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厅,把背包随手一甩,禾琳抱着双腿缩在沙发上。 其实她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想去证实,证实脑袋里的记忆只是撞到的后遗症,因为记忆告诉她,对于福克斯生活了十七年的安吉拉来说,她所认为的农庄现在只是太平洋沿岸的一个小村庄,那里隶属于印第安人保留区,名叫拉普什。 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农庄,没有和蔼的佛朗太太,更加不会有来自中国的旅行团…… 禾琳脑袋里的一根弦一直绷得紧紧地,不管如何催眠自己,这些新增的记忆,改变的身体,不断冲击着她的潜意识,有两个声音总在喋喋不休。 你回不去了!家再也回不去了! 不!她深吸口气,伸手拿起电话机,指尖在按钮上轻颤,然后把熟记于心的号码果断播出,小心地放在耳边。 一声漫长的嘟声后,电话里清晰刺耳的电子音不断重复打破她的幻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呵,果然么。 她侧躺在沙发上,把脸深深埋进靠垫里,没关系的,这里就是她的家,依然有爱自己的妈妈,只不过是稍稍改变一下生活方式,只不过是重温一下高中时光,只不过是在另一个时空而已…… “呜~”禾琳咬住嘴唇,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压抑的腔调破碎在空气里,久久回荡。 这时,门轻轻开启,皮鞋摩擦在地板上所形成的嗒嗒声由远及近,她抽抽鼻涕,感觉到头顶温暖而轻柔的抚摸,抬起泛红的眼睑望进一双担忧着的熟悉的碧海里,仿佛回到儿时禾妈妈久远的怀抱,记忆里的面容瞬间重叠在一起,她立马伸手抱住对方,哽咽道:“妈妈!” 琳妈妈轻抚禾琳的长发,抽出几张纸巾擦拭她哭花的脸颊:“亲爱的,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其实琳妈妈一直都有点担心女儿的状态,临近中午赶紧抽空回来看一下,果然碰到她哭得热火朝天的场面。 “不,我很好,只是有点想你了。”禾琳醒下鼻子,把脑袋靠在琳妈妈的颈肩处。 “嗨,宝贝,看来这次真的给你吓坏了,没事了,妈妈在这里。”琳妈妈轻拍她的脊背,单手拥抱着她。 好一会儿,禾琳抬起脑袋,脸颊红红,不好意思地整理着头发。 琳妈妈看她这样会心一笑:“宝贝,饿了吧,中午我们吃意大利面怎么样?” “嗯,好的,谢谢你,妈妈。” 禾琳看着琳妈妈忙碌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喃呢,妈妈,相信会有另外一个禾琳和自己一样去爱你,对吗…… 之后又在家休息了两天,在琳妈妈面前再三保证,她已经满血复活,这才一大早开着她那铁灰色福特车赶往学校。 这两天禾琳可没有闲着,要忙着熟悉这里的课程,忙着从脑细胞里对照同学以及教室的位置,不过怪异的是每每越回忆越有一种诡异的即视感,感觉好多东西自己在很久以前接触过的样子,不过也或许这只是记忆融合的后遗症? 禾琳在心里自我解释到。 安吉拉在福克斯三百多人的学校里属于那种超普通的女孩子,戴着文气的眼睛,在校园报社策划一些新鲜标题,编撰文章报道大家都感兴趣的内容。 呃,对了,唯一的相机也随着手机包在森林里报废了,她暗自考虑把自己这次亲身经历包装一下做一版‘远离森林,珍爱生命’话题的可能性。 学校离住处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它和其他许多建筑一样,就坐落于公路边上,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来它是一所学校,只是在一旁的牌子上写着福克斯中学,主色调是用栗色砖修建的外墙,周围有许多树和灌木包围着。 把车停在学校专用停车场,现在时间还早,她想应该先去办公室把这一段时间的假给销掉,想着把书包挎在肩膀上,循着记忆沿着小石子路向教学楼走去。 在她以为自己还要在外间等一会儿的时候,走进才发现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看来学校老师还是很敬业的。 礼貌地轻敲几下,听到回复后推门而进,办公室面积不大,有一个小小的接待区,地上铺着橘色斑点的商务地毯,布告和奖杯混乱地贴在墙上。 