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要你答应的那个条件吗?”
范垣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养谦瞬间惊怔。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琉璃在范垣的书房里这句话对养谦而言当然是再寻常不过了。
可这话若是对琉璃说的那才是惊天又惊魂。
养谦屏住呼吸悄然前行了一步从窗户上往里看去。
果然,在书房之中的桌边上,琉璃低着头手里掐着一支笔,不知在涂抹什么,而范垣就站在她的身旁垂眸望着她。
眼见这一幕养谦觉着自己头顶刷地飘出了传说中的三昧真火。
原本还心存侥幸,觉着琉璃可能走了范垣是在对别人说这话可眼前的场景显然狠狠打了他的脸。
养谦不懂范垣为何对琉璃说这话隐隐竟像是诱导又像是要挟。
何况两人相处的这幅场景为什么……这么刺眼!
偏偏在范垣问过后,琉璃沉默了片刻突然点点头。
养谦看直了眼。
似是怕惊不死养谦一样,范垣继续问道:“那么……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到但我要你做的你做了吗?”
琉璃不安似的,眼睫乱眨,手中握着的笔也晃来晃去,半晌她小声地回答道:“没……”
因为才恢复了正常发音不久,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柔弱。
在养谦看来,这简直是一副活脱脱的仗势欺人,阴险哄骗场景,而且欺哄的还是小女孩儿,范垣这位首辅大人实在是出息的很!
正在养谦觉着自己已经忍无可忍的时候,身旁不远处有人道:“原来是温大爷,您是来找四爷的?”
养谦转头一看,是伺候范垣书房的一个跟班,隔着七八步远望着自己,虽面上含笑,眼底却是戒备的冷意。
养谦心底不由冷笑:怪的很,他没有对这些人不悦,这些人倒是在提防着自己了。
而在此刻,书房里的范垣跟琉璃当然也听见了,范垣抬眸,正对上养谦强忍怒意的眼神。
但范垣却半点“理亏心虚”的样子都没有,只似乎是有点意外,仅此而已。
倒是琉璃,忙不迭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因起的过快,几乎撞到了身边的范垣。
趁着这会儿,养谦迈步往前来到了书房门口。
养谦一步进门的时候,琉璃已经跑了过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养谦不想吓到妹子,便尽量将神情放的和颜悦色些:“我到处找你,你怎么在这儿?已经跟母亲说过要带你出去逛逛了,你先到门外稍等,我跟四爷说了就来。”
琉璃迟疑地看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范垣,终于低头走了出去,只在门口站等。
剩下养谦跟范垣面面厮觑,养谦先是行了个礼,又道:“这段日子我忙于科考,听母亲说妹妹的病多亏了四爷照料,但以后我便得闲了,我自会好生照看妹妹。就不敢再劳烦四爷了。”
范垣道:“这话说的过早了吧。”
养谦神情微变:他想干什么?
范垣话锋一转道:“难道表弟你对自己毫无信心,觉着自己不会金榜题名?如果高中,只怕仍旧要忙起来的。”
原来是这个意思……养谦暗中吸了口气:“这也不过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但不管如何,妹子是我的妹子,纯儿天性单纯,我纵然再忙,也不会撇下她。”
范垣自始至终都十分镇静,纵然听了这外柔内刚绵里藏针的话,也只淡淡的:“表弟一片孝悌之心,怪不得你们苏州的张大人来信也格外赞扬。”
养谦心头凛然,他提到张莒,自然也是知道那宗官司了。
当即养谦不再多言,只道:“不打扰四爷公干,我且去了。告辞。”他行了礼,退了出门。
正琉璃站在门边,养谦握紧琉璃手腕,拉着她往前而行,琉璃因没顾得上跟范垣告别,便且走且回头看,却见范垣出门站在廊下,向着她一笑。
送琉璃回房换了衣裳,温姨妈又叮嘱不要贪玩,留神之类。
直到出范府的时候,养谦一直没说话,虽然他心里有千万震惊,但更知道不能贸然出声,且要慎重对待才好。
直到上了马车,车行了片刻,养谦才问道:“妹妹,先前在四爷房里,他跟你说什么了?”
琉璃早知道他得问,先前也一直在默默盘算该如何回答。
只是琉璃不知道养谦到底听见了多少,所以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
此时见问,如果一概否认,养谦自然更加起疑,琉璃只得装傻道:“哥……哥哥听见了。”
养谦向来至为疼爱妹子,在他心目中,妹妹性子最可爱单纯,生恐别人骗了她欺负了她去,何况又才知道了王光那件事,此时只满心留意范垣是不是趁机要挟了琉璃,又哪里想到琉璃是在试探他到底听见了什么?
养谦便温声哄着说道:“正是听见了,才不懂问你问你,他到底说的什么条件?”提到“条件”,眼神便又冷冽了些。
琉璃心想:“原来是听见了这句,想来也不会听见很多,毕竟外间有侍卫看守。”
琉璃心中有数,低声道:“是……是扎针。”
养谦一愣,心中迅速转圜:“纯儿是说,太医针灸?”
琉璃点点头,慢慢地表达:“表哥……说继续针灸、就好了,不叫我……放下。”
养谦皱眉自己忖度了半天,明白琉璃的意思,只怕范垣是要她答应针灸的“条件”。
当初太医要针灸的时候,养谦不在现场,后来听温姨妈说琉璃答应了,心里本就存疑,毕竟他也知道妹子最怕针灸,怎会无端答应?
这会儿听琉璃如此回答,隐隐想通。
又问:“那他怎么说,他已经做到了?他做到什么?”
琉璃抓了抓额角:“他、他让太医……少了苦药。”
“你是说,四爷让太医,减少了给你喝的苦药?是这样?”
“嗯嗯!”
养谦蹙眉,半晌才哑然而笑。
琉璃见养谦面露三分笑意,知道自己已经暂时的搪塞过去了。
可其实她的心底,却仍是极不平静。
自打重生以来,琉璃几乎忘了还有那回事,今儿突然给范垣提起来,吓得她瞬间魂都飘了。
思绪又回到了那个春雨滋润的日子,在阴暗可怖的大理寺诏狱。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将近绝望:“师兄,我知道错了。”
她明白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也知道范垣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你要怎么对我都可以。”
那会儿琉璃望着范垣冷漠无情的双眼,恐惧让她的心缩成一团。
“只要你肯护着儆儿,不管是什么要求,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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