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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南琴与卫竹兵分两路,她只身一人前往东郊山寨。    卫竹在山寨必经小径埋伏已久,只见前方一个营的兵开车经过。弟兄来报,后方还有人,扛着大炮。    “南琴小姐果然没猜错,姓赵的贪得无厌,哪能容忍别人抢他功劳!蒋天那边还未收到消息,不知老不死的窑子跟鸦片馆全被炸了,这队探路讲和的,给我点火干了他们!”    枪一声鸣,卫竹率人冲了出去。    “大当家的,外头有个自称冬镇长女儿的人求见,她说有要紧的事…”    蒋天正用布擦拭着皮鞭上的凝结的血,他头也不回,开口:“几人?”    “她一人。”    “放她进来。”    冬南琴走进大厅,便见蒋天坐在虎皮椅上,用白布擦拭着皮鞭。那白布上尽是血痕,她胸腔闷得很,极为不安,难以抑制的愤怒。她从腰间掏出信封,递给蒋天,神情慌张道:“蒋叔,这有家父与您来往的书信您看看。姓赵的为了洗白升迁私吞立桦镇的油水,竟然火烧了鸦片馆跟窑子。家中,只有小女躲在卫府免幸一难,您与家父亲如兄弟,家父命我前来告急。”    蒋天迅速拆开信封,里头果然是他们来往时写的暗语。他大惊失色,可又担心有炸,冬南琴拿出一张照片,上头是她与家中人的合照。    他将书信捏在手中,关指节咯咯作响,他怒道:“姓赵这王八羔子。”    这时,寨外传来炮轰声,炸的地面都在晃动,他快步的跑出去。只见外头早已一片火海,赵军队在山脚下对准开炮。    冬南琴趁乱溜了出去,来之前她早已将山寨地图摸清,如何来如何退她心里有数。外头炮轰,寨中的人都去迎敌,牢房空无一人。她在最里头一间找到卫问芙,她被双手被吊着,头垂得老底,只有脚尖轻轻点地。    她上前看清,心疼得泪模糊了眼。卫问芙原本瘦弱,这身衣衫她认得,她平日在家中懒散时爱穿着的亚麻纱裙,可见那日她该多着急才衣衫未换跑了出去。可纱裙如今已经沾满了血,后背更甚,皮开肉绽,鞭纹像生生刻在了她背上,每一条血痕生硬而狰狞。    蒋天他该死,他必须死。    冬南琴解下绳索,卫问芙瘫软在怀中,她下巴靠在她肩上,闻着熟悉的味道,轻轻低呐:“南琴…”    “是我。卫昉,是我…走,我带你回家。”    卫问芙手脚无力,站着都困难。冬南琴将她背起,仿佛觉着,只是短短三日,她却轻瘦了许多。    外头爆炸声,枪鸣声,声声不绝。    她背起卫问芙却觉着世间是那么安静,只听见她在耳边轻轻的呼吸声。    沿着一条小径避开正面而来的炮弹下山,冬南琴背着卫问芙走起来较为吃力,可她几乎忘了累,一心挂念背上那人,她呼吸越发微弱起来。    “卫昉,你不准睡…”她唇咬出了血,泪啪嗒不断,她生气道:“你忘记说过什么?过刚则易折,乱世之道,为保其身,必使浑身解数软硬兼用…可你没做到,你怎成了这样?你告诉我…”    垂在眼前的手环住她的颈脖,卫问芙在耳边低呐:“南琴…想走了…”    炮弹炸的山摇地动,她脚踢在石块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索性嘶吼发泄:“混蛋…你混蛋…我走了,你便不要命了吗?你死了…我又该怎么活?”    冬南琴心绞痛得很,这几日她片刻未合眼,生怕失去这人。可这混蛋竟然想着轻生,她这个骗子!承诺不会让她一人的…    她一边哭,一边低吼:“你无耻,骗我。你混蛋,竟想丢下我…我已经没了彤芳…我不能…我不能没了你…”    “南琴…卫昉无用…干不成什么事…也…”    冬南琴吸吸鼻子,带着哭音道:“我不许你贬低自己!今时今日的立桦镇与六年前大不相同,卫昉有远见,让立桦镇百姓熟悉水性,以防不时之需。又让百姓日常读报,关心镇外之事,这些…即使是小,可它也极为重要不是么?”    冬南琴哽咽,她想说,她懂她。    