻的大名不是一直想拉拢他们的吗,是那个首领一直不同意。” “亲人朋友都被前任大名借故处决……没可能就那么放下吧,所以才想要把国家夺过来建立一个新的理想国什么的。” “结果反倒被国民彻底当成了叛徒……总觉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啊。” “简单来说,如果一个没有实力一个没有地位的话,他们也许还会是好朋友吧,那个叛忍就不用被忌惮了。他们两个更不用走上厮杀这条路了。” “用短剑结束的友谊吗。” 太过靠近的动作让所有人以为是大名成功的刺杀,只有离的最近的卡卡西才一眼看穿,被大名的袖子遮住的手握着的是叛忍的手,叛忍手里握着的才是剑。 他不是被杀,他们也没有友谊。 “结果是因为才能招来的祸患啊。” 不知是谁叹了一口气,结束了这次谈话。之后再没有人提起,这次事件算是完全过去了。 毕竟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是谁,都有自己道路要走。木叶优秀的忍者也是,他国的大名也是,被爱的人与心爱的人,都是。 卡卡西也不例外,但此时此刻,他脑中却被一个想法深深牵绊着,应该说,这个想法从大半年前开始就牵绊了他很久了。 才能啊…… 回去的路上,他一个人半夜睡不着跳上树枝透过重重树影看月亮。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如同月光般清朗澄澈的声音。 卡卡西老师。 卡卡西。 早安。 慢走。 欢迎回来。 晚安。 天晓得,只是这么几句话而已。 只是,而已。 那时他却偷偷视若珍宝。 连闭眼都在描摹着身边人的脸是什么程度的喜欢?他不知道,但他最喜欢睁开眼从对面的人眼中看到自己的脸的样子。 他在看着自己。 光是这样想,他就总要忍不住凑上去蹭蹭伊鲁卡的脸。 喜欢能带来温暖也能带来分歧,他一直都很享受每一个过程,但唯独恐惧,让他无所适从。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会害怕。 卡卡西向来都是自信的,他也有足够的实力与经验自信,作为忍者,他威名远扬,作为老师,他强大可靠。 但作为爱人呢? 某天卡卡西猛然想到,他的出色与强大,很可能成为身边人的威胁。 才能会带来成功,也能招致祸端。 伊鲁卡。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你是个天才,轻易就能看穿我心有忧虑。可你也是个十足的呆子,你总也不明白,很多时候,我担心的是你。 失去卡卡西的伊鲁卡,和失去伊鲁卡的卡卡西,哪个他都想象不出来。 虽然现在也没什么想的必要了…… 正当卡卡西神游太虚时,树杈突然一晃,有人蹭蹭窜到了他面前。他坐直一看,是同行队伍的一位上忍。和他一起出任务也有几次了,做事雷厉风行,上来就要他把袖子卷起来。 “其实我……”卡卡西刚想解释一下关于他手臂上的几道伤痕,结果就被人阴仄仄甩了一眼。 “我记得从出行以前我就说过的吧,就算有什么连你老婆都要瞒着的隐疾也要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碍不碍事是由我综合你的身体情况判断的。尤其是现在还算是和平时期,就更不能让你留什么隐患。” “我觉得我身体素质还不错。”话刚一出口,他就被重重打了一拳,缩起身子一阵闷咳。 “你给我现在马上下去,把上衣都脱掉。” 卡卡西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做坚贞抵御状,并且严肃表示男女授受不亲。 “我是个有家室的资深医疗兵。你是打算自己现在乖乖扒衣服还是我回去和五代目一起扒了你的衣服?嗯” 卡卡西在所有的医疗忍者中除了五代目纲手以外,就对眼前这位最为没辙。动手能力不用说,脾气更是一等一的火爆。上次卡卡西落到她手里,接连半个月的治疗他几次险些以为自己熬不出去。 那是一次治疗,也算是一次惩罚。因为卡卡西隐瞒了自己的伤势,一直拖回了木叶,结果在快到大门口一头栽倒在她面前。 旧患新伤积压后的爆发,结果不容小觑,卡卡西险些被纲手骂死,又险些被这位医疗忍者整死。 谁知道会中慢性毒呢?他也是大意了,以为只有些外伤。 但也多亏了她整整半月几近不眠不休的治疗照顾,伤好以后卡卡西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卡卡西知道,她也一直在对那件事自责,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出来的两个月,她不仅认真盯着每个人,更格外盯着自己。 只是自己……怕又要让她失望了。 月光下,卡卡西前胸后背上的淤青血痕交错,像缠绕的荆棘。有的是因为保护别人,有的是因为遭人暗算,更多的是因为正面迎敌。 卡卡西听见她长叹一口气。 “对不起。”卡卡西轻轻地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明明年纪也不小了,但他却难得这样小心翼翼,可能是因为她的年纪更大一些的缘故。 “你是该道歉,但不是向我,而是向你自己。”她认真地检查他的伤势,快速地给他治疗。 “你总是不懂得爱惜自己。” “我以为我已经有改进了。” “啊,是啊,不再什么危险情况都自己一个人大包大揽冲上去了,而是学会更加周密计划以后再冲上去了。” “……” “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别人的这个毛病,你是永远也改不掉了。” 她用力一系把绷带缠紧,卡卡西疼地直抽气。又拉起他的胳膊检查,更让他有种自己被拆了重组的错觉。 “你想要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只是我作为医疗兵,无法得到伤患者的信任,觉得很难过。尤其是,有我一路跟着居然让你重伤在我面前倒下。” 卡卡西觉得她和伊鲁卡有点像,发觉别人内心不愿被触及的地方后从不追问,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包容守护。 只是和她粗暴地治疗方式不同,伊鲁卡总是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 卡卡西习惯于把所有的事情深藏心底,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湖,既是软肋,也是铠甲。如果将湖底的阴霾抽干,反倒会支离破碎。 伊鲁卡,你一定不知道吧,那时的我,从不渴望得到任何安慰,只想让你和我一起沉入深底…… ——幸好没有那么做。 这样的心意,卡卡西说不出口,也不愿对伊鲁卡坦白,太沉重了。坦白讲,两人半年后第一次背对背走时,他是松了一口气的。伊鲁卡不会对他留有太坏的印象……应该。 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那个热血阿呆,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意,和他翻脸,到后来还开始无视他,甚至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 明明是关心他来着。卡卡西想到两个月前最后一次见面,他说什么来着?一辈子都合不到一起? 是啊那是肯定的吧!因为你真的好——迟钝啊!! 我明明这么努力想保护你,你到底懂不懂啊? 就算是现在我也…… “好了,把裤子脱了。” 肩上一沉,卡卡西的脑子刺痛了一下。他蹭地原地弹起来倒退三步。 “我发誓我自己已经做过应急处理了!” 他几乎都要高举双手正坐在地了,结果换来了一记白眼。 “我逗你的,看你心事重重的。把上衣穿好,裤腿卷起来,等回去再全面检查。” 这可真是一点也不好笑…… 卡卡西边想边照吩咐穿好衣服卷起裤腿。 “你的应急处理做的确实不错,以三天前的程度来说的话。” “我觉得其实好的差不多了。” “上次你还觉得自己完全没什么问题呢。” 又是一阵阵刺痛从伤口处传来,医疗忍者有些担忧地说:“上点药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吧。你可不能再出问题了,要不然我会被猿飞上忍给活劈了的,还有凯也是……手术室的门把都给他拧断了。” 卡卡西又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还有那个谁……就是那个声音特别好听的年轻老师,海野是吧?你昏迷的时候,他来看了你好几次,后来几乎天天都……” “抱歉,谁?” 卡卡西打断她的话,蹭地站起来,药水不慎撒在裤脚上,他也顾不得擦。医疗忍者看着自己的宝贝药材,眼睛都直了。 “你说谁?伊……海野?你确定?” 这回换了她险些被拆卸,肩膀被一把扣住猛地摇晃。 “是吧,那个孩子不是有道疤痕吗?我还是记得挺清楚的。” “他怎么会知道?”卡卡西确实记得自己再三嘱咐阿斯玛不要跟任何人说自己回来病重住院的事,最怕被伊鲁卡知道。因为纲手在他昏迷以前说过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只交代了这么一件事给阿斯玛…… 那个胡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难怪出院那天被伊鲁卡撞了个正着他只是面色凝重却不惊讶…… 卡卡西冷汗都下来了。 “怎么你清醒了也没见到他吗?” 卡卡西几乎要仰天长叹,清醒的时候就被她拖去进行恢复治疗,回到病房就被强制进入深度睡眠,除了知道他复健时才清醒找他聊天的阿斯玛和凯,剩下的也只有纲手和她。 伊鲁卡肯定是每次趁他睡着时才来的! 卡卡西的脑袋开始高速运转,甚至回想到了每天醒来睡在枕头中间的事!他其实那时候还是空出一大半睡枕头边的! 对了他侧卧也被摆正了,被子也老老实实地平盖在身上!因为和从前睡姿没什么两样所以一时疏忽了! 