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日子在不经意间飞逝而过,像田晓雪和张红一样刚刚来到日本的留学生们,渐渐适应了这种紧张而忙碌的生活。 进入十月底,桂花谢了,枫叶红了。东京的秋天很美,8,9月的台风季节过后,天空湛蓝,白色的云彩飘浮在蓝天上作为点缀,让人的心情都格外晴朗愉悦起来。 这也是晓雪此时的心情。从九月到现在,这两个月里,到“旬的味”打工已经成为她每天最盼望的事情,这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特别是周一和周五,她期待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听到那个温和的声音。这个人就是武。 每次下班,两人都是一前一后出门,然后一起去坐电车。晓雪也不像先前那样总是闷头看书了,而是一直和武聊天。于是她知道了武是在美国杜克大学学习的金融和企业管理,然后过了几年考到东京大学医学院齿科。她还知道武26岁,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他和姐姐的感情比较好,因为他常常会提起姐姐,而他只提及哥哥一两次。他的妈妈一定很漂亮,因为他总是说他姐姐很美很像妈妈。 武也从交谈中知道晓雪今年21岁了,家里有个哥哥,她总是喜欢恶作剧地欺负哥哥。可以听得出来,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是很爱眼前这个姑娘。 他们很愉快地交谈直到晓雪到站还会意犹未尽。 每周三,晓雪的衣柜都会有惊喜,有时会出现homemade饼干,用冰盒装着的蛋糕,有时还会出现一个大大的富士苹果。她知道这都是武的杰作,每个杰作都会附着一张便利贴:开开心心吃掉它,不要哭! 晓雪最近常常会一个人傻笑,连张红都觉察出来其中必有蹊跷,总是逼问她:“老实交待,你什么情况!”晓雪每次都避重就轻地把她敷衍过去。 周二,天气突变,先是暴雨倾盆,之后转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是气温骤减,晓雪没带雨伞也没带外套,她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裙,上身只穿一件薄薄的衬衫,电车里面暖气开得很大,暖融融的,可是一出地铁站,她就不禁打了个冷战。 每次都是为了省一站地的车费,从山手线出来走回家。今天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换趟地铁再坐一站,但想想应该没事的,跑回去还暖和。于是,她头顶着书包,一路小跑飞快地奔回家。到家时,鞋子里面全是水。她洗了个热水澡,又做了鸡蛋西红柿汤面,觉得好了很多。 张红今天在学校咖啡厅打工,这是个肥差,当时她们两个人去应聘时才知道只要一人,于是晓雪就主动放弃让张红去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晓雪觉得不对劲了。她浑身酸痛,头重脚轻,嗓子也火烧火燎的难受,她知道自己病了。 她扁桃体先天性肥大,只要有点炎症就会扁桃腺发炎,之后就是高烧不退。医生在她小的时候就建议切除扁桃腺,但是爸爸妈妈舍不得,就没有做手术。因为这个原因,她小时候总是时不时地发烧。直到十七八岁后,身体抵抗力增强,病的次数也减少了。 自从来到日本,她就进入一种紧张的状态,这几个月打工实在太累,抵抗力自然也下降很多。看来这次这病是来势凶猛,她爬起来,赶紧冲了两包国内带来的感冒冲剂,又吃了两粒VC片,强打起精神去学校上课。最后一堂课还没上完,她已经感觉出体力不支,嗓子也基本上说不出话了,于是向老师请了假,准备回家。 在电话亭给旬的味打电话请假,是老板娘小百合接的电话,听到晓雪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好好休息,好了再来,不要着急!保重!”她安慰晓雪。 晓雪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家,倒头便睡,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梦。她梦见爸爸给她端来热汤,妈妈给她擦汗,哥哥则拿毛巾和冰块给她敷头,她像个小公主一样地被照顾着。 那汤好香呀,刚想喝口汤,就听到张红的声音:“晓雪,晓雪,醒醒!你身体好烫呀,起来吃点药吧!” 她睁开眼睛,发现已经天黑了,张红紧张地看着她,不知所措,她指指那个国内带来的小药盒,示意张红把里面的温度计给她。试了一下,居然39.5度,张红有点害怕,晓雪在药盒里找到消炎药吃了一片,又冲了两包同仁堂的感冒冲剂,然后让张红把一块湿毛巾放进冰箱冷冻了几分钟后放在头上,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象有千斤重,她几乎无力抬起,因为没有吃东西就吃了消炎药,她的胃开始隐隐作痛,她记起来,每次吃消炎药前,不管白天还是深夜,老爸都会给她吃一片面包之类的东西,说是垫垫胃,然后再吃药就不会伤胃了。 想到爸妈,想到家,晓雪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怕张红看到会担心,就拉下额头上的毛巾盖住眼睛。 张红记得每次自己发烧时都是盖很多被子发发汗就好的很快,于是她把家里所有的被子大衣羽绒服全部盖在晓雪身上。