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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琉璃因跟端王说好了欲去寺内赴约。

入寺之后远远地望见那一片粲然杏花绽放以及杏树之下那风华绝代似的端王殿下。

正欲往前的时候突然手被毫无预兆地握住了。

琉璃又是震惊又且懵懂回头看时意外地望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范垣。

有些无法置信,似乎觉着范垣本不该、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心中却隐隐地竟有些无法按捺的欢喜。

琉璃还没有开口,就听范垣说道:“跟我来。”

他的语气跟声音,不容置疑。

其实也的确容不得琉璃置疑范垣的手紧握着她的手腕几乎不等她回答,便拉着她往后飞奔。

琉璃身不由己地随着他越跑越快似乎看到有人围拢过来也有喝问的声音但却阻不住范垣的脚步。

琉璃觉着心跳的越来越快眼前景物晃乱,如梦似幻直到出了寺庙,拐过了街口她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师兄,你……”

那双熟悉的凤眼盯着她,浓眉微蹙,眼神慑人。

他的手握的这样紧,让琉璃的腕子有些发麻。

“不要去见他,”是范垣终于开口。

“啊?”

“不要去见王爷,”范垣的声音很坚定,“师妹,我娶你。我要娶你。”

也许是跑的太快太急了,琉璃的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双腿不仅发软,而且颤簌簌的,仿佛要直接晕厥过去。

有什么……好像不对。

但是他这句话,却像是一颗巨大的定心丸,又有无限的可使人欢悦、安神的功效。

就好像她等了太久,许是等了一辈子……才终于等来的姗姗而迟的一句话。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是在情理之中,而在意料之外。

琉璃并未去见等在杏花树下的那个人,而是跟范垣回到了陈府。

陈翰林已经默许了两人之间的亲事,只是对外并未宣扬。

突然有一天,端王亲自登门。

陈翰林正好在家,于正堂同端王相见。那会儿琉璃人在后宅,对于端王突然而来,不免惊愕,也不知他是何意,又跟父亲说些什么。

正在忐忑,外间陈翰林亲自来到,对琉璃说道:“王爷想见一见你,你去跟他说两句话吧。”

琉璃忙问道:“王爷跟父亲说什么了?”

陈翰林眉间有一抹忧虑之色,却向着琉璃一笑:“没什么,你去吧。王爷十分的贤德,并不是那等恃强凌弱的人,放心就是了。”

琉璃只得前往正堂去见端王,挪步如同蜗牛。

还未进院门,就见那紫薇花树下站着熟悉的人影,琉璃只觉着心头砰地一跳,不知为什么那惶恐不安的感觉越发重了。

她踌躇着不敢进门,正欲退缩,那边端王已经回过身来。

眼前所见的,是端王朱睿琮,俊美威严,风采依旧。

但是在瞬间,又像是那个她无法割舍的孩子的脸朱儆。

突然间,琉璃明白了自己在惶恐什么,她惶恐的不是将见到端王,而是原本该有的她的将来,以及那个她爱逾性命的朱儆。

她要嫁给范垣了,那就是说,她跟端王的缘分已经断了,但如果是这样,那个本该出生的孩子将怎么办?

难道,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儆儿了?这念头才一萌生,就仿佛有人把自己的心撕开了一样,痛不可挡。

琉璃本要迈步上台阶的,此刻却泪如雨下,躬身蹲了下去。

“师妹,师妹!”耳畔有人在叫自己,焦急的,“琉璃!”

有人握着她的肩膀,却又舍不得用力摇动,只微微用了几分力气,琉璃挣扎着,终于睁开眼睛。

她抬头看时,却对上范垣凝视的凤眼,双眸里满是忧虑。

琉璃还未反应过来,耳畔又响起小孩子的叫嚷声:“母亲怎么了?”

琉璃回头看时,却见是那两个双胞兄弟,小鸟一般趴在床边,乌溜溜地眼睛里也全是担忧。

望着两个孩子的脸,琉璃突然醒悟过来,继而……如释重负。

太好了。

一切都没有改变,她不需要做出令人恐惧的选择。

先帝已去,儆儿还在。

她同范垣也已经儿女成行。

但是鼻子仍是有些泛酸,眼睛也发涩。

范垣拢着她的肩头问:“是做了噩梦了?”

琉璃点了点头:“嗯。”

双胞兄弟闻言,心领神会,齐声说:“母亲这么大了,怎么也会做噩梦?”

