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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然而来的赫然正是小皇帝朱儆身后只跟着宦官陈冲。

这简直是会心一击软软地在琉璃的心头上撞了一下她着实喜欢的不能自禁身不由己地就要往朱儆身边过去。

才一动手臂却给范垣轻轻拉住:“慢着些。”

琉璃只好站住却见朱儆快步走到跟前儿,上下打量着她,眨巴着眼道:“咦怎么这样?”

范垣正在行礼,听了这句,便问道:“皇上要说的是什么?”

朱儆抬头看着琉璃指着她的肚子竟道:“为什么这里……并没有很大是真的有身孕了吗?”

琉璃听这样天真的话,又觉好笑又有些眼潮只恨不得再抱一抱这孩子。

心潮涌动之际便握住朱儆的手轻轻地引着他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你试试。”

朱儆一惊小手隔着那薄薄的绢丝裙子贴过去,无端竟有些胆怯。

起初还不觉着什么又过了会儿,竟仿佛感觉到了一丝触动。

朱儆不禁叫道:“啊!好像有什么在动!”

琉璃对上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望着他惊喜交加的神情无法言语,眼中的泪早流了出来。

她蹲下不便,就只微微俯身,把朱儆往怀中轻轻地抱了一抱。

这一夜,三人就都留在陈府旧宅,前半夜,无非是闲话,听曲,赏月,又吃月饼。

琉璃看看范垣,又看看朱儆,想到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这会子,简直便是“喜乐平安”四个字的最好演绎,甜意在心头酝酿蔓延。

眼看将近子时,换平日这个世间琉璃早就睡了,只因为今儿是中秋,且又守着朱儆,哪里舍得睡,就只强撑着,睡眼惺忪地只管打量眼前这孩子。

范垣劝哄了好几回,朱儆也瞧出来,就道:“纯儿快睡吧,不然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要闹腾了。他可没有朕这样乖巧懂事。”

朱儆鬼使神差随口说了最后一句,自己也觉着意外,不知道自己怎么居然没出息到要跟一个没出生的小孩子比。

不料琉璃听了这句,把瞌睡都驱退了,又是鼻酸,又是欣慰,只管望着朱儆。

月光灯影之下,小皇帝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却也看出她是哭了。

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但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对上琉璃的眼神的时候,朱儆的心中却也禁不住有些酸酸的,却并不是难过之意,而是一种仿佛是心有灵犀般的感觉,朦朦胧胧,难以言喻。

这一夜,在宫中却另有一番光景。

黛烟宫里,也挂起了灯笼,时不时地却有一阵阵琴声飘扬而出。

却是严太妃在殿内焚香弹琴。

郑氏进门的时候,见严雪端坐在琴台后,琴台前面放着一碟果品,一碟月饼,还有一盏香炉,香烟袅袅,同琴音飘摇而起。

郑氏站在原地,只静静地等她弹完了这一曲,才缓步上前,在对面落座。

严雪并未起身,垂了双手,保持端坐之态,向着严氏垂首行礼:“您来了。”

郑氏道:“妹妹好兴致。”

严雪道:“自得其乐罢了。娘娘如何竟来了?”

郑氏转头,望着殿门外那团圆的月色:“今儿本是人间阖家团圆的时候,你跟我却都是孤零零的,都是没有家的人。”

严雪微笑:“这话怕是不对,我自是个无家可归的,但娘娘不一样。荥阳郑氏,怕不有千多口人?”

郑氏也笑起来:“家族虽大,却有哪个是至亲?”

严雪挑了挑眉,叫宫女过来斟了茶,又拿了一个月饼奉给郑氏:“这是南边进献的鲜花月饼,清甜的很,娘娘且尝一个。”

郑氏拿在手中,却见这并不似平日里吃的月饼模样,酥皮如雪,嗅着清香扑鼻。

郑氏道:“果然是好东西,先前怎么没见到过有此物?”

严雪说道:“之前先帝在的时候,楚州地方作乱,一应进献的东西都断了,先前皇上准许内阁发兵,如今南边各地已经都平靖了,才有了这些土风之物。”

郑氏端详着那月饼,含笑轻声说道:“这一个小小的东西,却含着这许多复杂之事在里头,又有谁知道。”

她喝了口茶,吃了半个月饼,连连点头:“果然是别有一番风味。”

郑氏赞了这句,又道:“这可是皇上送来的?”

