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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隔着燃烧的断桥,秦慕和管彤站在深渊中突兀矗立的平台上,望着对岸影影绰绰越聚越多高擎火把的人影,局势已一目了然。    凌玉琪扬起手中火把对平台之上媚然含笑:“秦慕,女王大人,夫人!上面冷不冷啊?”她讥笑的口吻肆意张狂,毫不掩饰洋洋自得。    秦慕看着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冷冷地说:“我说这位大姐,我跟你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让你冒着兴许会送死的风险也要对付我?当初要不是我拦着,你跟你那个英国佬奸夫直接在我院子里被打死了。你来之前应该知道会有这种风险吧?”    凌玉琪啐了一口,嫌恶道:“呸,一个卑微的司易师,想碰我,还轮不上他!”    秦慕慨叹她重点不对:“那你说说,在沐王府里干到什么职位才有福利能睡你啊?”    周遭不少男人忍不住发笑,凌玉琪拉下脸来狠狠回头瞪了几眼。那些男人有恃无恐,环臂而笑。    凌玉琪望着高台之上的秦慕,阴恻恻地冷笑:“秦慕,你还在做梦呢吧。沐王府?”她回身看了看四周不下四五十的巫师强大阵容,扬眉挑衅:“你们大荣的皇帝生性多疑,自以为是明君,对自己的儿子却百般不信任。能力强的就忌惮,比如你那名义上的夫君熙王夏行筠。能力弱的又瞧不上眼,比如康王,宁王这些没用的草包笨蛋。他哪儿会允许子嗣中有人聚集如此强大的力量??”    秦慕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距离太远,凌玉琪看不到她表情上的细微变化,继续得意道:“至于沐王夏行瑾……他倒是个有心计的……”    “休得多言。”    身后一名黑衣人出声打断了她洋洋自得的长篇大论。    秦慕凝视着火把下映衬的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厉声问道:“这些人不是沐王派来的……”她的额头突突直跳,“是……孟熙?!”    凌玉琪仰天大笑:“你这个笨蛋,总算想明白了?嗯,明白了就好……”眼神凌厉,直射向秦慕:“秦慕,你今天插翅难飞,擦干净脖子等死吧!”    ……    秦慕眉头紧蹙,耳畔一阵轰鸣。    她已经听熙王说过,自己曾遭沐王逼迫极刑醒血,加上赴京进宫的一番经历,直以为这次又是沐王瑾设计陷害要把她虏走视为己用。所以她知道这是个陷阱后能保持淡定,是认为自己并无性命之忧,就算寡不敌众今日被生擒了,只需想法子拖延时间也许还有机会逃跑。    可这些人不是沐王派来的,竟然是孟熙!那么情况便大相径庭……孟熙和大荣是死敌,他们当然希望大荣的魁巳宿主越早死掉越好。那么今天……    她环视着对岸众多蓄势待发的巫师,隐有灵力汇聚之气风中暗涌,心跳越来越快,巨大的危机感直逼得她心口微微发涨,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似乎随时都会破胸而出一般。    今天……他们不是要将她生擒活捉,而是要将她杀死在此处!    这天然巨型陨石坑,难道就是她的葬身之处?    ……    一道黑影闪过,夹着一声低呼:“夫人小心。”    管彤闪身挡在她面前,将她娇小的身形护在身后。    秦慕看着这具算不上高大强壮的背影,心头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动。    “你……你刚说叫什么来着?”    管彤凝神聚气对环伺的巫师严阵以待,轻声应道:“属下管彤。”    空气中聚集的灵力越发强大,浓烈到秦慕被封印灵力的身体都察觉到了灵力的涌动。    秦慕叹了口气,伸手拍了下管彤的肩头:“让开。”    管彤有些惊讶忍不住回头瞄了她一眼:“夫人……?”    秦慕淡淡地说:“这一个团的法师,明显都在攒大招。你出一身魔抗也能给你一下秒了,明摆着伤害溢出。况且你一个切后排的刺客,这会儿应该规避伤害,边缘OB一下,等他们技能都CD了再绕后一个个切……你现在这种硬刚的行为明显是在送人头。会不会玩儿啊。”    “……???”管彤一脑袋问号,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被她这么一通胡搅蛮缠,方才一直紧绷的神经倒是出乎意料地放松了不少。    