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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琉璃不忍心终于想法替范垣纾解了一番。

此刻已经过了丑时再不到半个时辰范垣就该早朝去了琉璃想到他白日操劳辛苦晚上彻夜无眠竟也有些睡不着。

范垣却因为小偿所愿又劳琉璃甘心情愿的伺候一时竟神清气爽,百忧全消似的,抱着她便睡了过去。

等外头传来了更声丫鬟进来要请他起身,琉璃却还醒着,看范垣在身边睡的如此安稳实在不舍得吵醒只盼他再多歇会儿才好。

在丫鬟出声之前,琉璃好歹悄悄地把手探出去及时地制止了。

只不过就是这轻轻的一动却惊醒了范垣。

毕竟他已经习惯了在这时候起床只是先前太过疲累又加上敞开了心神才饱睡了小半个时辰。

琉璃见范垣醒了,便搂着他温声道:“今儿不去不成吗?”

范垣在她脸上亲了两下:“忙过了这阵儿就好了。昨晚上你也没睡好,我出门后你记得多睡会儿。饭也要记得照点儿吃。”

琉璃无法:“那你也吃了饭再走。”

范垣道:“知道。”把她用力抱了抱便起身更衣。

等范垣收拾妥当出门之后天色仍旧是漆黑一片,竟像是暗夜一般。

琉璃披衣站在门口,眼睁睁看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只在回身进房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居然忘了问他严太妃送的那满月礼的事儿。

早上出了太阳,琉璃起身吃了早饭,又逗了一会儿明澈,突然又想起满月礼一节,便在屋里各处找了找,并没发现有什么东西。

心中一合计,许是范垣放在书房里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忘了,还是故意的没告诉她。

其实琉璃心里明白,以范垣的为人行事,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的忘记了,既然他连说也没有跟自己说一声,必然是有个缘故。

琉璃本想去范垣的书房找一找,思来想去,还是等他回来问问罢了。

且说这日早朝散了后,朱儆回宫,才过环翠宫,就听见有女孩子的笑声阵阵传来。

朱儆略听了听,问陈冲道:“是不是又是郑家的那两个女孩子?”

陈冲说道:“今儿是十五,只怕她们是进宫来探望夫人的。”

朱儆点点头,前面拐弯,就见廊下有两个女孩子正对面站着,一个道:“你还笑呢,好好的把我东西弄坏了,看我不告诉娘娘去。”

另一个说道:“我又不是有心的。姐姐饶了我吧。”

朱儆站住了,故意咳嗽了声,那两个女孩子听见,忙都垂手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再说话。

原来这两个女孩子,大些的叫郑佳慧,另一个叫郑佳颖。

佳慧十三岁,佳颖跟朱儆同岁,都是十一。

这郑家两个小姐是堂姐妹,跟郑氏夫人是亲族关系,年前因郑氏夫人病倒,两人便常进宫探望,是以朱儆也知道。

因为这两个女孩子跟朱儆年纪相仿,倒是让朱儆喜欢,且两人一个活泼外向,一个却内敛乖顺,倒是让这静寂枯燥的宫廷多了几分生趣。

朱儆走到跟前儿,两人屈膝行礼,口称:“参见皇上。”

朱儆负着手道:“你们在吵什么?”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郑佳颖道:“回皇上,我方才不小心把姐姐的一朵珠花弄坏了,她就要去告状呢。我在求她别说。”

郑佳慧欲言又止,只悄悄看了朱儆一眼,便低下头去。

朱儆道:“一朵珠花罢了,有什么要紧的,也值得告状,夫人静静的念佛,你们是来探望的,难道反而生事?”

