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黎阳城主

利用吃饭的功夫，无过总算是弄明白了翎轩的身份。　　原来她是逍遥城城主府中的舞姬，因为过几日黎阳城里便要举办花魁选秀大会，黎阳城城主给各大主城小城的领主都发送了邀请函，请各城选送美人参加选秀大会，争夺花魁之位，届时各城主同聚黎阳城共赏，共享乐事。所以呢，她也就被安排来到这里，入住了万花楼做赛前准备，谁知道居然还是个青楼，还遇上个这么烦人的色狼少爷。　　“以本姑娘在逍遥城府邸里坐头把交椅的身份，怎么可能沦落青楼卖笑为生！”翎轩在等馆子上菜的功夫里以比说书人还快的语速对着无过就是一通批评教育，期间光是桌上的茶水就换了三遍，无过慢慢喝掉了第四杯茶，感觉虽然跟翎轩之间隔着个不大不小的饭桌，但仍然感觉头脸上落下不少的唾沫星子，心中只能默念着五个字：真、的、惹、不、起。　　翎轩见无过默不作声，忍不住一掌拍桌：“我说的话，你听懂没有？！”　　无过立即撑起十二万分真挚的眼神予以回应，同时附上捣蒜般的点头速度，还不忘殷勤地给翎轩添茶：“女侠，请、请喝。”翎轩毫不客气地一口把茶杯里的茶喝了见底，茶杯一落桌，无过又给满上。　　见无过如此乖巧识趣，翎轩便收起说教模式，但脸上得意之色仍是不减。沉默了片刻，她又开口道：“倒是你为什么会在黎阳城里？看样子你似乎也没来过这里啊，逃跑连个路都不认识。”　　“我最后一次来黎阳城，是十年前啊，当然不记得路啊……”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我十年前第一次来黎阳城的时候就因为迷路差点回不了伏龙山么……无过心里想着，脸上却强装镇定。　　翎轩并没有看出无过的心虚，没在对这个问题继续深究。无过不由松了口气。　　“吃饱了。”翎轩放下筷子，一脸满足感。“小二！买单！”最后这句话一出，立时如一桶冰水倒在在无过脑袋上，等他回过神来，看到四双眼睛已经盯着自己，正等着自己掏钱。　　无过强忍住想问小二的轻功师从何家怎么来得这么快的冲动，在自己怀里摸了几把，半天也没摸到钱袋。　　果然是没带啊……无过心里一阵尴尬，避开小二鄙视的目光，轻声问道：“翎轩女侠，商量个事可好……”　　“嗯？”　　“借我点钱……可好？我没带钱出来。”无过声音细得跟蚂蚁似的。　　“这个好说。”翎轩异常的豪爽，转头问小二道：“多少钱？”　　小二脸上立马堆起职业微笑，挤出一脸的横肉：“20两银子。”　　无过闻言几乎跳将起来，自己一年的零花钱也才2两银子，这是个黑店啊！但却见翎轩什么也没问便掏出白花花的银子递了过去，小二恭敬地接过银子，脚底一抹油，去柜台上找零钱去了。　　被坑了，一定是被坑了……她一定是故意带自己来这么贵的店里吃饭，故意借钱给自己，难道是放高利贷的……难道自己等一会会被卖到煤窑里挖煤去……　　翎轩回头看到无过脸上的表情在短时间里仿佛演绎过各种大戏一般一阵青一阵白的，全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感到好笑。翎轩忽然一掌排在桌子上，惊得满脑子正在胡思乱想的无过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脱口道：“我没想跑！”　　话一出口，无过看着笑得直不起腰来的翎轩，知道自己丑出大了，羞得满脸通红。亏得现在临近下午，早已过了饭点很久，店里人也没几个，不然真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翎轩笑罢，对无过摆摆手道：“这钱不要你还，你别紧张了。”　　闻听此言，无过的脸上瞬间恢复了人色。随即又正色道：“我以后有钱一定会还你的，大丈夫一言九鼎。”　　翎轩看无过这般认真的神色，不禁一笑：“也行，随你。不过我看你这般落魄，看来真的是离家出走？”　　无过一惊：“这好像和姑娘你没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翎轩斩钉截铁道：“你看，你离家出走身无分文。咱们相见即为有缘，本女侠应当尽地主之谊，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免得你夜晚露宿街头啊。你说是不是？”　　“这多不好意思啊，又要花你的钱……”　　“没事，算我请你的！本女侠不差那点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无过不禁感叹运气真好。　　另一边，百里浩然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边上的小徒见状大喜，连忙叫道：“师父醒了！师傅醒了！！”　　似乎是有人跑出房间去报信，百里浩然也没想太多，在徒儿的帮忙下坐起了身，喝了口徒儿递过来的茶水，清了清嗓子，问道：“这是哪里？”　　