肩头又被拍了一下:“让开。”    管彤坚定地说:“属下管彤,奉卫大人之命随扈夫人。若夫人今日遭遇不测,属下即便苟活得归也无颜再见主人。”顿了顿,声音轻缓了些许,“即便只能以贱命替夫人抵抗一次攻击,属下也算恪尽职守,没有辱没了熙王府的门声。”    秦慕一怔,笑了笑。    “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我可还想着,能活一个是一个呢……”    话音虽轻,但管彤听得清晰入耳。随着环伺的巫师灵力愈发强烈及至将要破弩而出之际,管彤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身后女子这句清淡的言语。    他忽然收敛起凝聚起的一身灵力,默默吟诵了一段咒词,掌心中逐渐聚集起一团金色光芒,刚想回身推入秦慕的身体内,却被她突然用力一把推到了一旁。管彤没有防备且一直在凝神吟诵咒词,被她突然大力推倒跌坐在地。不及他错愕,大惊之下发现秦慕已经跨前一步站在了自己面前。    耳畔风雷响动,周遭一片火光闪耀,几十条燃动的火焰锁定了同一个目标,卷着炽烈的火风同时迸发而出,直奔秦慕所站之处袭来。    来不及了……    刹那间管彤眼看着那奔涌的数十条火柱狂袭而致,直取秦慕而来,连周遭的空气都呼啸着灼灼热气。生死存亡之际,秦慕的身体却忽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冰蓝之力,迎着万钧之势仿佛绽开一朵绚丽的奇幻之花,那团冰蓝光芒将秦慕团团环护,汹涌而至的数十条火柱逐一被冰冻在半空中,在秦慕面前形成无数粗壮的冰锥,再逐渐一一落地,碎裂成满地冰碎。    巨大的山体内只听得阵阵冰块碎裂的声音,凌空回荡,久久不息。    整个岩洞内无人开口,半晌,秦慕身体微微摇晃,跌倒在地的管彤这才从巨大的震撼惊异中回过神来,一个挺身上前接住她瘫软的身子,扶着她慢慢坐了下来。    “夫人……”管彤见她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心跳剧烈,四肢瘫软无力,靠在他肩头大口呼吸着。    秦慕只觉得脑袋阵阵发晕,胸口剧痛,疼得她浑身冷汗湿透衣衫。可她咬着牙强忍着,撑着精神不想像上次一样昏迷过去。    上一次,董可黛失控对她释放了火龙阵,她体内的灵力自发形成屏障保护了她。可她当时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几乎是立刻便昏死了过去。    而这一次,她赌上身家性命,也许这股漏出的灵力还会发挥作用抵挡住这波致命的攻击。若成功,至少能为他们换得几许时间等待救援。若失败……    她忍着剧痛,竟还有心情扬起一丝笑来。    大不了一死……大不了……    忽然想到她爱的那个男人,横竖不过一死的心竟顿时怂了八分。    夏行筠……这会儿该是发现她不见了吧……她不辞而别,他会不会担心……他在前线打仗,她答应他乖乖在家,等他回来的……可她却鬼迷心窍,被什么能回家看看的拙略陷阱诱惑了,傻B兮兮的跟着两个混蛋,还带了这么多人陪她一起来送死……    “夫人……你怎么样了,还好吗?”管彤忧心忡忡低声询问。    秦慕的神思渐渐回转,摇摇头咬牙坐直身体,望向对岸,那群巫师正在相互窸窸窣窣地讨论着什么。心痛稍有缓解,她擦了擦额角淌下的汗水:“下一次我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管彤点点头。这一回如此强大的攻击能被毫发无损地抵御过去已经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本已做好牺牲的准备,万不得已之际,他甚至动用了强弩之末的杀手锏,却没想到最后关节被秦慕推开打断了施法……    没想到这看似娇弱的身体内居然蕴含着如此巨大的灵力。而这还仅仅只是漏出的冰山一角……若她是完全的魁巳宿主之身……    管彤远眺而望。那对岸的一众巫师三五成群在交头接耳,只有手持火把的凌玉琪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们,似是充满了怒意。    若她是完全的魁巳宿主之身,这些人,恐怕全然不是对手……如此想来,对方大概对她的情况了若指掌。