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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三个聊到二更天,听到敲更声响,许芊芊才觉得有些困了,打起了呵欠,直到屋外守着的婆子们催促了,才发觉时间过得很快,两位小姐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太久了点。  两府之间虽然分了家,但中间并未下钥,过来的时候也是有好几个丫头婆子陪着来的,晚些回去倒也不惧。    话别以后,两姐妹踩着夜路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门后,却不进来,灯光罩着那人挺拔的身影,那人穿着蔚蓝色锦袍,披着一件灰鼠皮的大氅,竟有点像白天所思所想之人。    夜晚的光线终不能叫人看清楚脸,只凭一瞥,倒也不能确定是他。  许茵茵羞的脸上一红,只想多瞧一看,却见那人主动说话了:“请问——三小姐睡下了没有。”  原来是柳谈,两人都是细细高高挺拔的身子,若不仔细瞧,身形真有三分像呢。    大晚上的往人姑娘院里跑,他也知道自己很是失礼,所以站在门口并不进来,好在院子小,他这样一问,里头的人都听倒了。  安安心道乖乖,他来做什么,难道还嫌给自己惹的晦气不够,她快脚走出来,问道:“柳世子找我何事?”    她如今也不叫表哥,故意叫他柳世子,好撇开两人的关系。  柳谈一副温文尔雅之态,看见许茵茵两姐妹离去了,才笑着说:“三娘,你家狗儿跑我那里去了,天气冷,他并不肯回来,我这才抱着他来你这里了。”    这会儿到涎皮起来叫三娘,刚才当着两个姐姐的面,可是叫着三小姐呢。  安安见他在冷风里面站着,又用心护着毛团,心里总是恼不起来他,于是对院子里面的小丫头讲:“快去把狗儿抱进来,柳世子在外面站的久了,该回去了,总劳烦别人也是不对的。”就不说请他进来坐坐的话。    柳谈知道她白天在学堂为了自己惹到了许采芩,于是下午就一直心不在焉,不知道她会不会被许采芩为难到,到下午被她撞了一下,心里就一直突突的跳着,晚上她的狗儿跑到他那处死活不肯回来,他这才找到借口往她院子里面来上一趟。  结果她连门都不请他进去。    人还是活在小时候比较好吧,犹记得小时候她还死皮赖脸的赖在自己这处不肯走,结果长大了,便视他为无物,女子果然是善变的。  小丫头接过了毛团,安安转身走到廊下,见柳谈还在雪地里站着,又想到白天他给自己变戏法的时候那副好看的眼神,下午撞到他胸膛时好闻的墨香,脑子里面一片乱……    “外面冷,世子不回吗?”安安问道。  柳谈在西北边地长了好几年,本来也没有京中贵女这般怕冷,但是既然她问嘛,他识趣的说道:“是有些冷。”说完这话还是盯着院子里面看,有点想进去坐一坐的意思。  安安无奈,说道:“即冷,进来坐暖和了再走也好。”    本来这么晚了,请青年男子进来坐就不太好,看在他送狗儿的份上,又不忍看他回去冻着。  柳谈咧嘴一笑,大喇喇的走进房里。  这房里本就烧着地龙,他进来便把大氅脱了,挂在门口架子上,仔仔细细的欣赏起姑娘家的闺房起来。    他家里虽说有一个妹妹,但是年纪差的有点大,所以也很少亲近,像这样走进姑娘的闺房,还是投一遭。  安安的书桌那里摆了好些的字帖,全是她自己写的,簪花小楷十分漂亮,整整齐齐的抄了好多页的孝经。    柳谈拿起她抄写的那些字帖,笑道:“三娘是要去卖书吗,写这么多字?”  原来她的字写得这么好,若两人比较,她还真不落下风,柳谈心里起了英雄惜英雄的想法,想到此处,他倒有一事相求。    “三娘的字写得这么好,我倒有一事相求。”他真还不客气:“你左右也是要抄东西的,帮我抄写一份《法华经》如何?”  前些时间皇后要他抄写一本经书来着,他躲懒还一直没抄呢,书院里面的功课也多,无暇顾及此处了。    这样自来熟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谁传给他的,从他进了许府以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他说这话时,毛团站在他身下,一直不停的绕老绕去,看样子跟他很熟,安安想起来许采芩说过的这狗似乎是皇后养的一说,他又是皇后的外孙,若说是陈王送的,还不如说是他送的来。  