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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醒来之时已近黄昏缓缓吁了口气耳畔听有人道:“醒了醒了阿弥陀佛。”

睁眼看过去光影闪烁中几乎认不得面前众人是谁。

那慈眉善目的妇人柔声问:“纯儿你怎么样了?”

模样清俊的少年道:“妹妹,你可好好的。”

还有个面带忧色的女子说:“太医说了不打紧的,咱们都不要慌让妹妹缓口气再说。”

琉璃看其容貌听其说话,心下终于反应过来,认出面前的是温姨妈东城还有范彩丝三个,小桃等丫头都在外围。

琉璃忙要起身彩丝从后扶着她温姨妈道:“慢着些留神头晕。”

琉璃打量众人顾不得说别的先问道:“明澈呢?”

温姨妈道:“才吃了点子粥,哄着她睡下了。”

琉璃又问:“四爷……”

东城在旁说道:“四爷的事儿还在查表哥在外头走动询问,一有消息就会回来告知。”

彩丝也说:“不怕的以前天大的事儿都经过来了还怕这个呢?”

琉璃在众人的簇拥下,先下了地,去看望过明澈。

小孩子蹙着眉心睡了过去,睡容依旧天真无邪,琉璃打量了会儿,看看外头的天色,转头对温姨妈道:“母亲,我想进宫一趟。”

温姨妈忙道:“这时侯去什么?进去了又不能怎么样,听说女婿叫你留在家里静静等候,先前你哥哥也是这样叮嘱的,自然是要听他们的。”

彩丝也说道:“妹妹,就听他们的话,外头的事儿自有男人们自己料理呢,你且照管好自己,还有明澈呢。”

只有东城不言语。

琉璃想起郑宰思先前跟自己说过的话,虽然也认同他所说,觉着先前大理寺那一遭儿是范垣的计,但是在琉璃看来,现在这一场,却十有八/九是未必的。

琉璃心里明白,范垣先前所做的那些,是在四面楚歌的情形下,他才背水一战,但是现在,两人已经成了亲,又有了明澈,除了不能跟儆儿相认,不能常常跟那孩子在一起,其他的再无所求,而对范垣来说……琉璃想不通会有什么,能让他冒着失去这所有的危机,铤而走险。

他若真的如此,那才是疯魔了。

然而琉璃却宁可这一次仍是范垣的设计。

毕竟,如果是他的设计,必有顺利破解的法子,但如果不是,甚至是别人的套,那可就难说了。

先前不管何等忙碌,范垣都会抽空回来看望他们母女,如今一天一夜不曾回来,可见情形非同一般。

琉璃坐不住了。

她得进宫,她想要见到范垣。

养谦在外头打探了半天,回到范府,却听说琉璃乘车进宫去了,养谦大吃一惊,忙问为什么不拦着。

温姨妈道:“你妹妹担心四爷,执意要进宫去瞧瞧,我跟三姑娘劝了半晌,她总是听不进去。”

此刻时候已经不早,彩丝先前正要告辞,恰见到养谦回来,彩丝就止步行礼,又说道:“哥哥在外头听说什么消息了?”

养谦失望地摇了摇头,心头有些沉重。

除了从郑宰思口中得知的那些详细外,其他竟再不可得,加上宫禁都比往日严密,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彩丝说道:“既然如此,让妹妹去试试也是好的。向来妹妹很得皇上的意,未必会如何。”

养谦感激她雪中送炭,便道:“这半天劳烦二妹妹了。”

彩丝一笑:“都是自家人,何必客套。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

彩丝去后,养谦对温姨妈道:“我还要去宫外打探打探才好。”

温姨妈忙道:“等等,你家去了没有?”

养谦摇了摇头,温姨妈道:“你媳妇一个人在家里看着沛儒,我这会儿又走不开,你倒是该回去看看她,免得她也不知道怎么样,白担着心。”

养谦道:“也好,我先家去探一头。”

说着分别,养谦先回了温家,果然李氏正焦急非常,满地上蚰蜒似的乱转,见养谦回来便抓住问道:“你一整日忙什么去了,婆婆也急着去了范府,你终不成也是为了他们?”

养谦见沛儒正在小床上玩耍,便走去把沛儒抱了起来哄逗,一边道:“四爷还没消息呢,妹妹先前又进宫去了,母亲现在范府帮看着明澈,我倒要去宫外再哨探哨探。”

李诗遥愣住了,继而叹说:“这会子你去宫外干什么?白等还罢了,倘若有个什么牵连,把你也牵扯进去,叫我们母子作何打算?你又帮不上忙,如今只自保就是了,何必跟着乱忙!”