郑佳颖有些害怕:“是。我不敢说了。”

佳慧却柔声柔气地说道:“请皇上恕罪,原本是并不会真的告诉娘娘。只是想让妹妹知道些厉害,不要再如此毛手毛脚的。”

朱儆望着她:“如果是这样,自然不会怪你。是什么珠花坏了?给朕看看。”

佳慧的手中握着一朵四分五裂的珠花,轻声道:“回皇上,其实没什么要紧,也并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只不过因为是、是我娘留给我的一件遗物,所以才敝帚自珍的……求皇上别责怪。”

朱儆一震:“原来你也……”

他盯着郑佳慧,却见女孩子神色微微局促,眼圈有些发红。

顷刻,朱儆才道:“这没什么,你爱护旧物,是你一片孝心,朕怎会怪你?”这时侯声音却也温和了许多。

佳慧忙道:“多谢皇上。”

朱儆又看看两人,目光在佳慧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才转身进殿去了。

稍后,朱儆吩咐陈冲道:“去捡一支好的珠钗,赐给郑家佳慧。”

陈冲望一眼朱儆,过了会儿才道:“遵旨。”

正要去,朱儆却又道:“等等,还是不必了。”

陈冲疑惑地看着小皇帝,朱儆皱眉道:“算了,捡两支,分别赐给郑家姊妹吧。”

陈冲领旨去库房取了两支钗子,叫小太监捧着送去普度殿。

往回的路上,却正遇见了范垣,陈冲便把珠钗之事告知了,又道:“皇上好像觉着郑家的佳慧不错,起初只特意说给她,后来才捎带上了郑佳颖。”

范垣同他目光相对,一笑道:“真是苦心孤诣。”

陈冲低下头去,突然喃喃道:“再过了年,皇上可就十二岁了,这如果是先皇太后在,只怕已经早早地给皇上琢磨正宫娘娘了呢。”

范垣不答话,只转头看向普度殿的方向。

越过重重宫阙屋瓦,似乎能看见普度殿青色的檐角,以及那有些熏人的香烟气息。

范垣不想见这位郑氏夫人。

两个人上次碰面,还是在陈琉璃死后的那一天。

那天范垣前往普度殿,殿内香烟缭绕,太过浓烈的烟雾侵入他的眼睛鼻子,让他的双眼酸涩几乎流出眼泪,同时那烟气好像横梗在他的喉头跟鼻端,凝滞沉重的让他无法呼吸。

郑氏盘膝端坐在蒲团上,瞧着木鱼,默默地诵念金刚经。

范垣并没有行礼,也没有出声,在那肃然的念经声中木然而立,直到木鱼声戛然止住。

郑氏回头:“大人擅闯后宫,怕是不妥吧。”

烟雾缭绕里,郑氏的脸色略显得模糊,看不出任何表情,如同佛堂正中的雕像。

范垣道:“夫人念了这么多年佛经,难道还当自己是在后宫?我以为你已经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郑氏才说道:“原来首辅大人也会打机锋。你了悟的比我好。可见我白念了这么多年经文。却比不上一个仍在红尘之中厮杀浸淫的你。”

范垣却无心再跟她打什么机锋,只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我只问你一句,这件事你可插手过。”

郑氏道:“如果你说的是皇太后遽然离世这件,我想不通你为何来问我。”

范垣盯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这宫中你最恨的人就是她,你说我该不该找你。”

“你说我恨她?”郑氏的语气,仿佛听见了极荒谬的话,“你错了,她从不曾针对我,不管是在王府,还是皇宫,她从来都对我恭敬相待,我辞去凤位在此念佛,她逢年过节也都记挂着来探望,就连我也觉着她实在是菩萨般的好人,我恨她做什么。”

范垣不语。

“与其说我恨陈琉璃,不如说我羡慕她。”郑氏缓缓起身,“至于我恨的,另有其人。”

范垣道:“你恨的是谁?”

郑氏望着范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平静无波的双眼里映出的,正是他的影子。

范垣琢磨着陈冲的话,思及往事,不知不觉往普度殿的方向走了几步。

恰郑宰思拾级而上,望着范垣笑道:“首辅大人,这是……往哪里去?”

范垣止步:“正要出宫。”

郑宰思笑道:“出宫可不是这个方向,大人可是忙昏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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