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外面还在争吵不休，听说都把警察给叫过来了。 年年要照看自己包厢的客人，没心思关心其他，也不知道后续是怎么处理的。 到了十点半左右的样子，这边客人似乎有要走的倾向，不过买单的主人带的红酒还剩四分之一没喝完。 主人招呼年年继续给坐在旁边的客人倒酒，客人微酣，在年年要拿他杯子的时候连忙摆手拒绝，示意自己不能再喝了。 年年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她转头向主人求助时，这个中年男人无声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后朝她摆了摆手，让她把剩下的酒水装回原瓶。 年年被这一眼给瞪愣了，握着醒酒器站原地顿了两秒，咬着下唇，转身默默走向屏风后方。 无形的委屈与不被人尊重的屈辱铺天盖地而来，年年暗暗深吸口气，将醒酒器内剩余的红酒装回原瓶，放入包装袋。 默默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等客人离开时再将打包好的东西递到主人手中，笑脸相送。 这么多事情完成，年年感觉像是送走了一座大佛，关上包厢门，歪在墙边的沙发椅上长出了口气。 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脚疼腿疼身体累了，还有心累，如果可以，她真想这样躺尸到明年，动都不带动的…… 如果她能把实习期熬完，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这个没有丝毫尊严的服务行业…… 就在这时，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震，也不知是谁发来的微信消息。 年年本来不想理会的，眯了半分钟猛地坐起身，手忙脚乱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她竟然把吴先森给忘了！一个小时前自己还发的新年祝福来着！ 吴先森：下班了吗？ 年年扫了眼不远处一片狼藉的桌面，待会还要收拾摆盘，不由微叹了口气：没，最起码还要一个小时吧…… 就在年年准备起身去后厨找PT帮忙时，手机忽然又震了下，发来两个字：累吗？ 年年揉了揉眉心，打了一连串的“累累累”后又快速删掉，最后就留下两个字：还行。 不知何时开始，她不太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困境，徒增他的担忧…… 吴锦时回了她一个摸头的表情包：那今天开心吗？ 年年撇嘴，当然不开心了，自从她来kw实习就从没开心过，叹了口气，无奈敲下一行字：待会儿下班就开心了。 就在她捧着手机想问点什么的时候，包厢门突然被推开。 年年被吓的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没滑掉，就在她慌忙起身，装模作样要去收拾桌子时，思思的小脑袋忽然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环视半圈后冲年年咧嘴一笑，“Mandy，你的客人都走啦？” 年年当场僵住，“…………” 她真想把这个小丫头拉进来狂扁一顿，她还以为是Sally，都快吓成心脏病了好吗！ 年年捂着胸口躺回沙发，“Nicol，你这是要我老命啊……” 思思听此，笑得更灿烂了，从门口小跑到她身边坐下，“我那边的客人也快要走了，咱们一块，收拾好了早点下班回去啦！” 年年握着手机转头看她，“今天除夕欸，就这么直接回宿舍了？” “我也想出去溜达溜达，可是我们下班最起码十二点了，没地铁没公交的，连食堂的宵夜点都过了，想浪也浪不了啊……”思思语气听起来有些失落，引得年年也跟着沉默下来。 年年脑海里灵光乍现，扶着思思的肩膀忽然坐了起来，“不然……去对面便利店吃泡面吧，感觉好久没吃过泡面了……” 思思弯眉一扬，点头赞同，“行啊！就用我们今天收到的红包买！” 大年三十，除夕夜，十一点三十八，正式打卡下班。 年年本以为她们这个时间点下班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们更惨，那就是——要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年年买了两桶泡面两瓶冰酸奶，思思又加了茶叶蛋和热狗，几种香味掺和起来，年年被勾的肚子咕咕叫。 坐在温暖的便利店里，边吃着热腾腾的豪华版泡面，边看着玻璃窗外冷冷清清的街道，万千滋味涌上心头，落寞又满足。 就在这时，捧着手机翻看着班表的思思突然感慨一句，“Mandy你好幸福哦，明天休息！” 年年苦笑叹气，开口提醒道，“你再往后看……” 思思顺着她的话往后念，“CCACC……噗，太狠了吧，这是谁排的班，休息一天再连上五天！” 年年叹气，狠狠咬了口茶叶蛋，“而且这么多C班，每天晚上都十一点多下班，想想都要命……” 就在两个小姑娘唉声叹气讨论班次的时候，便利店门口一道清脆而又发音标准的“欢迎光临”将两个人的目光瞬间吸引了过去。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年年恨不得丢下自己的豪华泡面就想跑，进来买东西的人竟然是Rose！ Rose也就买瓶饮料，在收银台前付钱的时候刚好也看到了她们俩，边拧水盖边冲两个人打招呼，“欸，你们两个也在？就吃泡面啊？” 思思笑着寒暄，“Mandy饿了，我们就随便吃点，你还没回家啊Rose？” Rose仰头喝了口水，冲外面指了指，“这就回去，我老公来接我了。” 临走前又冲两个人招了招手，提醒两个小姑娘早点回宿舍。 看着Rose离开的身影，思思戳着茶叶蛋感慨，“虽然这个女人脾气大还喜欢冲我们发火，但是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感觉她应该比Sally那种性格的好点。” 