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走到颌面外科门口,林歆暂时终止自己的无聊八卦。 专家门诊照例门庭若市,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王主任是位五十多岁的忠厚长者,头发所剩无几,脸稍显圆润,一笑起来眼睛都睁不开,见到两位年轻漂亮的女士,态度特别温和亲切。 他示意叶蓁蓁张嘴,作了简单的检查,然后说:“右下颌第三磨牙萌出困难,引起急性冠周炎。哦,就是通常所说的智齿发炎,而且有化脓的迹象。” “王主任,帮我拔掉这颗智齿吧。”叶蓁蓁蹙着眉说。 “不急。”王主任笑着安慰她,“我们先消炎,然后去拍个牙片,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拔。” “那要几天?”其实,叶蓁蓁一刻都不想等,那种灼烧般持续的胀痛,逼得她都快抑郁了,只想一拔了之。 “一周左右吧,等急性炎症消退后,来我们医院拍个牙片。现在先局部处理一下,以防细菌感染。”说着,便笑眯眯地请护士带她到隔壁诊室,然后按下按钮叫下一个号。 林歆不忘向王主任道谢,拿着一叠单子去楼下缴费。 等她回来时,看到叶蓁蓁乖乖躺在诊疗床上,僵硬地张着嘴,一动不动,像只待宰的羔羊。一大堆实习医生围着她作观摩状。 哇……这什么情况? 给叶蓁蓁清洗牙齿的,是个小眼睛的男医生,一点不像王凯,倒像减肥成功的杜海涛。他边给叶蓁蓁冲洗牙龈,边对旁边的实习医生说:“这是典型的第三磨牙萌出不全,牙冠位置低于第二磨牙咬平面,阻生牙和磨牙后区肿胀,冠周袋内有脓性分泌物……” 靠!林歆忍不住爆粗口,现场教学呢,把我家蓁蓁当牙医学院小白鼠,充当活体教具? 透过五六个实习医生,叶蓁蓁艰难地抬头,用麋鹿一样的眸子找寻她。整个人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细汗,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透着无奈,满是求助,无比可怜。 林歆赶忙挤开人群上前,柳眉倒竖,对那个瘦身版杜海涛说:“喂,你不要再讲了,没看到我朋友很难受吗?看个牙,还一大群人围着,参观大熊猫呢!” “对不起。”那人严肃地说,“一附院本来就是教学单位,主治医师以上都是要带实习医生坐诊的。” “主治医师?就凭你……”林歆嗤之以鼻,很想呵呵他一脸,那张并不帅的脸带着点婴儿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按惯例最多混个住院医师。 瘦身版杜海涛回过身,从护士手中接过碘甘油,明亮的灯光下,胸牌上白底黑字印着:牙科主治医师谭凯。 卧槽!真的是主治医师,这下啪啪打脸了……幸好,林歆混迹江湖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脸皮够厚。 终于洗完牙,上好药,实习医生们这才呼啦一下散开。谭凯医师给叶蓁蓁开了含漱剂和抑制厌氧菌的消炎药,嘱咐她每日数次漱口,保持口腔卫生,一周后再来复诊。 林歆将双膝发软、手心冰凉的叶蓁蓁扶出了诊室。 知道她被折腾得够呛,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林歆看着她略显空洞的眼睛,尽量亲切地微笑,插科打诨、循循善诱:“你知道吗?上次我拔牙也是这间诊室。排在一个小姑娘后面,王医生全程都在跟那小姑娘讲笑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到我的时候,王医生却板着一张脸,惜字如金。我问:大叔,你为什么不跟我讲笑话?他说:你不用,你一看就比较坚强……他什么意思?难道我长得很女汉子?” 叶蓁蓁朱唇紧抿,面无血色,一路沉默不语。 林歆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又接着叨叨:“还有上次,我本来只是去洗个牙,那个清秀男牙医非常温柔,含情脉脉,说我长得漂亮,牙齿也很白,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爱上我的时候,突然话锋一转:只可惜上面那颗虎牙长歪了,要是能做个矫正就完美了。看他一脸痛心疾首,我忍不住摸出银行卡,说那就做吧。后来一看账单,整颗牙要一万八,抵我两个月工资……唉,套路太深,中美男计了!” 听到这儿,叶蓁蓁嘴角抽了抽,仍然不说话。 好冷场!林歆额角沁出一滴冷汗…… 直到上了卡宴,系好安全带,叶蓁蓁才咬牙切齿,从喉咙里蹦出六个字:“不自由,毋宁死!”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林歆乍一听没明白,再想到刚才那场景,愣了三秒,笑趴在方向盘上。 回到“左岸汀芷”,林歆挽起袖子,系了一条格子围裙,走进厨房,一边说:“哎,你应该打个电话给冉鸿飞,让他回来一趟。” 