也只有他才好找皇后要狗儿。    毛团在他身上转了许久,眼看就要把来历暴露了,柳谈不经意的用脚尖轻轻踢了它几脚,当然又怕踢的重了,这么小的狗儿承受不住,毛团还当他逗自己玩呢,在他袍子下面蹦的越发欢实。  柳谈心里暗自焦急,这不要脸的毛团,竟然这样没有眼力价,明明是要踢它走的,它当人逗它好顽呢。    安安看着他这个样子就觉得好笑,本来收拾笔的手也停下来,饶有趣味的看着毛团在他脚底乱窜,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这狗儿原本就是你的吧,你看到看到你多高兴。”    柳谈讪讪笑着,但又想到这件事情本就没有什么好隐瞒,于是说道:“你小时候很想养只小狗,我便向外祖母讨了这只来,说是宫里自己培育的,一窝子生了四只,这只只是其中一只罢了。”    安安蹲下来,伸出手指来逗它,果然它对旧主人依依不舍,不肯来安安这里,安安逗了一会儿便觉得扫兴了,说道:“我可是听说这小宠贵的很,是万金难求的。”这话是许采芩白天说给她听的,这狗儿是只长不大的娇宠,看着可小,像只小奶狗一般,可贵之处就是永远都长不大,只有成年男子的巴掌大。    有一次秦王妃抱了出去,让京中贵妇人见到了大为称奇,只可惜这么可贵的狗儿是皇后娘娘赐的,并不能以金钱衡量。  安安说道:“它每天总要消失一段时间,只怕是跑你那里去了吧。”    柳谈道:“其实它是一只两岁的狗了,爱吃瘦肉,你若是当它奶狗养,给它吃软物,它是不喜欢的。”原来如此,安安一直都给它吃羊乳,难怪这厮总是胃口不佳,看来是去外面偷吃了。  安安噗嗤一笑:“这么贵的狗,我不敢养,柳世子还是拿回去吧。”    柳谈讨来就是送给她的,自己哪有养大这狗的耐心,白闹了个没趣,他问道:“你不喜欢吗,不喜欢我扔河里去了,我可不想养它。”想来他养得极好,否则毛团也不会转悠来转有趣,死活不去安安那里。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安安自小就喜欢养狗。    “可不要把我的毛团扔河里。”安安一把夺过来狗儿抱在怀里,毛团呜呜的叫着,眼睛还瞧着旧主人,她笑着说:“你看你个没良心的,娘这么疼你你不爱我,要跑去那个死没良心的那里去了。”  她这话本是逗狗儿的,倒好像两人是在逗儿子呢,刚说完这话她便觉得不妙,脸上一片通红。    柳谈看着安安白皙可人的脸上还挂着一层红晕,便知道他害羞了,他多稀罕她自称“娘”,好像怀里抱着的不是狗儿,而是他们的儿女。  屋中一片死寂。    柳谈看着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其实柳家世世代代行武,他身体里面流着的血液都是与京中的那些显贵不同的,若放在以往,他断然没有心情跟一个小女儿逗猫弄狗,只为跟她在一处多呆上一会儿,内心还怀着忐忑,生怕她厌烦了要赶自己出门。    灯光暗暗,衬托的美人儿也不是一般的娇美,安安的美与寻常闺秀不一样,总是一幅娇娇弱弱要惹人怜的样子,作为一个男子,能够保护得到这样的娇人儿才算一个伟岸的男子。    安安倒也不烦他,好歹他还为自己寻来一只狗,不过猜想这个男子寻的心思大概也与旁的男子没有二致,他不说,她自然也不好捅破这层窗户纸,叫他离自己远一些。    偏生这个人是很招人喜欢的,还没多久,院子里面的丫头们又是捧来玫瑰露招待柳公子,又是趴在地上逗狗儿玩,安安都不好意思赶他走。    玩到连她也累了,只得答应这位爷:“好了《法华经》我会抄给你的,早些回去歇息吧。”  柳谈见她一脸倦容,纵再想多看几眼,只怕姑娘要恼了赶人,丫头们伺候他穿上大氅,眼看又要送出门了,他凝望着安安一眼,说道:“万不可熬夜抄经。”    安安心道这人脸真大,还想着自己能熬夜赶出来经书不成,刚想拉下脸赶人,听他又说:“五日后给我可好?”    还真是脸大,如今要求着人家赶紧走开些,她只得应付着他来,也不知道书法闻名四海的柳公子,为何要为难她抄经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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