完全忘了近半年的时间,他都保持着奇怪的睡姿,因为那时候总有伊鲁卡在身边啊! 突然卷来一阵凉风,两片叶子啪啪拍在他脸上。 “卡卡西,我的药不能再洒了,你给我乖乖坐好。” 卡卡西坐在地上撑着额头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 “早知道就不应该开始。” 医疗部的精英上忍抬头看了他一眼,瞬间了然。她嗤笑一声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看,这就是上了年纪的可怕之处。 卡卡西没好气地垂下手说:“我是怕我早走一步害人家一个人。” “人家有那么喜欢你吗?”上忍忍不住翻白眼。 “那当然,那个阿呆最喜欢我了,而且只喜欢我一个。”他扬扬下巴,颇有些得意地说。 不喜欢卡卡西的伊鲁卡,根本用不着想!这种情况不存在! “那不好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喜欢你。” “那样子太自私了。”卡卡西扯着嘴角摆摆手:“我还是希望他能幸福的,如果没有结果,那就趁早结束……不,不要开始好了。” 是了,一旦发现自己给不了喜欢的人一个结果,而那个人也喜欢自己的时候,就更无法轻易地将他绑在身边了。 一起度过的日子,说过的话,走过的路,在漫长的岁月里,都会变成蚀骨的毒。 他能回来一次,两次,可就算是他也无法保证自己次次都能回来。就像上次一样,几乎将他最不想面对的情况大刺刺地摆在他面前。 死亡并不可怕,每个忍者都有这样的觉悟,可怕的是,一瞬间的执念。 卡卡西老师,我无法接受。 我是为了你好。在那种情况下,我如果还抓着你不放,那就太自私了。 “你知道你说这话脸上的表情有多不情愿吗?” “有吗?” “有,是你想瞒都瞒不住的表情。” 他抬手摸摸脸,却发现面罩早已习惯性地戴上了。 “骗人……的吧。” “我骗你干什么,你这个表情和我家那个四眼老古董一模一样。”她指指他的眼睛说:“不过你比他有出息多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泪花都在打转转。” 卡卡西想象不出一个大老男人眼泪汪汪的样子,更想象不出自己也眼泪汪汪的样子。 “我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当然没有,而且可以说是非常高尚又得体的行为。”她终于把卡卡西给打包完毕,利索地开始收拾东西。 “只是你害怕将来有一天会把他抛下,所以就选择现在把他甩开,他恐怕毫不知情吧。” 卡卡西眨眨眼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她提起背包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说:“早点休息。” 早点休息,不是晚安。 “那个。”卡卡西叫住她。 “嗯?” “我是真的为他好。” 上忍真想指着自己的脸说你对他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但看到他一副死活要钻牛角尖的样子,简直和那个在病房外敛起气息一坐一晚上的小家伙一模一样……她答应了要替人家保密的啊。唉。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想起卡卡西清醒过来的第一天还是没有主动通知他,小海野在病房外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是真的为他好。 隔着一道门两个人较劲。如果能有一个是醒悟的就好了。 但……为毛是她? 不行不行,她有职业操守的,要替患者保密,额……患者家属也一样。 “那你去告诉他啊。”上忍斟酌措辞。 “他要是知道了——”卡卡西有些烦躁地皱眉,抓乱了一头银毛。 “知道了怎么样?”她问。 “肯定会守在我身边的。”卡卡西踢开脚边的石子,越踢心情越臭:“不管我再说什么想什么……你不知道他有多固执——” 全中。 所以你们为什么还不结婚? 阿姨不想看你们年轻人矫情纠缠秀恩爱好吗?虽然阿姨当年也是作死小能手但阿姨已经老了好吗? 烦躁。 “那你不说情况就好转了吗?” “……没有。”卡卡西眨巴着一只无辜的死鱼眼。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她耐着性子压住睡眠不足引发的心头火:“没了你他也能活的很好这件事,你能接受吗?” “……啊?” “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就像那个年轻的大名一样,你知道他也很坚强就算失去你也能重新振作……” “啊?” “其实你一点都……” “啊?” “你都想清楚了是吧。” “我完全不明白。” “你知道你这种情况俗称什么吗?” “什么?” “自私。” 半晌。 “独占欲、任性?” “绝对不是。” 真是够了。 