“师父，这是无岩居，昨夜您与古陵老者夜入清风岭一夜未归，今晨无岩居的弟子打扫山门，才发现师父您与古陵老者倒在路边昏迷不醒，现在已经接近日落时分。”弟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百里浩然“哦”了一声，不觉沉思起来。回想起昨夜，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好像只记得自己跟着古陵老者进山寻找他的弟子，便又问到：“昨天夜里，无过找到了吗？”　　“早上问了一下回来的人，说是没找到。”　　百里浩然皱了皱眉，没等他再开口，忽然房间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想起，不一会便看到古陵老者带着两个弟子推门而入。弟子进入房间后，就将饭食放到桌上。　　“你也太能睡了，我早上就醒了还吃了个午饭，你居然能睡到快天黑的点，我给你把饭带来了，赶紧吃点，别饿坏了。上了年纪不比从前啊。”古陵老者一如既往的快言快语，说着话就大大咧咧的抄起张凳子坐到了床边。　　“我没事。”百里浩然说话的语气十分平淡，但确若有所思。“关于昨夜的事情，愚兄什么也记不起来，你呢？”他问古陵老者。　　“我也一样，啥也没想起来。”古陵老者说着话，挥了一下手，示意让几个晚辈回避一下。三名弟子随即行了个礼，依次退出了房间，掩上了房门。　　听到脚步声远去之后，古陵老者才接着说道：“我早上起来的时候徐子谦给我送来了这个东西，说是一大早就送到山门了。”　　百里浩然接过一看，是一封请柬，还附着一封书信。　　“黎阳城城主发的请柬，说是五天后在黎阳城中的邀月楼设下花魁选秀大赛，请我去观礼。我对这种女人扎堆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那个一起送来的信里说黎阳城主四天前收到了一封凶柬，说要在花魁大赛上取城主人头，所以想请我出山去现场保护，据说还邀请了不少江湖上的高手也去。而且随信还送了一千两白银作为定金，送信的人还没走，等着我回话呢。”古陵老者说道。　　百里浩然皱皱眉，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当然不想去，那城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跟我一铜板关系都没有。但是想着最近世道不太平，感觉似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来跟兄长商量一下如何答复。”说完，古陵老者又补充道：“信里说那个送凶柬的门派是绝心门。”　　“绝心门？！”百里浩然微一沉吟，问道：“是那个最近几年才开始在江湖上抛头露面的新门派？据说门内只有寥寥数人，但是曾在江湖上出现过的绰号为：夜游神、猫头鹰、银蛇、金翼蝶的四大天王似乎都是有些手段的高人，与其交过手的几个门派都没讨到便宜。难道这次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是要派四大天王出山么？”　　“不知道，信中说派出的杀手绰号叫血蝴蝶，不知道厉不厉害。但是按照黎阳城主这次的排场，这个杀手如果不是极厉害的人物，估计下场可就凄惨了。”　　百里浩然点点头。这花费重金遍邀江湖高手到场保护自己的事情，也只有在众多城池中的号称首富之城的黎阳城城主才做得出来。　　“届时应该很热闹，这种场面很对你的胃口吧。”百里浩然道。　　古陵老者脸上露出狡黠的一笑：“你知道我生平也就只喜欢两件事情，一是看人打架，二是跟人打架。”　　“我还是比较担心你去了会生事端啊……”　　“我作为一山之主哪会那么没分寸，我只是去看别人打架就好了，不一定要自己打架。要不你这么担心就陪我一起去看看咯。”　　百里浩然叹了口气，道：“你一开始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罢，我是有些不放心，你不说我也会去看看的。”　　“不放心啥？你还当我是以前那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啊？”　　“你记得十几年前隐藏于深山中的白巫一族被秘密屠灭，事发五年后才被世人知晓，实不知是何人做下如此惨案。从那时起天象便已经有所动荡，必定会有大灾难再次降临于世。加上现在各个城池今非昔比，随时都可能重起战事。你我行事都需格外小心，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特别是绝心门的门主，至今未在任何公开场合露过面，没人知道他的底细，而且这个门派行事极其诡秘，毫无规律可循，也猜不透其做事的目的，极是危险。”　　“兄长所言极是，小弟谨记于心。”