这是明知她现在还没有真正的能力,这才殚精竭虑地将她诱拐至此想要趁虚而入,将她杀死在最虚弱的时期……    “管彤。”秦慕唤道,“你的能力是什么?”    管彤如实答道:“回夫人,是影遁和飞刃。”    “飞刃?”秦慕不太理解。    “即是幻血成刃。极限是五刃,半柱香的时间,百步之内都可受控。”管彤不明白这个节骨眼上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当初卫桑点名派他随扈秦慕,就是看中了他的灵力。影遁,是暗卫随扈必备的技能。而飞刃则可保证她在受困之时,他身为随扈可轻易斩杀敌人,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甚至都不必显露形迹。卫大人想必是不愿被秦慕发现有人暗中随扈她的。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    秦慕凑近他些,问道:“你老实回答我。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从这石台到对岸,你可以凭飞刃垫步自己度过去吧?”    管彤心头一跳,见她不似在开玩笑,本能地回答:“属下奉命……”    “我跟卫桑誰大你心里就没点B数吗?”秦慕打断他说了好几遍的官腔,“等会儿你找个时机就自己跑出去。能逃命就逃,逃不了,那就是命数了。”    管彤也急了,要开口申辩立场却又被秦慕打断了:“你留下就是陪我一起死。你要是能活着出去,至少还能帮我去找找沐清郑游他们。他们应该是被这伙混蛋也算计了,现在不知是死是活……往好处想也是被困住了。咱们还带了十二个侍卫么不是,多少也能有点帮助啊!我跟你说。”她挪了挪屁股认真地教他起来,“你度过去之后立马影遁,偷偷摸出去直接去客栈找人。若还有人活着,首要目标是救他们出来。还是那句话,能活一个是一个。若全死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有点哽咽,强忍着缓了口气继续道,“你们暗卫不是有联络的信号么,想办法告诉家里咱们的状况。就算我死了,也要让他知道我死在哪里。至少,总得有人给我收尸。”她垂了眼角,扬唇一笑,“总比跟我一起困死在这里强上百倍。”    “夫人……”管彤于心不忍。让他撇下她独自逃生,无论借口说得多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到底还是藏不住那太过明显的本来目的。管彤抿抿唇:“属下撇下护主独自逃生,即便能回到翼北面见主人,也逃不过一死。不若与夫人同归此处。”他抬眼环视这巨大的山洞,破天荒地也笑了笑:“属下能得夫人卿顾至此,实乃无憾无怨。”    秦慕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凶巴巴地说:“誰特么卿顾你,我特么认识你誰啊。别自己加那么多戏行吗。”    管彤一腔侠肝义胆被几指头戳了个精光,目瞪口呆地看着秦慕声色凌厉地数落他:“我让你出去救人,救不出人来回去报信,你特么想什么内心戏呢。我是不是你主子?”    管彤呆滞地点了点头。    “我说话算数吗?”    管彤继续呆滞地点头。    秦慕啪地拍了下他的脑门儿:“那你特么跟我废什么话,我说你做,懂?!”    “……懂……懂了。”管彤完全被弄傻了,直愣愣地行了个礼:“属下遵命……”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呢?    “……诶等等,你看看对面怎么了?”秦慕说完这句扭脸一看却立马愣了。管彤下意识地摸了摸被戳完又被拍的脑袋,也随着望了过去。    ……    ……    方才一番火攻之下,原本以为秦慕会立毕当场,没想到却被忽然爆发的一股冰蓝之力毫发无损地化解了去。一众巫师都愣住了,有些不禁忧虑问道:“……不是说仍在虚弱期,灵力没有复苏么……那这股环护之力从何而来……何大人,您该不会在哄骗我们吧?”    黑衣人低喝:“休得胡言!”    众巫师瑟瑟噤声,这可是个他们得罪不起的主儿。但方才秦慕的冰蓝之光竟然抵御住了他们数十名御火师的同时发力……这股灵力着实不容小觑。眼下大多数人都有些疑虑。对手毕竟是灵兽宿主……而二皇子府里那位的厉害,他们已经领受太多了……    站在浮桥残壁旁的凌玉琪怒容满面,转身质问:“你们还在等什么?继续啊!”    