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新生 男人闻言沉了眼,挥手让身后的两人人去那个角落看一下,这两个人便是平时做中间人的老手,干这行快要十几年了,很少失过手,想来今天便是交货的日子。 待那两个人将小心躲藏着的姬殇带出来之后,男人才皱着眉头询问阿莲:“阿莲,我说过让你别再做这些事情,若是把商品弄坏了就是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阿莲瘪瘪嘴,显然对于这番话很是生气, “这算什么,那些女子不过中下之资,这女子虽是难见的绝色爹你也不至于这般诋毁你女儿吧?!” 果真是个赔钱货!这个女子的容色便可抵得上地窖中那十几个人,这女子,这般姿色,便是倾国以聘也未可说。幸好他们及时回来了,不然这女子怕是就从手里给溜走了,若不是县太爷看上了阿莲,他还真想将她卖去沁春院,免得她尽干些蠢事! “算了,所幸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这二十两银子你自己先拿去添置些珠宝首饰什么的,县太爷要让你成为他的第八房小妾,去添置些行头别给我丢人。” 闻言阿莲却忘记了她爹手中的银子只一脸惊喜的看着他,县太爷?她以前就曾见过那个县太爷身边的姨娘,下人口中皆唤一声崔姨娘,她那天随爹进府,就看见崔姨娘身上穿的戴的皆是上好的玉石翡翠,这次要不是爹跟他有些利益关系,估计县太爷还看不上自己呢。 但是突然那个妇人便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哭着跪倒在男人面前,颤声请求道:“当家的,阿莲不能去那里,这谁不知道县太爷是个怎样心狠手辣的人,他先后娶了多少个小妾,哪个不是进去没几日就一张薄席子盖着送出来。你可不能将小莲送到那个火坑里去啊!” 那哭声引得男人狠狠地皱紧眉头,他抬起脚立时将那妇人给踹到在了一旁,她重重的摔倒在泥地里,一时起不来只能不停地乞求着她的丈夫可以拒绝那门亲事。闻之,阿莲便将她扶了起来,低声劝着她, “娘,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才不会像那些愚蠢的姨娘一样呢,我会过上最好的生活,以后让你享福的。” 妇人闻言绝望的垂下了头,刚好看见姬殇抬起眼安安静静观看着这一幕闹剧的眼神,那眼神太静也太冷,使得妇人不禁打了一个寒蝉便别过了头。 姬殇看着妇人躲开她的视线,随即她便有些恍然的低垂下头,声音有些闷,也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阿莲?我以为你是真心待我。” “真心?你在说笑吗?这个世上谁会有所谓的真心?谁不会为了自己所守护的东西而去背叛其他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啊,现实且残酷。所以,收起你的天真和愚蠢吧,因为这世上从来就不会有人需要那些东西,不过你还真是幸运呢,听说我娘曾打算放了你?但是她还是将你出卖了,为什么呢,因为我娘选择了我所以就打算牺牲掉你啊。这就是现实啊,孩子。” 说完,阿莲便笑了起来,不同于之前在姬殇面前所伪装的那张面具,此刻的她笑得极其的温柔,却带着满心的恶意将之化为盐洒在了那道伤口上给她带去说不清的痛楚。 仿佛像是为了证实什么,她带着一丝的颤抖问出了那句话, “那为我顶罪呢?” 阿莲伸出手漫不经心的玩弄着那头长长的发丝,回答的有些敷衍,也有些嘲讽, “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毕竟那可是我差点暴露自己所干下的一件蠢事。不过...”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笑得眉眼弯弯:“不过,为了尽快的吸引你上钩也就不介意那些了,说到底,这个游戏我玩的也有些厌烦了。你竟然会以为我是真的喜欢你吗?我演的竟然这般好吗?倒也是,在你之前我可骗了不少跟你一样的人,那地窖里的人也是哦。” “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感觉看见你们好像找到了希望却在最后发现一切都是骗局的时候那脸上流露出来的愤怒与悲伤特别的好笑而已。” “好笑而已?”姬殇听到这话,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男人却有些不耐烦了,他招呼另两个人将姬殇带去暗室惩处一番,阿莲只是安静的看着这场闹剧,眼里却是满满的嘲讽。 因为她是货品,所以不能在身体上留下任何的疤痕,可是做他们这行的又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吓唬人折磨人的本事?