接待台后面有几张办公桌,一个红色头发,戴着眼镜的高个子女士端正办公台前正抬眼看着她。 “早上好,柯普女士,我是来销假的,这是我的假条。”说着,禾琳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有点皱的纸片递给她。 “奥,是的,安吉拉,亲爱的,看到你康复我很高兴,”柯普女士接过假条,拿出一份文件夹,在上面勾勾画画,然后微笑地回复道。 “谢谢。”禾琳点头,看来之前的心理建设做的不错。 告别慈爱的柯普女士,她回忆下今天的课程表,第一堂课貌似是瓦纳先生的三角课,但愿自己可以应付得来。 现在正是学校热闹的时候,心虚地和几个面熟但对不上名字的同学打过招呼,她走到自己的柜子前,刚把钥匙塞进去就被身后突然冒出的一巴掌拍得差点一佛升天。 “瞧瞧这是谁,你早上出发也不通知一声,嗯,看起来精神不错!” 禾琳安抚下自己的小心脏,扭头反射性挂上标准微笑,看清来人后翻了下白眼道:“早上好,杰西卡,抱歉,我想我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来上学了,闷在家里很无聊啊。” “得了吧,如果让我能多休假几天,我会高兴死的!”杰西卡不在意地撇撇嘴吧,刚还想说些什么,眼睛看到禾琳身后某处一下子闪亮起来。 有女干情! “嗨,早上好,迈克,瞧瞧谁来了!”杰西卡几步蹦跶到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男孩面前,像一只讨喜的小麻雀。 “嗨,的确,早上好,安吉拉!” 迈克抬手向禾琳打声招呼,把书包放进自己的柜子里,“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冒险女孩,真是酷!据说你是被大狗熊给扑倒的?” 禾琳看着他用发胶打理得整整齐齐的浅黄色头发,回过神来:“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咦?你不知道么,学校都传遍了,好几个版本呢,这只是其中一个,而且这个听起来最刺激!” “呵呵,”禾琳僵硬地笑了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嗯,这一期报纸可以写一篇自传记了。 “对啊,我也喜欢这个,吼~!很热血,不是吗?” 一个瘦瘦的男孩从过道另一侧走过来,伸手搭在迈克的肩膀上,他的黑色头发不知道用什么抹得油亮,冲禾琳她们扬扬脑袋:“早上好,美丽的女士们~” “早上好,埃里克,不过我更喜欢被树怪拖走的那个。”杰西卡打趣道。 禾琳眉毛跳了跳,本来在看都疑似华人的埃里克时恍惚心情在此刻消散的一滴不剩,她能感叹下西方人与众不同的脑回路吗? 随后大家可谓是压着点赶到教室,禾琳与杰西卡选修的课程基本相同,说起来这点也很麻烦,学校课程分为选修和必修,每节课需要学生自己满校园赶场子,跑着找负责科目老师所在的教室,和国内一屁股把板凳坐穿的架势比,到底不一样。 忙忙碌碌过了一天,自动过滤掉身边杰西卡不时的话唠,禾琳表示适应良好,当然除了西班牙语课那犹如嚼豆子似的生涩感外。 晚上,她在琳妈妈的亲切慰问中回到房间,换上舒适的运动装,洗去一天的疲惫,吃完晚餐就窝在屋子里整理起课堂作业,英语课上那篇论莎士比亚的创作解析还得写,哎,为什么又要让她经历这种折磨,想当初毕业时她嘚瑟得睡得那个昏天地暗,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还得从头来过! 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解决完作业,她一股脑扑到床上,抱着枕头来回翻滚。 无聊得又回忆起这几天的遭遇,皱皱眉头,那该死的即视感怎么也挥之不去,杰西卡,迈克,埃里克,福克斯,甚至于她的名字安吉拉,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 难道说,自己真的得精神病了!不~ 肯定只是后遗症! 她很清楚并不是安吉拉以前的记忆作怪,抓抓头发,把脑子里烦人的疑问拍飞,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会比她现在的处境更离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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