静婷回家时吓了一跳,摸一摸,晓雪出了一身的汗,烧似乎真的退了一些。这时才想起来要给她做点吃的,两个姑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个小时后捣鼓出一锅粥,一盘清炒青江菜,晓雪居然喝了一碗粥,然后又闷头睡去。 周四周五晓雪都没去上课,她的烧退了些,但是由于嗓子发炎几乎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她只好让张红替她向老师和旬的味请假。 这次病这一下,晓雪更瘦了,脸似乎小了一圈,脖子变得更加细长,眼睛也就显得更大了,脸色有些蜡黄。 周六她觉得好了很多,于是还想去洗衣店打工,张红忍不住骂她:“要钱不要命的家伙,给我在家好好休息,我给你请假去!”于是她又在家休息了一天。 忽然一下子有一天的时间休息,除了看书赶作业,她忽然感觉有点空落落的,她有一种想给武打电话的冲动。她想,他会不会担心我呢?然后又笑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人家为什么会担心我嘛!她对自己笑笑,再说我也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呀! 在胡思乱想中,到了晚上,她做了米饭。日本大米非常好吃,就是太贵,十斤米一般要三四千日元。最近他们发现美国进口米也不错,十斤一千多日元,于是最近吃米饭的机会多了些。她又炒了西红柿炒鸡蛋,这是她最拿手的菜。 她等张红回来一起吃。最近静婷常去男朋友那边,还说过几个月男朋友他们的房子合约一到期,他们俩就自己去租一间房同居,这样可以节省开支。 晓雪和张红决定等静婷搬出去后她们也不再找别人来住,她们目前的收入支付这个房子还是可以的,三个人住实在太挤了。 都快八点了,张红还没回来。跑哪儿去了!晓雪嘀咕着。九点半了,张红才回来,还说她吃过饭了,让晓雪赶紧吃。 晓雪看她有古怪,就揪住她逼问,张红本就是个憋不住事情的小姑娘,没几下就招了:“是这样,今天事情完的早,正好店长,就是英雄君啦,他和我一起出来,然后我们就聊了几句,聊得蛮开心的啦,他就说请我吃饭好不啦,那有啥不好嘛,我们就在附近一个小馆子吃了拉面,又聊了一会儿就这个时辰啦!对不起啦,应该早点回来给你做饭,你病着嘛!” 晓雪不怀好意地冲她一笑:“重色轻友的家伙!说!就是聊聊天这么简单?嗯,英雄君,哦哦,英雄君呀!嘿嘿!” 张红脸羞得通红,躲过晓雪凑过来的脸,嘻嘻笑着,“真的,我们就是聊聊天,因为我的名字他觉得有意思,紅いちゃん和赤いちゃん不是同音嘛!”(小红和婴儿的发音一样)张红又说:“他人真的不错的,不像平时我们看到的那么严肃。其实他也是怪可怜的,他妈妈在他十岁时去世了,爸爸又娶了后妈,他是他们家族的长子,从上哪个学校读什么专业,他的事情都是他伯父做主,他现在的未婚妻就是伯父定的。” “啧啧,啧啧,就一次就都聊这么多啦!”晓雪继续调侃着张红。 “切,我们哪止聊这一次呀!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们那里加班回家晚,我自己先回家,我们就聊过的啦!”张红就是小姑娘,经不住晓雪逗,就一下子全招了,晓雪就是因为张红的单纯而喜欢她让着她,她虽然有时有点爱占小便宜,但人很仗义也很善良。 “大小姐,你的病好些了没有呀!看你有力气和我斗嘴说明好很多啦,明天给我滚去上班!”张红发现被晓雪调侃,气急败坏地冲她嚷。 “遵命!遵命!明天去被你的英雄君剥削去!”晓雪继续逗着张红。 周日一早,晓雪感觉好了很多,虽然有点咳嗽,嗓子还有些疼,但是烧退了,身上也有了些力气。于是早饭后,她和张红一起去上班。张红还是有些担心她,盯着她把药吃完,又让她带了一大瓶子川贝枇杷露才安心地出发。 小山的确对晓雪和对别人不一样,周六听说她病了,今天就带来几种药,有一种褐色的漱液,她让晓雪每天漱嗓子三四次,帮助嗓子消炎,还有龙角散含片,川贝枇杷嗓子糖,还有一盒感冒散。 她看着晓雪有点心疼地说:“哎哟哟,看看,这才病了几天呀,就瘦成模特儿了!”大家被她说得都笑了,晓雪的眼睛有点湿湿的,她一瞬间有点晃神,以为和她说话的人是妈妈。 这一天,小山一直时不时地帮晓雪的忙,以至于晓雪都没有出多少汗。 临回家前,晓雪专门跑到小山面前道谢,小山爱怜地看着她说:“我女儿也叫小雪,她三年前出车祸走了。。。”晓雪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只有紧紧地抱住了这个勤劳和蔼善良的日本女人。 周一放学后,晓雪到旬的味时有点早,快到门口,她惊讶地看到武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低着头出神。 她刚要打招呼,武一步上前,拉着她的胳膊走到旁边一棵桂花树下,晓雪不明就里地问:“你不是三点才上班吗!怎么这么早。。。”她还没说完,嘴唇就被武的唇覆盖上了,她有点晕,也有点怕,就一把推开武,生气的瞪着他。 “晓雪,晓雪!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对不起!” 武仍然拉着她的手,像是怕她跑掉似的:“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末过的!我快疯了!我不知道你病的有多严重,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你也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不知道日上学园在哪里!