以防她再次逃跑,这一次她被卸了手脚,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但是每一天早晨以及傍晚他们都会将她的手脚重新装回去,再将她吊起来鞭打,不痛,但是每一次鞭打过后就会在她的身上撒上盐或是辣椒水,任由她在里面挣扎喊叫,直到再没有声音,妇人便会颤巍着身子去给她搽药。 这样的惩罚过去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光明,只有腐烂和痛苦,她只能依靠每日早晨和傍晚的惩罚来算时间。 直到有一日,外面传来了有些热闹的声音,有唢呐声,有鞭炮声,这依稀唤回了姬殇的一些神智,那声音响了一瞬之后,关押她的暗室传来了一声开门的声音还有一道亮光,那是烛火的光,一道发颤的声音在姬殇耳边响起, “姑娘,是妇人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已经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将手中的包袱放下,取出了里面鲜红色的嫁衣,作为一个妾,是没有资格穿这种颜色的,可县太爷家中的夫人早已离世,这些繁文缛节县太爷也没有心思去管,这正乐的阿莲开心不已。只是没想到要穿到自己的身上了,姬殇冷眼看着,心里却不住嘲讽起来。 “你的孩子会乖乖听你的话吗?” 原本只是安静的房间却蓦然响起声音,妇人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我在所有酒水中都下了迷药。” 啊,是吗.. 姬殇安静的靠在妇人怀中任由她给自己换上那套鲜红色的衣服,她的怀中有些暖,让她不由得很困惑:“为什么你可以为了阿莲做这些会下地狱的事情?” 妇人脸上虽然依旧很心虚,但是眼里却是满溢出来的慈爱,“因为她是我最重要的孩子,我可以为了她而犯下杀人的重罪,无论是谁。” “是吗...”姬殇瞧了一眼妇人衣角上的血迹,再没说话。 衣服已经穿好了,妇人将她扶了起来,她的手脚依旧是被卸掉的,但是妇人也没打算去找人帮她上好,好了若是挣扎起来就有些费工夫了,幸好她经常做些苦力,这些力气还是有的。就在刚要上到大门那里的时候,门却砰地一声被打开了, “我就知道娘你会这么做,所以我连酒水都不敢沾一滴。” 阿莲站在大门前,望着台阶上的她们,冷声一笑, “阿娘,将衣服给我。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可别误了吉时。” “阿莲,听娘的话,那个人不会是你的良人。” “阿娘,我从不在乎这些。既然你不给我,我就自己来拿。” 说完,阿莲便下了楼,来到她们的面前,想要强行拿走那件嫁衣,但是她的母亲却无论怎样都不想让她踏入这个火坑。因为分歧,她们在楼梯上开始了拉扯,一时失手,妇人的烛火掉了下去,还有没有任何防备的姬殇,但是姬殇的脸上却安静的诡异,。因为暗室中铺陈了许多谷草,所以一瞬间便燃起了大火,姬殇落在它的边缘滚了几圈,因为没有手的力量可以借助,她便将手狠狠地摔向地面,想要强行将它复位,因为折磨她就好像失去了痛觉,没有几次便成功了,接下来的便用弄好的那只手一一复原,然后她便转身看向离她较远的两人,谁知那两人在看见她的一瞬便不由得惊呼出声。 姬殇疑惑的抬手摸向脸颊,原本光滑的皮肤现在只剩下被烧焦的残存,没有痛感所以她也不甚在意的挥了一下手向着大门的方向前进。 阿莲与妇人被她惊得一再退开,直到出了大门到了小院子,因为那可怖的脸前来迎亲的人纷纷尖叫着逃出了这里。 姬殇却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歪着头露出一个比之阿莲更加温柔动人的笑容,柔声询问:“阿莲的笑可是这种笑?”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整个房屋便被满天弥漫的火光所充斥,姬殇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一些,火光越大,笑容更甚。那极为不和谐的一幕如同恶鬼一般恐怖,在场的几人都被那场景给震慑住了心神,有些慌乱的想要逃离这里,可下一秒火光所包围住。 阿莲有些愤怒且惊恐看着面前微笑而立的姬殇,突然就大声的笑了起来,更加衬得这场景如同地狱般可怖, “你现在就像是不人不鬼的怪物,这样最好。你何不拿面镜子照照你现在的样子,双目赤红,青面獠牙,犹如厉鬼一般丑陋且可怖,你现在这般可真是被世人所排挤的存在!” “恶鬼又怎样?我变成现在的样子都是因为阿莲的存在,若是阿莲不在了我自然就会恢复原状。”