汗水与泪模糊了视线,她走路磕磕碰碰,摇摇晃晃。可手死命抓住卫问芙,不让她从背上掉下。    卫问芙闻言,眼眸缓缓睁开,只见那幽幽山路,只见唇边那人的发丝。她手伸到前去拭去她的泪,双臂环住她,抱得更紧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已没有了路,是海。    她跟卫竹约好,在这碰面。    冬南琴将卫问芙放下,抽出怀中的手帕用海水沾湿,拧干之后走到她跟前。卫问芙脸上被血染红,一瞧可怖得紧,她又心疼得说不出话,止不住又流泪。轻轻将发丝掖到耳后,用手帕擦拭脸上的血迹。    “南琴…是我耍小儿脾性了…”她睁开眼,眼前的冬南琴美极了,海风徐徐吹来,将她那轻柔的发丝带得飞舞,眼眸泛着红,玉容泪阑干。其神犹如空中皎皎月,令人倾心,她看得有些痴愣。    手抚上冬南琴的脸,说:“卫家世代从武,代代荣耀。唯独到了我这,一事无成,有志难申,怕是父辈的荣耀要毁在我手…我害怕…这世道令我懂得,唯有能屈能伸,装乖巧隐忍才有出路…只是这一次,我耍小儿脾性了…可这才是卫昉,倔性子,傲骨气,才是卫家的人…”    “我也想能不能这一次,我宁死不从…做回自己…”    冬南琴心中有气,更多是心疼,她擦拭着她的眼,破涕为笑:“傻瓜,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荣耀。”    那个万般柔情,体贴入微,待她至好的人。为她所做,为她所想,在她心中这人便是日初明的光,便是她的荣耀。    卫问芙微微一愣:“嗯?”    海浪一声声,伴随着不远处东郊山头的爆炸声,太阳望去硝烟四起,火海熊熊吞并着整座大山。    海水被映得发红。    冬南琴俯身,唇盖在她唇上,唇离,她柔声问:“你明不明白?”    “唔…”卫问芙呐呐点头,嘴角化开了笑:“我明白。”    脸上的血迹一一拭去,留下痴愣的卫问芙,她再次将手帕洗干净,回来给她擦拭。卫问芙抹着脸惊道:“南琴…我脸可有伤?…我只觉着背疼得很,我脸上可还有伤?”    眉头紧锁,担忧起来。    冬南琴生气:“你命都不要了?还在意脸作甚!”    如往常嬉笑,卫问芙捏了捏自个的脸说:“女为悦己者容,我担心成了大花猫,南琴会不要我了!”    “谁说要你了?”    嘴角始终溢着笑。    …    立桦镇鸦片源被烧毁,窑子一夜之间也没了,简直大快人心。卫司令铲除土匪,又烧了鸦片馆,功劳甚大,赵将军亲自令人颁发锦旗。    冬自旗暴毙身亡,镇长位置空缺,暂由卫司令继任。    卫问芙趴着睡了一觉,神经好了不少,睁开眼冬南琴正坐在床边替她换药。她自才清醒,身上□□,连贴身衣物都被脱尽,她脸顿时烧烫起来。    “你怎把人的衣衫脱尽也不吱一声?”    冬南琴轻轻为她上药,闻言脸色一变,手按在她臀部的鞭痕上。疼得卫问芙龇牙咧嘴,她这才笑道:“是这样吱声么?”    时光荏苒,岁月无痕。冬南琴微微在心中感叹,亦然想起初识时,她也意外负伤,躺在这。如今与卫问芙身份互换,倒也奇妙之极。她不仅乐了,对着卫问芙弯着眸子笑。    “你…哼…”    伤口的疼痛上药微微的凉,冬南琴指尖轻触微微的瘙痒。卫问芙侧眸看着她,冬南琴俯下身侧脸线条柔和,那双眸子更是好看,朱唇紧抿着。她问道:“南琴,昨夜你在海边所讲可是当真?”    冬南琴媚眼一弯,笑道:“讲了什么?”    她回头,埋在臂弯里。蹙着眉头,脑海有些模糊,那时神智不是很清楚。难不成都是她在做梦了?卫问芙失落得要死去,说:“是我做梦了!”    “哦。梦见什么?”    “梦见在海边被一只尖嘴猴腮的妖怪咬了一口!”卫问芙话音刚落,背后伤疼得她一叫,见冬南琴手按在上头,神情极为不友好。顿然醒悟,她双手撑着床沿跪坐起来,抓了衣衫穿好。    冬南琴拧眉:“都伤成这样,性子也不改改,趴回去,否则我可要生气了!”    她三两下将衣服套上,将散乱的发丝扎在脑后,跑去镜子前照了照。