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果然听琉璃还给范垣说话,养谦道:“我已经跟母亲说了那天的事,那难道也是我误会了他?”
温姨妈道:“好孩子,我竟才知道,让你委屈了这许久。若早知道这件事,今儿他来提亲,我就该啐他出去才是。”
琉璃听他们母子把范垣都恨上了,又把范垣说的如此不堪,心急如焚:“不是,真的不怪他。”
温姨妈只当她是吓傻了,便宽慰道:“别怕,就算他真的想仗势欺人,我便先告诉你姨母去,叫她给咱们主持公道。”
琉璃的心一颤,如果捅到了冯夫人那里,以冯夫人那姜桂之性,没事儿还要找点事儿,有了这件事,那掀起的风浪还不把整个范府都淹没了?
虽然琉璃真心不愿意嫁给范垣,但却更加不能让范垣因为自己而又受折难。
此时无法可想,急的泪都冒了出来,便站起来道:“母亲,哥哥,我说了不怪四爷,是我喜欢他……是我先喜欢上他的!你们、你们若为难他,我就、就……”
她没有说下去,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就怎么样,但是这样流着泪,万般委屈着急的样子,温姨妈跟养谦却是看的分明。
琉璃跺跺脚,索性低头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养谦反应还算快,在后叫了声,琉璃只不答应。
温姨妈愣愣坐在原地,想了半晌,迟疑着问养谦道:“谦儿,你说……你说这其中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误会?我怎么看着、你妹妹像是……真心维护四爷?”
养谦恼道:“那是妹妹给他哄骗了,妹妹又知道什么人情世故,可是四爷……他什么没经历过什么不知道?”
因这句话,温姨妈突然又问:“倘若他什么都经历过了,什么都知道,按理说,要什么样的女孩子都是极容易的,为什么偏偏看上纯儿?”
养谦愣了愣,继而道:“这、这自然是因为妹妹生得绝色。”
“就算纯儿生得好,这偌大的京城,难道就没有其他绝色的?”
这倒是,天下之大,京城又是四方精粹汇聚,环肥燕瘦,甚至异域的美人都应有尽有,范垣这样的身份地位,什么样的绝色尤物没见识过?
养谦张了张嘴,终究一叹。
温姨妈又琢磨道:“何况他那样的身份,竟亲自来跟我说,我看他的样子着实不像是假装,莫非也是真心喜欢你妹妹?”
养谦才道:“他自然是最会演戏的,那天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又怎会想到,这样正直端方的首辅大人,竟然会做那种……那种,哼!”
温姨妈咳嗽了声:“想想四爷毕竟这把年纪了,也没婚娶,也没个侍妾,整日家和尚似的,倘若真的动了心,未免……倒也……”
养谦猜到温姨妈要说什么,啼笑皆非,叫道:“母亲!”
温姨妈复连声咳嗽,半晌,才对养谦道:“你也莫要着急,纯儿年纪小,不懂事,你若急躁着跟她嚷嚷是不成的,今晚上等我再详细问一问,看看到底是怎么样再作打算。”
养谦只得答应。
是夜,琉璃赌气睡在床上,也没有吃晚饭。
温姨妈叫丫头拿了两样点心,亲自进来叫她,琉璃闭上眼睛装睡。
半晌,只听得室内鸦雀无声,鼻端却嗅到桂花糕的香气,琉璃到底饿了,便爬起身来,见果然无人,只有一碟糕放在桌上,她便悄悄下地,捡了一块儿吃了。
吃了两块糕,摸着桌上的茶也是热热的,便又吃了一盏。
正差不多了,又听见外头脚步声,这才又忙忙地爬到床上去。
果然是温姨妈去而复返,见桌上的糕少了两块,也不说破,只先示意小丫头们退下,自己却在床边坐了。
又见琉璃因躺下的着急,头发压了半截,便替她整理妥当,又叹说道:“好孩子,你要怎么都好,就是别把气儿闷在心里,倘若再闷出个好歹来,让我可怎么好?”