我真怕你也会从我的生命中就这么消失了!今天我没上课,我准备你要是还不来上班的话,就去找日上学园,要不我就发寻人启事!” 晓雪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气笑了:“我也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呀!再说我们家没装电话,我们都是用公用电话的。我病得起不了床。”她心想,不然人家就给你打电话了嘛。 “对哟! 我是没给过你我的电话号码!”武憨憨地摸着头。 晓雪这时才发现他的胡子好像没有刮,头发也乱糟糟的不像以往梳得那么精神,而且一脸的憔悴,她心想,这到底是谁生病嘛! 武轻轻捧起她的脸,心疼地看着,满眼的怜爱:“怎么就这么几天时间,人就瘦成这个样子了!小姑娘,拜托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一定是降温那天淋雨了对不对!” “大神!”晓雪立起大拇指。 武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让我在你身边好不好?起码在你生病的时候,在你需要照顾的时候,让我守在你身边好不好!” 这算是告白吗?晓雪心里嘀咕,她低下头,脸有些红。 见她没反应,武有些着急,“我喜欢你,我,我,我爱你,你懂吗!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晓雪脸更红了,她有点不知所措,之前她隐约感觉得到武是喜欢她的,可是今天武的狂风暴雨般的态度让她有点喘不过来气,看了一下手表,道:“到点了,上班吧!”她推开武径直往餐馆走去,留下有些懵了的武傻站在那里。她是答应我了还是拒绝我?武也搞不明白这个女孩子在想什么。只好也跟着她进店去了。 整个下午,两个人都是恍恍惚惚地做着工作。结果就是晓雪打碎了一摞盘子,武差点将盐当成了糖。老板娘的尖叫声回荡在后厨,久久不散。 最后她唠唠叨叨地对晓雪说:“是不是身体还没好呀,生病就不要强撑着工作,你要是还不舒服可以早些回家的!” 于是,晓雪提前2个小时回家了,九点半出了餐厅,没想到武也追了出来。他也请了2个小时的假提前出来了。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武忍不住拉住晓雪的手,晓雪没有拒绝。这手小小的,很瘦,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洗碗液里,已经有些粗糙了。 武情不自禁地把那小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俩人默默地上了电车,到了晓雪家那一站,武也跟着下了车,晓雪忙问他:"搞什么!你怎么也下车了?你家在哪一站?" “我远着呢,我在上野站!” “什么!那你每天岂不都是反着坐的?”晓雪明白了,武为了陪她坐车,每次都是故意坐反方向,虽然地铁山首线是环线,但武要多花很长时间才可以绕回去。晓雪心里感动不已。看武的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 武看着她,笑了,说:"我今天要送你到家门口,我要知道你住哪儿,了解你的一切,从今天起我要做你男朋友!"然后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晓雪无奈地摇摇头,只好往前走,武一个箭步跟上,又拉住了她的手。 快到她住的apartment时,武说:"告诉我你家的门牌号,我不上去了,你同屋没准已经睡下了。" 晓雪乖乖地把地址写在他那个精致的记事本上。武撕下一页纸,把自己的手机和家里座机号写上,又写上家庭住址,这才满意的放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的脸。 晓雪慢慢向后退,然后害羞地转身跑向家门,武喊了她一声,晓雪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武,武跑过来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晚安!" 晓雪脸绯红,掉头就跑进了楼门。 武忽然又喊她,晓雪迟疑地回头,她怕武又要吻她,离他老远停下脚步,武这次没有过来,只是说:"晓雪,我们明天都请一天假好不好,我带你好好逛逛东京!你来日本这么久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吧!不如我们就翘一天班,就一天好不好,嗯,好不好!" 晓雪假装严肃地说:"让我想想。。。好,请给我一个打动我的理由让我必须跟你去!" 武想了想,说:"因为我想见你,一天也等不得!"晓雪摇摇头。 "因为我知道东京有好多好吃的店可以带你去吃!"又是摇摇头。 "因为我想跟你完成你那个want to do list上最后的那个愿望,和你谈一场东京爱情故事!" 晓雪愣愣地看着他,眼泪涌出眼眶,她飞奔过去,扑进他宽大的怀里,他也紧紧地搂着她,许久都不愿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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