脸果然没有伤口,就是额间磕碰了一口子,不过不碍事,不影响美观。卫问芙满意的揉揉脸,不顾伤势,跑过去揽住冬南琴的腰身,将脸靠在她肩上,笑道:“姐姐可别生气,我听话就是。”    冬南琴见她凑近,心口跳得厉害,往后退几步撞在桌上。那人也不收敛,逼得她整个人坐在桌面上。    “给点糖,才听话。”    卫问芙将她手锁在身后,抵住她的唇。    “唔…”    舌尖轻巧探入唇间,启开贝齿,与之嬉戏。吸允着唇瓣,手扶住她的腰,得到回应吻更深。    秀子拿着换洗衣衫推开门,见状,惊楞,吓得手中的衣衫掉落,她大叫:“南…南…南南南南…”    啪的一声将门狠狠的关上。    冬南琴从柔情中回过神,娇羞咬着唇,狠狠朝她腰间拧了一把。    修养几日,卫问芙可以下床走动。冬南琴摇头,床上呆着都不老实,这次还得了。    见了锦旗,卫问芙笑弯了腰。    “这幅锦旗应当提上南琴的名违才是,卫昉哪受得起?”    在后廊内堂,喝着茶,吃着点心。    卫竹添油加醋将冬南琴那日的计谋说得龙飞凤舞,先是拦下了大批鸦片,挑拨赵将军跟东郊蒋天立桦冬自旗之间的关系。将鸦片送到和田鬼子手中,赵将军的人立即禀报。一向吃大块肉的赵将军一听气得胡子都直了,拍马屁他拿第二,谁敢称第一。    怕被抢了功,夺了现在的位置。赵将军火急火燎令人烧了立桦镇这块大肥肉,冬自旗没了本钱,定如缩头乌龟。而蒋天有枪有人,如若谈不拢定也是除之后快。赵将军的人刚到山寨脚下,便遭到蒋天的袭击,他唯有斩草除根。    “妙,妙哉。料不到我家南琴博学多才,在谋略上还是一把好手,这借刀杀人计谋用得太妙!我说,南琴有军师风范不?”卫问芙乐不可支,看着冬南琴的眸子泛着光,充满着柔情,她信步过去,一把抱住冬南琴,在她耳边说道:“委屈你了!抱抱!”    冬南琴一把推开她,吃了一半的点心塞进她嘴里。抿起嘴角从她臂弯里蹲下溜开,坐回椅子上,看着手中的茶盏,心里甜如蜜。    晓得她委屈便好。冬自旗跟蒋天给了她足够安心的理由,只是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只是为了这人,她晓得她委屈,一切都值得。    卫竹见她两这说不出哪不对劲的样子,干巴巴的吃着苹果,凑到秀子旁边,低声问道:“你有没有觉着她两怪怪的!”哪里怪,卫竹却说不上来。    秀子吓得糕点都掉了,一巴掌拍在卫竹脑门上怒道:“你瞎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见跑出去的秀子,卫竹挠挠头一脸懵。    “姓赵既然送了锦旗,我可不占这大便宜。”卫问芙将锦旗卷起,拿起桌面上冬南琴那张画了个三角形的纸。    冬南琴白她一眼,“你又想作什么妖?”    “效仿姐姐惊天之计呗!”    “不许再叫了!”    “南琴南琴…南琴…”    卫竹苹果袭来,被轻易夺过,“哎,问芙你快别叫了,肉麻死我了!”    世间执念,不过隆冬弱水千层冰,斧砸锹凿不能移。    ….    半月后。    报纸上登出赵将军为了剔除所有鸦片源,将天津一大饭店烧毁,日本友人和田被烧死在饭店中。    几日后,赵将军暴毙在家中。外头传闻,是鬼子报仇,因此个个怀恨在心。    后续。    北平沦陷,卫问芙组织地下情报组,冬南琴辅佐在侧。    卫问芙潜入北平谋军官之职,当间谍为组织提供情报,冬南琴作为翻译官跟随,两人为抗日战争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抗战八年后,日本投降。    卫问芙带着冬南琴回到天津故里,隐居于天津卫市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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