上忍转身就走,去睡了。 “我绝对没有那么想过。” “给我同归于尽吧。” “我也不会那么做的!” “啊啊,要是他已经不喜欢你的话。” 说完人就不见了,徒留卡卡西一人在风中凌乱。 哗——哗—— 你看,片片青叶翻飞而去,有的半空落下,有的凌空旋舞;有的流入河中,有的,依旧缀于梢头。 不是选择不同,而是生来殊途。 树叶、他们、你我,都一样。 两天后,木叶忍者学校。 教师办公室。 “爱人和宠物,有什么不一样呢?伊鲁卡。”伊鲁卡的好友兼帮工兼同期闲闲地问。 “嗯……?” “被抛弃后一个能活一个不能活。” “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去睡吧。”伊鲁卡头也不回地说。 “你是哪种?”同期却不为所动接着说。 “无关人士。” 在赌气,他绝对还在赌气。同期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笔,看着厚厚一摞作业心想,老师不知道每天在想什么,教的学生也不知道每天在想什么。 一个写我的同桌是个惹人烦的笨蛋每天都会抢他的早餐面包,另一个写我的仇人是邻居天天晚上对墙练苦无,题目都是,我要报复。 不如同睡。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这句批语写上去。 啪嗒。他听见伊鲁卡把笔放下,撑着桌子抬手按太阳穴。 “你什么话也不说,也不问,就这么干等可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同期劝他。 “他不说,我就不问。”伊鲁卡沉沉地说。 “你不问他才不会说吧。” “他不喜欢被问。” “过去的事情我也不赞同你问,不过瞒你住院的事情也不问,分手的理由也不问,你就打算让关系一直这么恶化下去?” 整整两个月主动待在火影办公室帮忙做事,他个凑热闹的都要把文件看吐了,伊鲁卡居然还能撑着回学校上课,有个老师休产假回家,他还接着帮忙代课。 “我哪有……”伊鲁卡反驳。 “嗯?嗯?谁在一乐拉面店门口跟人家翻脸来着?”同期回头损他。 “我是一时冲动。” “你怎么就那么倔,宁可偷偷去看他也不直接推门进去,非拖到他出院回家才原地爆炸。” “才没有爆炸什么的好吧。是很认真,很平和,很仔细地谈论过的……”好吧,他忍不住摔门了。 椅子被人猛地一踹,伊鲁卡险些一头栽下去。 “痛!” “合着你是来我家爆炸了啊?!” “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伊鲁卡回头冲他皱眉。然而同期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他不喜欢在这些事情上兜圈子。 好好谈?谈了半天都没个结果还叫好好谈? 你觉得你是对的但我没法接受。 我是不能那么自私。 你这样才是自私。 我和你现在说不清楚,你也不懂。 啊是啊,我们怎么都合不到一起。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不我们以后都不要见面了。 分手。 以上。你告诉我,这叫好好谈?你们谈了个毛线?! “你老实说,你到底想问他什么来着?”同期揪住他的领子逼问。 “没有。”伊鲁卡别开头。 “你不说我就在你学生的日记本都写上你班主任被甩了。”同期继续威胁。 “……” “对方是个男人。” “我怕他说我一点都不重要,事实上,我觉得他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伊鲁卡刷地垂下眼帘,终于松口。 不然,为什么在那么危急的情况都不想见他?醒来也不找他?甚至还吩咐别人不要告诉他? 嫌他碍事? 因为他根本不了解他,不能帮助他,甚至都不能陪着他? 要不是他无意间看到阿斯玛从卡卡西家里出来还拿着一套换洗衣服,要不是他多心上去问了一句,要不是他执意跟上去,卡卡西打算怎么办? 是让他直接把他挂在墙上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傻呵呵的继续以为他一切安好? “他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什么难言之隐死活都不能告诉我?还是根本没必要?” 他相信自己不管什么样的事情都能接受,但,唯独卡卡西的漠视除外。 卡卡西喜欢伊鲁卡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卡卡西不喜欢伊鲁卡是随时的事情。 伊鲁卡的潜意识里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选择了一种近似于自保的方式与卡卡西相处,卡卡西不想说的事他一概不问,卡卡西不喜欢的话他一概不说,卡卡西不想让他知道的事,那他就一概不知。 其实他有后悔过的,何必跟他吵呢?