年年撇嘴，“我跟夏天刚来得时候都觉得Sally特别好，跟谁说话都温声细语的，感觉是个特别优雅有内涵的女人，不仅男人喜欢，还招女人喜欢，我们俩一开始都对她特别有好感。” 听到这里，思思很自然而然地接过话，“结果呢……” 年年冷哼一声，“结果发现，她不过是笑里藏刀而已，刚开始对我们好只因为我们是新人，怕我们临时会改变主意想要换部门，毕竟咱们这种免费劳动力每个部门都抢着要。” 说到这里，年年忽然长丧口气，埋头继续扒拉自己的泡面，“算了不说她了，搅的人心情不好。” 思思见她如此不由笑了，伸手拍了拍年年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比你早来一个月呢，别着急，所谓日久见人心，她还有好多你还没发掘的漏洞，为人处世足以敲碎你的三观。” 年年特不服气的哼了声，“说实话，我对发掘这种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两个人这边讨论的正激烈，旁边的感应门忽然打开，机械清脆的“欢迎光临”声连带着阵阵冷气从门外溜进来，年年收紧大衣，继续埋头吃面。 一提到Sally她就生气，毕竟这种人要当自己将近半年的领导，这种憋屈的心情就像有一万头神兽从脑门飞奔而过，自己还不能有丝毫的反击。 就在年年埋头往嘴里塞着茶叶蛋的时候，坐在旁边突然安静下来的思思用胳膊肘戳一下她，小声惊呼，“Mandy……” 戳一下，“Mandy，快看……” 再戳一下，“Mandy，快看帅哥！” “怎么了？什么帅……”年年咬着酸奶瓶转头，目光在接触到站在收银台前的那抹高大熟悉的身影后顿住，那个“哥”字还没出来便咽了回去，缩着脖子转过身子。 神呐…… 是在跟她开玩笑吗？这个男人怎么在这儿！ 见年年被噎的说不出话，思思偷笑凑近她，双手拽着她的衣袖，压低的声音里难掩激动，“是不是很帅？是不是很帅？！没想到咱们晚点回去还有这福利！妈呀我快要被帅哭了……” 年年瞅着这么激动的思思，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反手搂住她的肩膀轻拍了两下，“咳咳，思思啊，淡定淡定，这么点距离，他听得到的……” 听她这么一说，思思丢失的理性这才算稍稍找回来点，拽着年年的衣袖眼巴巴道，“不行Mandy，我想偷拍张照片留着，你帮帮我……” 年年抽了抽嘴角，有些点哭笑不得，“偷……偷拍张照片？你就这么点出息啊？” 思思边用余光偷瞄着男人边激动点头，将自己手机塞入年年手中，“你那个角度刚刚好，快快快！别一会儿他走了！” 年年微叹了口气，将手机还给她，挑眉做了个眼神示意，“别急，看我的，我一会儿让他主动过来跟你合影。” 思思满脸的不可思议，那表情，显然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年年伸出食指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正背朝她们，站在收银台前买单的，思思口中所谓的帅哥。 这个男人都在收银台前站了好大一会儿，却始终没付掉款，收银员小哥哥不断倒腾着付款机器，看情况应该是收款机器出现了问题。 看清情形后，年年从口袋里掏出来五十块现金出来，神色淡然笃定地用人民币敲了敲思思的小脑袋，起身时不忘冲她得瑟，“看我的！” 吴锦时一手握着矿泉水，一手拿着手机等待扫码付款，收银员小伙子额头大汗地捯饬了好大会儿，最后无奈，连连点头道歉，“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付款机刚刚坏了，现在只能现金付款了。” “只能用现金……” 吴锦时眉头微蹙，正准备转身望向那个故意忽视自己的小丫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绵软得意的声音，“给，这么多够吗？” 年年将手中的五十块钱递到收银小哥面前，语气姿势贼帅，绝对有英雄救美的巾帼风范。 似乎也没料到一个小女生会拿着现金腾空出现，收银小哥顿时愣住了，吴锦时像是预料到她会这么做般，不由笑着摇头。 薄唇微勾，五官俊挺，连着侧颊完美好看的线条，的确有那么点……惊艳，怪不得思思会花痴成那样…… 见收银小哥愣在怔愣在原地没动，年年握着五十块钱上下晃动了下，故意调侃，“怎么，五十块钱不够买一瓶矿泉水？” 虽说s市是国际性大都市，但在这么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还不至于一瓶矿泉水卖到五十块以上的高价吧？ “够够够，五十块钱肯定够的！”收银小哥反应过来后，忙笑着双手接过钱，找钱的时候偷偷瞥了吴锦时好几眼，似乎在猜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接过收银小哥找给她的钱后，年年淡然返回她原来的位置继续吃面，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边思思激动的都快要昏过去了，她兴奋地抓住年年的胳膊，埋头冲她直竖大拇指，嘴里跟说快板似的念叨个不停，“Mandy真有你的啊，服气服气，这个我服气的……” 男人温柔宠溺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她，眉宇间带着笑，在原地站了会儿，随即拧开矿泉水瓶抿了口。 年年边暗暗安抚身边这个小花痴，边故作淡定地继续剥茶叶蛋。 刚把思思这个活跃分子按住，突觉一道阴影笼罩至头顶，随后，身旁的空位便被人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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