黑衣人一直瞩目观望石台上的一举一动,远眺之下见秦慕发力后便不支倒地,便疑心这女人并非像大荣沐王所说处在醒血初的虚弱期……毕竟虚弱期的灵兽宿主体内的灵力是完全不受控的。时强时弱,时阴时柔,居无定位,经脉都是乱的。可秦慕的这股灵力却好似一直在她体内潜伏环护着一般,危机时刻会自发护主,这……全然不似虚弱期的状态啊……    他暗恼身后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之声。这些拥有自然之力的巫师向来不似普通侍卫那般好管。他们仗着有灵力在身,并不太把常人放在眼里。饲主以明志酒这唯一的手段操控着他们,迫使他们尽忠。但也表示他们只会听从一人之命。领着这么多不太服从管束的巫师远走千里办这么件重中之重的差事,起初他还是很有些心理压力的。    不过好在,这些巫师其实都很珍惜自己的性命。只要以性命相挟他们便会听话许多。但在面临危机之时,这些惜命的巫师也会无一例外地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怂了,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只想着如何保命——但眼下他正在思考紧要问题,也懒得去理会他们。    渊水魁巳司冰雷之力,玉琳锦漆司风火之力。方才那女人体内爆发出的冰蓝之光恰好印证了这一点。    这股力量虽然非常强大,瞬间便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巨大威力。原本他以为可以一击必中,毕竟为了能够一击必中,他们特意煞费苦心地将她诱引至此,高台孤立,深渊环伺,绝无逃生之机。水火相克,此番召集前来的巫师全是御火师,他就不信了,一个虚弱期的宿主,连最低阶的巫师都不如,这么大阵仗,会拿她不下。    然而现在他迟疑了。    这道冰蓝的环护之力迫使他怀疑那个女人并非处在虚弱期。但远远看着,她似乎已经力尽气竭,仿佛方才的一击已经用光了全部力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正蹙眉思考,凌玉琪大步从他身侧走过,指着一众巫师继续怒喝:“你们难道没看见吗,她已经没力气了!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再来一次……”她咬牙切齿,“只要再来一次,她必死无疑!”    再来一次……当真必死无疑?    黑衣人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头隐隐有不安闪过……    巫师中有人不满地开了口:“凌姑娘说的轻巧,方才一击我等也全都使了全力的,姑娘也是有灵力在身之人,难道不知大动灵力后需静气调息避免被血咒反噬么。”    凌玉琪破口大骂:“你们要等她缓过这口气来一个个宰了你们不成!”    众人心惊肉跳,又开始窸窸窣窣起来:“不是说虚弱期,灵力不足低阶巫师么……”    “方才瞧着并不似那般简单啊……”    “若非如此方才一击当被烈焰焚身烧得灰都不剩才是……”    “到底是魁巳宿主……”    ……    几番交头接耳,凌玉琪愤怒了:“你们还知道她是魁巳宿主!如今你们合力围剿她,若今天不是她死,改日她过了虚弱期,灵力强大起来,你们这些杂鱼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有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等受命围剿魁巳宿主,这是忠君为国之大事,安敢阵前退缩?!眼下那宿主已被困入绝境,我等只需再动一次火龙阵,她绝无生还之力。除掉了魁巳宿主,咱们的锦漆宿主一日强大似一日。我孟熙一统天下便指日可待,到时候你我都是开国功臣,主子必不会亏待于你我的。”    众人纷纷点头。凌玉琪见他们终于下定决心再来一次,兴奋地回身望去,却呆住了。    只见光秃秃的平台上,不知何时,只剩了秦慕一个人。    ……??    不是还有个桥上突然冒出来的随扈么?    这么会儿功夫,跑哪儿去了?    平台之上,秦慕正襟危坐,睥睨众生之态,令众人观之胆寒。    这,是陷入绝境之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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