卡卡西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的,也许再等一下,他就会告诉自己了。 可是自己冲动了,不,是退缩了。伊鲁卡害怕会听到最不想面对的事实。 多余。 无所谓。 可有可无。 卡卡西,是哪一个呢? 你不告诉我,我不明白呀。 胃里阵阵绞痛,伊鲁卡捂着腹部蹲了下去,顿时吓地同期松开领子扶住他。 “冷静冷静,你别激动别激动……让你不跟我好好吃饭,都拖出毛病了你。”同期忍不住出声训他,好歹端了水拿了药给他灌下去,动作那叫一个生猛,伊鲁卡被呛了一口,咳嗽起来牵着胃一抽一抽地疼。 “明天干脆把你关家里算了!” “我是今天被你给塞撑了好不好……”伊鲁卡惨白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额……你都好几天没吃饭了,我也是为你好。”同期哂笑着拍着他的后背:“顺顺气,顺顺胃,顺顺毛。明天给你做甜蛋卷好不好?用你最喜欢的便当盒好不好?和他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伊鲁卡一拳呼在他脸上。 “我跟你说,但凡你对他有对我一半这么直率,你们俩现在……”同期掏出纸巾淡定地擦脸。 “我做不到。我们……我和他,我们根本合不来,完全不一样。已经连话都谈不到一起了……”伊鲁卡想都不想就截断了他的假设。 上回第一次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说的那句话和得到的回答,让他两个月来想起来就忍不住捂脸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那是在干嘛啊!撒娇吗?!什么反正我晚上也没事啊!这是他该说的话嘛?!还有卡卡西!乱回答什么啊!!!当时被气昏了头事后想起来居然开心的要命啊!他还记得自己的事情记得那么详细啊! 可恶啊!害我两个多月一想起来早餐就去买最喜欢的甜蛋卷吃到想吐啊! 又回想起来的伊鲁卡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脸,痛并快乐着。 “话不能这么说嘛,合不合得来和能不能在一起是两回事嘛,就像那个谁来着?你们学校的四眼教导主任,听说另一半是个超漂亮的医疗部精英呢……你是想哭还是想笑?”同期探头看他。 “不知道。”伊鲁卡捂着肚子站起来拒绝回答。 “说来说去还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还不如你的学生呢。” 同期也随后站起来走到桌前拿起两张作文纸给他看,伊鲁卡只瞟了一眼就继续捂脸哀叹自己教导无方。 “要是没开始,不,忘掉就好了。” “你去照照镜子再说话好吗?我的亲。” “我忘不了他。”伊鲁卡沮丧地接过作文纸。 “还有呢?”同期却相反挂着笑。 “……” 伊鲁卡用作文纸把脸遮住,却露出了泛红的耳尖。 喜欢他,最喜欢他。 不知从何开始,不知到何时为止。 算了。他想,等他回来,就为上次的事情跟他道歉,然后,就一直等着吧,总有一天,都会过去的。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重要也好,不重要也好。 窗外突然一声长啼打断了谈话,两个人稍一愣神后就手忙脚乱地放下东西推开窗户先后冲了出去。 紧急召集。 不论何时所有上忍中忍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集合。 一落到了火影办公处,伊鲁卡和众人一起听五代目纲手发话。 “你没事吧?还疼吗?”同期悄悄问他。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五代目在上面不停地交代各处警戒事宜,同期被其他上忍叫走,伊鲁卡原本被安排负责转移非战斗人员,但五代目这次特意将他留下,想让他参与到战略部署工作中,负责为各种琐碎及突发事件做准备——这是纲手用两个月发现的伊鲁卡新特质:不怕麻烦,善于思考,最重要的是能很好地安抚工作伙伴的情绪。办公室的其他来帮忙的中忍都偷偷叫他暖暖缓和剂。 同期只远远地冲他打了个手势就先走了,他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认真听上忍们的计划措施,路线分布,想着怎么能随机应变,在各个部门来不及的时候带人尽快填补进去。 “各位,虽然事出紧急,但我还是要向你们道歉,村子现在可能有不明人物要来突袭,他们甚至寄来了挑战状!同时寄来的还有标志木叶的护额和暗部的面具。”五代目的神色十分凝重:“我们对敌人的形势只有个别清楚,剩下的无论是人数,还是能力,都是未知数!” 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静静听从指挥。 “但即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不得不要求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村子守住!