“是。”

郑氏道:“皇上待你倒是格外不同。兴许,是因为陈琉璃先前教导的好,毕竟陈琉璃先前就跟你很好,跟对别人不一样,有其母必有其子罢了……不对,皇上的精明强干,却是陈琉璃所望尘莫及的。”

自从上回朱儆挑明了那一番话后,郑氏气焰大减,也不能再似先前一样,动辄以陈琉璃之名来辖制朱儆了。

偏偏小皇帝长得很快,早不是个能随意拿捏的小东西了。

严雪淡笑:“先皇太后向来慈心。”

郑氏却也笑了出声:“当然,谁不知道这个?她是最与人为善的好人,你可知道因为什么?”

严雪道:“因为什么?”

郑氏道:“因为那些龌龊肮脏的事,杀伐果断的事,都有人替她做了,她自己自然半点儿心也不必操,坐享渔人之利就是了。”

“哦?”严雪垂了眼皮。

郑氏打量着她道:“直到现在,妹妹还跟我装傻吗?”

严雪抬眸看她一眼,仍不答话。

郑氏说道:“你真的当我……不知道你是谁?”

严雪举杯吃了口茶,方淡淡一笑:“我?我不过是个出身风尘不上台面的人罢了。”

“你的确是出身风尘,也的确是不上台面,”郑氏也淡淡地接口,“只不过,你的不上台面,是你自个儿选的,因为你得隐身在后头,才能把那个人拱上台去呀。”

严雪听了这几句,轻声笑了出来:“娘娘说的好诙谐。”

郑氏面上的笑极淡,双眼望着严雪,眼神冷冷地,像是月色下的一层寒霜:“诙谐?你懂我在说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以你的心机,手段,如果真的要献媚邀宠,先帝在的时候,这后宫只怕是你的天下,你却为什么甘心情愿的为他人做嫁衣裳?”

碧螺春的清苦突然泛了上来,喉头上氤氲着苦味。

严雪将茶杯放下:“娘娘说的我像是那有不世神通的孙悟空了,只是就算有七十二变的孙悟空,也有个如来佛祖的五指山罩着呢,在这后宫里有娘娘您这位真神,我又哪里敢造次?”

郑氏盯着她:“你是不是孙悟空我不知道,只不过那个如来佛祖绝不是我,你的真神另有其人,我是不敢当的。”

严雪不动声色说道:“我的真神?是谁?”

那三柱香还在氤氲飘拂,随着两人对话语气,烟尘似给打碎,凌凌乱乱地消失在光影里。

郑氏看着那揉碎似的烟,缓缓道:“我原本也不知道。当初你入王府,乃至后来进宫,你向来对我很是顺从,你可知道,起初我也被你骗了,只当你是真的无欲无求归顺于我呢,后来才知道,你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给陈琉璃铺路。对不对?”

严雪一笑,不答腔。

郑氏又说道:“你做的实在很好,瞒天过海,令我也挑不出来。本来那天在王府湖畔你拦着陈琉璃没叫她靠前儿,我心里是有些怀疑的,只是后来你仍跟她不咸不淡的,倒是迷惑了我,还以为那天真的只是巧合。”

严雪道:“难道,不是巧合?”

郑氏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巧合,就像是陈琉璃的好运一样。”

说到这里,郑氏倾身向着严雪:“你心里清楚,那天如果不是你,她就会像是先前的那个贱婢一样掉进湖里,一尸两命……”

虽然严雪心中早有所料,但听着郑氏近在耳畔说出这些话,仍觉着心头森森地冒出一股寒气。

严雪抬头,对上郑氏同样寒气凛然的双眼:“娘娘,不觉着……太过狠辣了么。”

郑氏将手腕上的佛珠摘下,随手轻轻捻动:“这不过是各人的命罢了。”

片刻,严雪才笑了笑:“是呀,各人自有各人的命,如今太后已死,你我也各有其命罢了。”

郑氏道:“你当真甘心认命?”

严雪眨了眨眼:“已经是这把年纪,这种身份,不认命,还能如何?”

郑氏凝视着她,突然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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