古陵老者看到百里浩然依然愁眉不展，很是不解：“看兄长似乎还有什么心事？”　　“嗯。”百里浩然点头，“似乎无过还是没有找到，我有一点担心他。”　　听到这句话，古陵老者也不由皱起了眉头。“你说，我是不是对无过要求太多了？早知道他这么不愿意成亲，当初我也不该替他把这门亲事给这么定下来。”　　“你也是为了无过着想才这么做的，他也不小了，会理解你的。”　　“也是，那小兔崽子也许过两天自己就从上山回来了，都长那么大了。倒是我上了年纪，变得婆婆妈妈了……那兄长你今晚早些休息，明天我们便下山去黎阳城，我先去安排一下别的事情，失陪了。”　　“去吧。”　　当无过抬起头看到门牌上写着“万花楼”三个大字时，忍不住把翎轩叫住了：“……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这……这不是青楼吗？你不会是想把我卖……卖了吧……”无过说着看到门口那几个厚施脂粉的**不觉心中一阵恶心，话都说不利落了。　　翎轩回头瞥了他一眼：“这就怕了，瞧你那熊样。”　　“我……”无过被这么一说，立刻就不服气了，但是才说出了一个字，翎轩突然反手将无过右手擒住，手指准确无误的掐在无过手上的命门上，疼得无过不由一声惊呼。随后翎轩不由分说便拽着惨叫连连的无过快步走进了万花楼的大门，拖过大厅，径直走到了三楼上的一个房间。　　只见翎轩抬脚就把房门踹开，拖着无过径直走到房间的阳台上，方才松手。无过如获大赦，赶紧揉着自己疼痛的右手。　　还不等无过出言质问，翎轩玉手一指楼下，说道：“看！”　　无过顺着翎轩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在与万花楼仅仅相距不到两百米的地方有着一座庞大的塔楼，大约也就是斜着隔了一条街道。这座楼的格局设计十分大气，主体以朱红色为主，黑色为辅。粗略一数，塔楼大约有六层的高度。塔楼外边一圈，隐约可以看出是方形的两层房舍围成的一个“臼”字的院落，但是所在地高度有限，看不到那院落里有无景致。　　“那就是邀月楼，五天后比赛的地方。”翎轩道。　　“那又怎样，是你的比赛，这跟为什么要住在青楼里有什么关系吗？”无过不解。　　“你师父不是古陵老头吗？他应该也会被邀请来参加这一次的选秀大赛，你在这里刚好可以看到进出邀月楼的人，这样你就能见到你师父跟着他回家呀。你看我房间隔壁还有个给丫鬟住的小房间，那个窗子也能看到邀月楼，晚些时候我让小翠搬出来，你晚上在那睡就好了，又省钱又方便。”　　“我师父会来？”无过语气略带惊喜之意，“不对，他老人家不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啊，应该会拒绝才对，你怎么肯定他会来？”　　“因为，”一个低沉的男声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有人要在大赛现场取走黎阳城城主肖元清的人头，所以他要花重金请你师父出山保护他。”　　无过与翎轩回头循声看去，看到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袍的男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二人的身后的屋中。男子看起来不足二十出头，但是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同龄人少有的稳重与冷静。乌黑的长发跟当时的官家人一般，在脑后完成一个发髻，髻上套着白玉雕成的镂空祥云纹饰的头饰，用一根玉簪固定住。男子身上长袍及地，里衫外褂加起来至少三件，内衫都是用上好的蚕丝，外衣为极好的棉布，外衣遍绣暗红色的朱槿，刺绣的轮廓线都加入了金线混绣，在阴影中显得熠熠生辉。不管怎么看，此人都不是一般的来头。　　翎轩一见来人，立刻上前几步行了一个跪拜礼：“参见城主。”无过见状，也赶紧跟着行礼问好。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逍遥城的城主慕容海，见到真人果然是气度不凡。无过心里暗暗佩服。　　“起来吧，”逍遥城主语气十分平淡，“刚才听你们说，你是无岩居古陵老者的弟子。”　　“是，在下无过，见过城主大人。”　　逍遥城主冰霜般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既然你是翎轩的朋友，这几天就让她陪你在黎阳城里玩玩，古陵老者与我也有过几面之缘，所以你不需要客气。过几日见到你师父，我再通知他接你回去。”　　说罢，他又转向了翎轩：“翎轩，这万花楼不太干净，我让元崎留下来做护卫。我还有事要求处理，先走了。”说完转身便径直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