琉璃心中一动,温姨妈道:“你哥哥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他是最疼你的,容不得你受半点委屈,更怕你吃了亏……其实,倘若四爷是真心待你,你也是真心对他有意的,难道我们不都觉着高兴?”
琉璃听到这里,便慢慢地坐起身来:“母亲,四爷……真的不坏,你别记恨他好不好。”
说话间,便握着温姨妈的手,轻轻一晃。
温姨妈又爱又怜:“你真的……喜欢四爷?”
骑虎难下。
琉璃本是给范垣辩解才这样说的,但此刻如果翻供,之前所说的那些自然也不足信了。
琉璃点点头:“喜欢的。”
温姨妈笑了笑,悄声问道:“怎么就喜欢上他了?”
琉璃脸上一热,低下头去。
怎么就喜欢上他?
眼前毫无预兆而出现的,竟是初次相遇时候,那个面色冷峻略带戒备的少年的模样。
见琉璃不答,温姨妈道:“你可知道四爷是怎么说的?他说,他对你可是一见倾心。”
琉璃愕然抬头,温姨妈笑道:“也不怪你哥哥不信,连我也是不信的,真想不出,他那样的人,能当面跟我说这样的话。”
不知为什么,琉璃突然觉着双眼酸胀。
温姨妈道:“好孩子,这儿只有母亲,你便同我说句体己的话,你跟他相处,他对你怎么样?是每每如那日的轻薄,还是其他怎么样?他、私下里可还跟你说过些别的话?”
琉璃沉默了片刻,郑重说道:“我知道母亲跟哥哥都担心我吃了亏受了骗,可、四爷没有……他对我真的很好。他帮了我很多很多……他真的不是坏人。”
温姨妈不禁点头。
琉璃说的是范垣对于“陈琉璃”所做过的,温姨妈却以为是范垣对温纯所做比如相助太医疗治,比如见皇帝,还听说在她练习说话的时候,范垣还曾特意教导过,当然,还有王光那件事……
琉璃又道:“且咱们在这府里也住了这半年,他是怎么样的人品行事,母亲应该心里有数。”
“那倒是,”温姨妈忖度道:“既然你这样替他说话,那,你是不是也想我答应他的求亲?”
琉璃无法回答,心底却又浮现儆儿可爱的脸。
她张手抱住温姨妈,不敢让自己的泪掉下来,免得让妇人误解。
半晌,温夫人叹道:“好孩子,你不用担心,母亲已经知道你的意思了。”
这日,范垣在宫门口下轿,正欲往内,就见郑宰思给个小太监领着,神采飞扬地走了出来。
两人照面,郑宰思行礼笑道:“参见范大人。”
范垣道:“免礼。”先前还只觉着郑宰思笑的多而浮夸,可自打知道了他对琉璃的心意后,这笑容无形中开始变得刺眼。
范垣看也不想多看,目不斜视地往前而行。
郑宰思却忽然回头道:“范大人请留步。”
范垣止步,微微侧面:“郑侍郎何事?”
郑宰思笑道:“上回跟您提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人说我求不起?”
范垣这才徐徐回身:“怎么?”
“下官只是想问,我如果求不起,那……”郑宰思盯着范垣的双眼,道:“皇上呢?”
范垣道:“你说什么?”
“大人怎么这也不明白,我的意思自然是问,”郑宰思笑道:“皇上总该求的起吧?”
“皇上?”范垣面不改色,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如擂鼓,“皇上年纪尚小,郑侍郎你是在说笑吗?”
“不不不,”郑宰思笑道,“下官是说,倘若皇上下旨赐婚,下官是不是就求的起了?”
范垣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他看看郑宰思,又回头看看皇宫内的方向,终于一言不发,转身入宫。
身后郑宰思目送范垣走远,仰头长笑了数声,那小太监笑道:“侍郎在跟首辅大人说什么呢,奴婢怎么都听不懂?”
郑宰思大笑:“你当然不懂,只要首辅大人懂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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