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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盯着他看了片刻,眼神逐渐变得极为温柔,手抚上朱儆的脸颊,琉璃道:“我的儆儿,长大了呀。”

朱儆眼中的泪一涌而出,充满依恋地把脸颊靠在她的掌心:“母后。”

琉璃转头看看周围:“师兄……四爷还没有消息吗?”

朱儆听她突然提起范垣,脸色一僵。

琉璃望着他,忽然说道:“儆儿长大了,是真正的帝王了,母后之前糊里糊涂的,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一辈子最欣慰的就是有了儆儿。”

深深地吸了口气,琉璃抚过朱儆的头:“你的性子从来都不像是我,多半像是你父皇,这样才好,身为帝王,当然要英明睿智,难道要像我么,愚蠢糊涂的,总是会做错事。”

朱儆道:“母后并没有糊涂愚蠢。”

琉璃笑笑:“儿子当然是觉着娘最好,也最听娘的话了,是不是。”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儆儿,你能不能,向娘起个誓。”

朱儆忙问何事,琉璃咳了数声,才哑着嗓子道:“你向朱家的列祖列宗起誓,你会善待明澈跟明德,绝不会为难他们两个。”

朱儆猛然一颤:“您、说什么?”

琉璃力气不支,低低道:“有些话你不爱听,我便不说了,只是母后再糊涂愚蠢,却也知道,为人绝不能昧了良心,你容不下范垣,有你的道理,我不怪你,可却不能无动于衷,我上辈子对不起他,这辈子……又害了他,如今只能亲自去跟他赔礼了。”

“你、你说什么……”朱儆睁大双眼,过了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失声叫道:“我不许你这样说!”

琉璃笑望着朱儆道:“儆儿,你已经长大了,事事自有主张,已经不需要别人为你操心,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明澈跟明德,他们毕竟还小呀。你、能不能答应我,会把他们两个当成至亲一样友爱相待,不许、绝不许害他们!”

朱儆叫道:“母后!”

琉璃反握住他的手,枯瘦微冷的手正在发抖:“答应我,不然的话,就算我去了黄泉底下,也终究不得安生!”

这日,郑宰思护送少年皇帝回宫。

一路上朱儆始终一言不发,只在望寝殿而行的时候,朱儆问道:“之前从扬州传来的消息,真不真?”郑宰思道:“回皇上,派去的人还未回来,不过依我看来,那尸首未必就是范垣。”

“是吗?可有何凭据?”朱儆回头。

郑宰思苦笑:“皇上恕罪,并无凭据,非但没有凭据,据送上京来的那几件遗物看来,却的确是范垣的无疑。只不过臣觉着,范大人……不至于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外地殒了性命罢了。”

朱儆拧眉,喃喃道:“原来只是猜测。”突然又道:“这消息朕已经严命封锁不许外漏了,怎么她却重病的这样厉害,是不是也从哪里听说了风声?”

郑宰思道:“皇上虽下令噤声,但那些东西一路从南边送上京城,中间难免有消息不密的时候……”

朱儆沉默,继而道:“但若如你所说,范垣并没有身死,那怎么这么长时间他都不见露面,如今纯儿生死一线,也不见他的消息,难道他竟能忍心至此?依我看来……以他的性子,只怕除非是真的死了,不然的话……”

郑宰思叹道:“皇上说的也不无道理。也许,是真的凶多吉少。”

两人说话间,内阁徐廉从外而来,自从范垣失踪,徐廉便从次辅被擢升为元辅,也算是众望所归罢了。

徐廉上位之后,陆陆续续提拔了几名自己的心腹,以及素日来看好的人才等,比如郑宰思便入了阁,而养谦也荣升为翰林学士。

徐廉上前行礼,因见皇帝面有戚然之色,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徐廉却十分精明,依旧泰然自若,谨慎小心之状。

只说了几件内阁亟待要办的事,请了朱儆示下便自去了。

三日后,是个阴云密布的黄昏,城门将关闭的刹那,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马不停蹄,沿着官道一路绕山转水,走了两天,便停在一个芦苇丛生的渡口旁边。

车内,明澈早按捺不住,率先跳了出来,又把明德接了下地。

两个小孩站在马车旁边,打量着周围,见湖面上水鸟翩飞,路两边古木掩映,芦苇荡中依稀有几间房屋若隐若现。

而在不远处,停着一叶扁舟,随波摇曳,舟上似乎还有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手中握着一根竹竿,鹅毛浮标被水底的鱼儿啃咬,在水面上一上一下的飘动,十分自在悠闲。

明澈忍不住叫道:“娘,你快来看,这是什么地方?”

车帘子一动,是琉璃慢慢地挪了出来,她的脸色仍有些憔悴,只是精神要比先前看起来强了好些。

琉璃靠在车厢边上,嘱咐:“你们两个不可乱跑。”

明澈本急不可待地想去一探究竟,听了这话,只得乖乖地立在原地。

琉璃叹了口气,扶着车门,正要下车,突然听到明澈叫道:“那是……”

原来先前那垂钓的小舟不知不觉中已经靠拢了岸边,而那垂钓的“船夫”也缓缓站起身来。

琉璃抬起眼皮随意一瞥,但就是这一眼,却仿佛叫人浑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了。

那船夫一身蓑衣,却掩不住高挑的身形,依稀还看着有几分眼熟,而当他慢慢抬头之时,也露出了斗笠底下的容颜。

先映入琉璃双眼的,就是那双梦萦魂绕,无法淡忘的凤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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