绝对不能被陌生的敌人吓倒!更不能退缩!在各个负责的区域拼尽全力!” 不惜一切代价。 这话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但没人有丝毫犹豫。 恐惧,来不及。 思念,来不及。 来不及,来不及,来不及。 有太多东西,根本来不及。 轰,远处突然一阵巨响。整层楼都被震地微微晃动。 然而情况越是危急,伊鲁卡一个人站在原地反倒越来越镇定。他对自己说,没什么好犹豫的,所有的事情都想通了,拼命去做! 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想做的事和要做的事。黯淡也好,无名也罢。 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 身边突然有人走过来,一把扯过他的手臂,在伊鲁卡思路被打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五代目清朗的声音穿过重重人群传来。 “卡卡西,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 刷刷刷几十道目光就劈头盖脸朝自己砸过来。 接着伊鲁卡就被人顺着抓住手腕继续一扯往身后一拽,就听见面前突然从天而降的人沉稳地回应道:“我回来了。” 这话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说的,反正伊鲁卡不在意,他只想赶快把这个人的手给甩开,他的手被捏的生疼! “虽然你们刚回来,但是现在还不能让你们休息。” “啊,没关系的,我路上休息的很好,而且也没受什么重伤。” 伊鲁卡本来就站在角落,被他一挡,完全被挤到墙角里去了,卡卡西面上答着五代目纲手的话,背地里却用一只手和伊鲁卡的双手较劲。 疼疼疼,快松手。 真是的,就添乱。 你快点放开! 你不要乱动! 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卡卡西感觉到背后的伊鲁卡猛然使力,险些把他的手挣开,他就毫不客气地把所有力气都灌进那只手里。 伊鲁卡认输了。 坐办公室的哪里是上战场的对手?他渐渐减小了力气,渐渐才感觉前面的人手心似乎出奇地凉。 你怎么了? 伊鲁卡盯着他的背影,想看看他,问问他,甚至,抱一抱他。 但时间,似乎永远都是来不及。 轰,又是一阵巨响。 一声令下,全员有条不紊地出动。伊鲁卡也要赶快和跟其他中忍集合,但他还被死死拽着挡着,根本挪不动步。 “卡卡西,你来一下。我有事要交代给你。” “啊。” 卡卡西用了多大力气抓着他,就用了多大力气松开他。到现在为止,卡卡西都没有看到伊鲁卡的脸,更想象不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有刚才一瞬间,伊鲁卡挺直的背影在眼前浮现。 坚强,独立。 不是牵着鸣人的和蔼,不是晚起迟到的慌张,更不是被他气到发抖的无奈,而是做了什么决定后的坚韧。 ——怎么看怎么喜欢。 又,失落。 卡卡西不在身边的伊鲁卡,简直不像话。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不是在颤抖,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情绪,准备迈开步走。 与此同时,背上突然一暖。 卡卡西被伊鲁卡轻轻一推了一把。 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却没成想对上一张气鼓鼓的脸。 “你到底怎么了?” 异口同声。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好呢?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说清呢?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还是,就这样一辈子都不合? 这,谁知道呢。 ——END—— 写在最后:终于写完了,还是经不起推敲的细节,经不起考验的文笔,更无法直视的思路【捂脸】 说是不合,其实是喜欢,说是喜欢,其实是隔阂。 以下是思考了很久没能放在文里的话(仅个人): 爱人是什么呢? 是失去了所爱也能活下去的人。 是所有自私念头第一指向的人。 是宁愿同归于尽根本不愿意让给别人的人。 是能接受自己一切缺点的人。 是受伤第一时间想找的人。 是能靠回忆过一辈子的人。 是心里想护着拦着想捏想踹毫不留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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