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打量道:“劝你还是别去夫人那,不如去你儿媳妇那里罢了,你难道没听说她身上不好,今儿连给夫人请安都免了。”
许姨娘果然不知此事,愕然问道:“四奶奶病了?”
罗氏道:“是真病还是装病的,我们也不清楚,横竖没去过上房就是了,兴许她自觉身份尊贵了,不去也是有的。”
许姨娘听她阴阳怪气,只得低头道:“这个自然绝不敢。”
“不敢?几时轮到你替她做主了?”罗氏已经冷笑道:“何况她敢不敢,你难道就能管的了?别做梦了!她就算听话孝顺,那孝顺的也是正经夫人,没个儿去孝顺姨娘、听姨娘话的!一个奴才罢了,也敢在这里包揽。你也配?呸!”
许姨娘因一时情急,话说的快了。这会儿听罗氏借题发挥,却不敢说什么,只仍低着头不言语。
不料罗氏说罢,却听到有人道:“这是在说谁呢。”
罗氏正把火出在许姨娘身上,略畅快些。突然听了这句,回头看时,却见竟是琉璃,靠在身后的圆月门口,淡淡地望着她:“原来是三太太,我还当是老夫人在这儿训人呢。”
罗氏自打跟琉璃认识,就从没见过她这种疏离淡远的眼神,又听是这样的口吻,跟先前印象中那个什么都不是、只懂羞怯低头的女孩子完全不同。
罗氏竟有些语塞:“我……”
虽然在她看来,自己所说的这些并无什么逾矩不对,但被琉璃如此凝视,心中竟有些发毛。
琉璃仍是不动,只是微微一笑:“昨儿你要给三爷求官的时候,说什么左膀右臂、一家人的话,我还当真了呢,怎么,现在竟不是左膀右臂,竟像是刀枪剑戟了,难道是因为我没答应帮你,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先拿姨娘作筏子不成?”
罗氏猛然听了这几句,浑身微抖。
先前她还对程夫人所说半信半疑,如今听了这几句,就知道她说的果然不错。
她正要答话,琉璃道:“姨娘虽是这个身份,到底四爷也是她亲生的,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假如真的当是一家人,方才那主子奴才的话又从哪里提起来?又或者,三太太心里其实也看不起四房,也一直当四爷是奴才?”
罗氏原先还想要巧言辩解,听琉璃说了这几句话,魂不附体。
其实话糙理不糙,范垣的官虽大,但范府向来的风气,仍是冯夫人一手遮天,冯夫人的喜好就是众人的喜好。
所以这些人表面上虽敬畏范垣有加,要求他的事情也多不胜数,其实暗暗地也都怀着私心,羡慕嫉妒憎恨之下,便拿他的出身当作诋毁的黑点。
可心里虽这样想,却是谁也不敢说出一个字来,罗氏当然更是如此。
可如今给琉璃一句话,就像是一根针戳破了个明晃晃的水泡,顺便还扎到肉了,疼得自然钻心。
罗氏慌得无所适从:“这、这这这当然不是!我怎么敢呢?”又忙说道:“纯儿你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琉璃慢条斯理道:“我倒是也想当作玩笑,但方才听了你跟姨娘说的话,却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罗氏看着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心头一阵阵的发紧。
这会儿终于确信程夫人的话所言非虚……这看似蠢笨无知的小丫头,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说出一句话比刀子更锋利,就能致人于死地一样。
罗氏待要跟她翻脸,但又没有翻脸的资本,一来,内宅里冯夫人疼爱她,二来外头,范垣又是那样的厉害,哪里有给罗氏挺腰子的机会?
罗氏心里明白,望着琉璃黑白分明冷静异常的双眼,只得说道:“这、这原是我一时发了昏,胡说了几句,纯儿你看在咱们素日里极好的份上,只当没听见,可好不好呢?”
琉璃依旧微笑着,眼神却也依旧的冷,轻声道:“三太太是在跟我说话吗?”
罗氏愣怔,直到此刻,心头已经阵阵地发冷起来。
幸而她也还算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琉璃的意思,忙转过头,对许姨娘道:“方才是我发昏了,冒犯了姨娘,姨娘……还请不要怪罪我,我向你赔礼了。”说着,竟向着许姨娘主动的屈起了高贵的膝。
从琉璃方才向着罗氏发难开始,许姨娘就惊得呆呆的,要张口,却几乎插不上嘴,如今见罗氏向着自己行礼,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次,当即忙扶住罗氏:“三太太快不要这样,我怎么当得起……”
罗氏顺势起身,回头看向琉璃:“纯……”才唤了声,却又改口:“四奶奶,这样可成了吗?”
琉璃叹息道:“三太太何必这样,像是你说的,横竖都是一家人,应该互相扶持而已,何必如此见外呢?你如此多礼,倒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罗氏看着她不动声色的模样,想到自己昨日跟她说的那些话,以及背地里嚼舌的那些,如今却像是一记记耳光落在自己脸上。
等罗氏灰头土脸去了后,许姨娘才如梦初醒。
许姨娘望着琉璃,呆呆道:“方才……”
琉璃扶着小桃的手缓步走到跟前儿,同许姨娘目光相对,本来想跟她说几句话,但转念一想,却又罢了。
琉璃只微笑道:“姨娘以后,不用动辄都忍气吞声,有的人见你忍让,反而越发会骑上来了。”
许姨娘因才见识了方才她治罗氏的手腕,惊心动魄之余:“你方才为我得罪了她,以后……”
琉璃不等她说完,早明白这意思了:“她若就此安分守己,是大家的造化,她若还要柿子捡软的捏,就让她自管来试试。”
许姨娘望着她,百感交集,想了想,只好也问道:“我、我听说你身上不好?”
琉璃听了这句,脸上略有些红意,便说道:“没什么病,是他们听错了。”
琉璃本是要往冯夫人上房去的,之所以迟了,自然不是什么病症,而只是昨晚上太过劳乏疲累而已。
原来范垣因是第一次,不知道竟是那样的受用,神飘意荡之极,所以头一次竟不幸早出了。
幸而他领悟的快,此后便足足地缠了半宿,越战越勇,仿佛为雪前耻似的。
琉璃虽然伺候过先帝,但端王在得了她的时候,早就姬妾成群,所以做起事来也是“得心应手”,十分娴熟,恰到好处。
哪里像是范垣,虽然琉璃叫他不要着急,但在情浓之时,又怎能收敛,到底又从春风化雨成了暴风骤雨。
琉璃苦不堪言,又要竭力压着声音,几度半生半死。熬了半宿,命也去了半条似的,早上哪里还爬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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