叶蓁蓁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抿了抿因发烧而干裂的嘴唇,说:“那份合约对他很重要。算了,反正等他回来,我的牙痛也好了。” 林歆叹了一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我说蓁蓁,你就惯着他吧。你说你,条件这么优,漂亮、有钱,家世好,身材还辣得不行,又对他百般体贴,善解人意。他不欣喜若狂、感恩戴德就算了,还一副饱受欺凌、深受压迫的样子,好像你们叶家欠了他的。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你,他能有今天?这辈子能娶到你,真是祖上积德,烧了八辈子的高香!” “都是夫妻了,计较这么多干嘛。”叶蓁蓁的牙齿仍有些疼,她不愿意开口,神情也有些恹恹的。 林歆给她熬了一小锅白粥。遵照医嘱,她这几天只能靠白粥和牛奶度日。 叶蓁蓁有乳糖不耐症,不能喝牛奶,家里却囤了四罐原装进口奶粉。林歆知道那是冉鸿飞的“特供”,难怪他结婚后养得白胖不少,精神焕发,加上衣冠楚楚,一身名牌,整个人就跟脱胎换骨似的,连气场都不一样。 林歆哄着叶蓁蓁喝下两碗粥,约好一周后陪她去复诊,这才告辞离开。 “冉鸿飞,希望你不是一只白眼狼。”走进电梯,林歆还在嘀咕说,“千万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唉,她真是操碎了心。没办法,谁叫她家蓁蓁这么招人疼爱呢? 一楼很快就到了,电梯门一开,她大步流星走出去,没留神,差点撞到外面站着的男人身上。 那人伸手扶住她,林歆说:“谢谢。”一抬头,突然愣在了原地,心脏怦怦乱跳,满面潮红,两眼发直。 如果叶蓁蓁在现场,一定会说,这死女人又犯花痴了。 对方耐心等了几秒,林歆仍站在那里,怔怔地盯着他,一动不动。男人微微挑了眉梢,然后,右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 林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开一步,暗忖,还挺绅士风度,没有露出嫌恶表情,也没有摆出一张漠然的冷脸,报以高高在上的不屑,礼貌周全地遮掩了她的失态,一看就很有教养的样子。 这男人长得真是俊俏,剑眉凤目,修长挺拔,丰姿如仪……大帅哥,还是个暖男!林歆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得更快了。 可惜,对方已经走进电梯。两扇电梯门在她眼前迅速闭合。 林歆借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打量一下自己,染成棕色的波波头,一身灰色小西装,素面朝天,看上去干练利落,典型的都市小白领。 唉,失策失策。如果早知道今天会路遇帅哥,她一定化个精致彩妆,穿那条凸显身材的性感小黑裙。是谁说过,女人一定要时时刻刻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哪怕是去倒垃圾,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碰见帅哥。 再想想刚才那位帅哥,真是极品啊。不光有颜值,有身高,还有种谦谦君子的温润,清雅俊美,卓尔不凡,让她这个阅人无数、见惯了娱乐圈小鲜肉的女记者也不禁芳心大动。 幸好她已经知道,帅哥住在“左岸汀芷”,和叶蓁蓁同一栋楼。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已婚。看年纪,三十出头样子,即使没结婚,也应该有女朋友了,不然难免有同性恋之嫌…… 唉,暂时不去想这个。还是趁着冉鸿飞去广州的良机,多来叶蓁蓁家几趟,或者干脆搬来和蓁蓁一起住,不信她就不能再偶遇这位帅哥,哪怕不发展成什么恋人情人关系,就单纯养养眼也好。 毕竟,像这样的极品帅哥,那般的容貌和气质,今生难得几回见。 为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林歆在心里说,像我这么心地善良助人为乐的姑娘,绝对不是重色轻友,是真的关心老公出差无人照顾的独居□□。 这厢,在闺蜜眼里独守空房的叶蓁蓁,服下几颗抗生素,又认真地刷了牙,用含漱剂漱了口。本来还想等冉鸿飞的电话,但牙痛加心塞,实在撑不住,八点钟不到便上了床,闭着眼沉沉睡去。 明明是睡着的,鼻端却似有若无地萦绕着清冽的香气,是陌生又熟悉的瑞脑香。 叶蓁蓁眼睑一掀,毫无意外地回到了那间古色古香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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