她转瞬便笑了起来,轻柔的低声喃喃:“没错,都是因为阿莲...阿莲,才是恶鬼,你施了障眼法让我变成这个样子...只要..阿莲消失掉,我就没事了。” 姬殇直直的盯着露出恐慌的阿莲,笑得一脸温柔, “现在阿莲的脸也坏掉了。” 刹那间,一场大火就将他们给吞噬掉,连同那些来不及叫喊出声音逃跑的无辜人,唯独只有一个人与姬殇安然无恙的站在那场大火的外面。 “阿莲!” 那被留下的妇人尖声哭叫着阿莲的名字,双眼朦胧的看着眼前满天的火光,正想踏进那场大火中的时候,衣角却被一道力气给紧紧的拉住了,耳边也传来了一道很迷茫的声音, “大娘,你要去做什么呢?你留下来陪我吧?” 妇人有些红了眼眶,她不敢转过身只是有些哽咽的轻声说了一句话,那话的声音很小,仿佛一不留神就会消失不见, “姑娘,对不起,你...日后且好好的。” 那话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那场毁灭所有的大火中不见了踪影,她眼睁睁的看着妇人被大火所吞噬,她微垂下眼睑,立在原地有些呆怔,那被甩开的手还定定的保持着那个姿势,她的声音含着几分淡淡的迷惑: “为什么你不能留下来待我像对阿莲一样好呢?” ........ 距离那场大火之后已经过了大概有三天,她也已经恢复了原貌,她停留在一个繁华的小镇——京阳。本是定下了一间客房想好好的休息一下,可睡着之后的梦境中却充斥着可怕的噩梦。她顿时很是惊恐的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坐了起来,有些害怕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平息着自己的因为害怕而剧烈的呼吸,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掉那女子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地狱般恐怖的温柔, “姬殇,你本该在地狱里!为什么还要活过来!?” 自梦中惊醒之后她便一直睡不着,索性便去了街道上转换心情,却还是满脸恍然的在道路上游荡,却突然闻到了什么熟悉的香味。顺着那股甜腻的味道所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抬头便看见一家题名“陆家糕坊”的点心铺子。她缓步走了过去,看着摆放出来热气腾腾的糕点,在那上面见到了一抹很是熟悉的影子,她低下头摸着怀中被刻意遗忘的那个小包袱,这时一个十分年轻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姑娘,可是有什么想买的?” “这是什么?” 那年轻人看到她手中所指的糕点楞了一下,随后有些羞赧的小声说道:“那是我自己做的,但没想到卖得很好,有时候卖不过来就只能每天限量。” “叫什么?” “啊?这个?这个是水晶酥,还是我家娘子给取的呢,因为我对这些不是很擅长。” “是吗...谢谢。” 道完谢,她便转过身慢慢的离开了那个地方,年轻人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有些疑惑地饶了一下头,随后埋首继续手中的活计。 ..... 这里便是当初的那座在山中所建的房子,却因为那场大火被毁之一旦,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还坚强的屹立在那里。她就站在那里盯着当初那个人冲进去的方向好半响才就在原地也不嫌脏的坐了下来,看着那个方向好半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抱膝坐在那里默默地发着呆,过了一小阵子她缓缓的垂下眼帘将怀中放了好些天的糕点给拿了出来,把包袱小心的给打开才发现它已经开始发霉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轻轻抹掉了最上面那层已然发霉的然后将剩余的含在嘴里细细的品尝它的味道。 “好甜,甜的有些发苦了呢。” 将那些发了霉的蜜酥慢慢吃完,然后她便站起了身再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了那个地方,身后的枯树丫上停留的黑色乌鸦睁着黑色如同深渊一般的眼珠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我心之恶魔,你心之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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