两个孩子奶声奶气的说着,却满脸大人般的傲然,毕竟,他们并没有因为做噩梦而吓得哭起来,他们已经是小小的男子汉了。

琉璃望着两个孩子小大人般的神情,在瞬间破涕为笑。

她举手,把两兄弟半抱半拉地带到榻上身边,一左一右地抱入怀中。

两个骄傲的小男孩儿立刻变得乖巧:“母亲不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琉璃眼中还有泪光,却笑个不住,在两人脸上亲了亲:“好好好。”

范垣在旁边瞧着这一幕,想到方才听见琉璃的梦呓。

他心中狐疑,却并不提起,只笑道:“混小子们,这会儿只管说,等长大了还不是跟明德一样,哪里还栓得住?我原本还以为留明澈在家里陪着你,谁知也迫不及待的飞了,一个个都靠不住。”

琉璃抱着小孩子们,心中的惶惑惊痛才慢慢地消散,听范垣如此说,问道:“对了,明澈现在怎么样了?”

明德奉命游学,在南北士子之中声名鹊起。

且明德行事稳重,很有章法,更虽有才华,并不轻浮,反而谦恭温良,是以不仅许多年纪差不多的才子敬慕他,更很得许多大儒的青眼,交口称赞,所以虽还未曾参与科考,却先盛名在外了。

且明德身边也有范垣所派的侍从相随,时不时会传信回来,不必担忧。

只有明澈是女孩子,又是偷偷跑出去的,让琉璃十分挂念,生恐她缺衣少穿,或者少不经事的被人欺负了。

范垣道:“放心,明澈现住在温家住的很安稳,她鬼精灵着呢,你只担心别人被她欺负,别为她担心才好。”

琉璃笑道:“明澈的心计却很像是师兄了,生为女孩子实在是可惜了。我常常听她自怨自艾,觉着自己该是个男孩子,那才自在呢。”

琉璃说到这里,略略迟疑,不晓得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范垣何等精明,早在提起了明澈的时候,就料到琉璃的意思了,因说道:“你是不是担心她见到了……他?”

琉璃立刻明白,忙点头。范垣说道:“我得消息的时候,还并未有事,不过既然到了天子脚下,如果碰了面,也并不意外,横竖一切自有缘法,以他的心性,绝不至于对明澈如何,他只瞧我不顺罢了。”说到最后,便故意流露出一丝淡漠。

琉璃忙抬手拉住他的衣袖:“师兄……”

范垣才笑道:“行了,我只说说罢了。我若有什么怨言,就不至于心甘情愿的深隐潜藏了。”

他们说着,双胞兄弟便问:“父亲在说大姐姐遇见了哥哥吗?”

原来两兄弟毕竟年幼,懵懂之间,以为两人说的是明澈遇到了明德。

范垣同琉璃对视一眼,琉璃摸摸两人的头,笑道:“是呀。”

到年底的时候,京城传了消息回来,说是太妃病弱,明澈进宫陪侍严太妃去了。

至少,范垣是这样对琉璃说的。

对于朱儆而言,这一个新年过的尤其不同。

在郊县虽早有防备,仍是给明澈偷偷逃了,对此,朱儆并不觉恼怒。

经过这数年历练,皇帝早不是当初那个动辄燥怒、冲动的小孩子了,同时随着年纪的越来越长,对于先前他所厌恶恼恨的范垣对自己的种种教诲,却有了不同的感悟,慢慢地觉察出范垣的苦心来了。

所以这一次,才按捺不住南下,一则是找寻生母,二则是为了……自己的老师。

但虽然朱儆的心意已经转变,可正如范垣所说的一样,倘若他不曾娶了琉璃,那么两人之间兴许会“前嫌尽释”。

然而,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孩子,都会对“继父”有些异样心情,何况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哪里会容忍这种事,始终是一道过不去的心坎。

倘若当初范垣死在了南安王的手中,此后小皇帝长大,回想起当初他的种种教诲以及种种好处来,兴许会后悔,也兴许会感念,但如果事情重来一次,朱儆仍会选择让范垣死。

范垣深懂这种心理,所以仍是不肯让琉璃现身跟朱儆相见。毕竟皇帝有自己要走的路,什么骨肉情深之类……对朱儆而言实在太过奢侈。

可范垣就算再通透明白,也绝对算计不到,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就像是算无遗策、冷漠无情如他,也会遇到一个陈琉璃一样,那看似独绝冷酷的小皇帝,也终究会遇到自己命中的魔星。

而那个属于朱儆的“魔星”,也不是别人,正是范家明澈。

在侍卫报明澈失踪后,朱儆略微沉思,便命启程回京。

他已经料到,明澈如今还没认出自己,不论她从何处来,这一路毕竟是往京城去的,毕竟温养谦一家还在京中,明澈一定是去找舅舅了。

只要明澈进了京,就是在朱儆的眼皮底下,还怕找不到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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