她这一高声,未免惊吓到沛儒,哇地哭了起来。

奶娘忙过来接了沛儒过去,养谦皱眉道:“妹夫出了事,难道我不该帮手,难道你让我抱着手站在边上看?说的什么话。”说罢竟不再跟李氏多嘴,迈步往外去了。

身后李氏气的叫说:“什么妹夫,平日里人家风风光光的时候也没看你沾半点光,如今人家倒霉了,你反而一门心思往上扑,你小心真的惹出事来!”

养谦走的快,隐隐约约听了几句,暗自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妇人之见。”

养谦出门,起码带了小厮往皇宫而去,他之所以只回家飞快地探了一头不敢耽搁,心里本存了个念想,毕竟先前他只在宫门口一站,就招惹了些嫌疑,如今非常时期,琉璃又不是奉召,只怕也进不去的……所以他赶着来。

不料到了宫门口,却并不见有什么车马,忙问门口的侍卫:“我妹子,是了……范家四奶奶可来过?”

一名相识的侍卫悄悄地说道:“先前少奶奶来到,里头有公公传了皇上旨意,请了进去。”

养谦又打听里头有没有别的信传出来,侍卫说道:“先前内阁几位阁老都进了宫,还有郑国公家的……其他就不知了。”

这时候日影渐渐地消失在重叠的殿阁之后,显得宫门前格外地森凉。

温养谦踱了两步,回头望向宫门之中,却见有许多人正纷纷地往这边走来,养谦定睛细看,认出是郑国公的家人,还有几位内阁辅臣。

琉璃往内而行的时候,正遇到郑国公一干人等,个个都是满面肃穆,隐隐地有些悲怒交加。

两下撞见,有人便看向琉璃,眼中流露憎恨之色。

为首的老国公却目不斜视,脚步匆匆地率众子弟去了,琉璃从旁相看,却见其中并无郑宰思。

将到景泰殿,是陈冲匆匆地从殿内出来,拾级而下迎住琉璃。

陈冲道:“您怎么这会儿来了?”

琉璃道:“四爷呢?”

陈冲抬头看一眼殿内:“范大人如今正在麟德殿里。您放心,并没有任何为难,只是郑国公一干人等要求之下,才委屈大人暂时留驻。”

琉璃微微迟疑,才又问道:“皇上……是怎么想法?”

陈冲道:“皇上,唉,如果只是郑氏夫人这件事,皇上未必会这样大动干戈,但偏偏又牵扯出昔日的先皇太后之事,那可是皇上从小的心病。”

琉璃道:“真的……郑氏夫人的死,跟……皇太后一样?”

此刻两人已经到了殿门口,只听到里头问道:“纯儿来了没有?”

陈冲只来得及向琉璃点了点头,便往前一步,扬声禀道:“诰命夫人到了。”

琉璃进殿,远远地见朱儆坐在长桌之后,她心事重重,缓步上前。

朱儆默默地望着她,起初也并没有说什么。

琉璃心中无声一叹,低头唤道:“皇上。”

以前琉璃进宫,朱儆都会喜喜欢欢迎上去,两个人之间仿佛并无隔阂。

而且琉璃第一次进宫是随着冯夫人的,那时候她还痴愚之名在外,所以并没有对朱儆行礼,而朱儆也不以为忤。

此刻突然回想起来,不仅仅是那一次,此后琉璃每次进宫,或者见了他,都不曾行过朝拜之礼。

最离奇的是,自己竟从来没觉着有什么不同,更加没想过什么失仪欺君之类。

直到现在,因为范垣的事,他改变了心境,默然注视间,才想到了这一节。

朱儆猛然间想起这所有,心中暗自惊疑。

“你、”如骨鲠在喉,朱儆咽了口唾沫,突地问道:“你见了朕,为何不跪?”

琉璃一愣。

原来这会儿琉璃满心想到的都是范垣如何,猝不及防给朱儆问了这句,便抬头惊看着他。

她当然不能跪,甚至从来没想过要跪。

她见了郑氏,见了严妃,可以行礼,毕竟她们曾经同是先帝后宫,且都是琉璃叫过姐姐的人,向她们屈一屈膝,不算什么。

但是朱儆……并不只是屈膝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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