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跑

早上五点四十，苏梨准时出现在小公园的人工湖旁，不过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跑圈，而是先四处张望了一下。　　“不跑步吗？”苏教授正做着热身运动，见苏梨心不在焉的模样，面露微笑，“还是在等人？”　　“没有。”苏梨摇头，甩了甩胳膊开始做热身，“我只是随便看看。”　　清晨人工湖边的空气清新，干净到似乎能把一切瞌睡都赶跑，天还没大亮，头顶还能看见浅浅的弯弯的月亮。大早上这个点来湖边跑步的人并不算多，一眼就能望见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正往这边赶来。　　苏教授个子高，眼神也好，抿唇笑道，“嗯，那我们开始跑步吧。”　　“等等。”见苏教授准备朝前跑，苏梨忍不住出声，“那个。”　　“你们一起吧。”苏教授拍拍苏梨的肩膀，“我先行一步。”　　　　等苏教授的背影远去，裴言煦终于气喘吁吁赶了过来，“苏梨，我是不是来迟了？”　　“也不算迟。”苏梨见他累成这样，不忍心说实话，还将戴着手表的胳膊藏在身后。　　“下次你不用这么等我。”裴言煦放缓了呼吸，认真说，“无论你跑到哪，我都会追上你的。”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拉住苏梨的手就往前跑，“你爸爸都跑那么远了，咱们再磨蹭都要被他追上了。”　　男孩爽朗的声音顺着微风送入苏梨的耳中，手腕上有一道温热的触感，酥酥麻麻的，却不让她讨厌。她还是第一次与爸爸以外的异性距离如此之近，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被对方拉着跑了。　　不过跑了没多长距离，苏梨便反应过来，裴言煦跑的太快了。　　她反手抓住裴言煦的手，用了力气想把人拽住，“别跑这么快。”　　裴言煦听见她的话，停了下来，“怎么了？”　　他的眼里满是激动与谨慎，连握着她的手都刻意放松了力气，生怕把她抓疼了似的。　　苏梨趁机抽出自己的手，面对他这种毛茸茸小动物般的眼神，语气怎么也硬不起来，“早上跑太快了对身体不好，要匀速跑。”　　“嗯。”虽然因为她的动作裴言煦脸上多了分失望，但仍旧点头应道，“听你的。”　　　　这次裴言煦不敢再自作主张，跟在苏梨身旁慢悠悠跑着，两人并肩前行。人工湖面吹来细细的微风，拂过脸庞，舒适宜人。两人身后，苏教授已经跑完一圈，找了地方喝水休息。　　“苏教授好。”裴文颢抱着裴妈妈特意准备好的营养早餐坐在湖边供人休息的石凳上，有气无力，自动陷入省电模式，“我弟弟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苏教授被他这模样逗笑，坐在他身边，“没，只是你怎么也来了？”　　“给我弟送饭。”裴文颢一脸怨念，恨不得立刻躺下补眠，“我妈担心他在外面随便买了东西吃，就让我给他带过来。”　　“既然来了，那你也一起跑一圈吧。”苏教授指了下不远处已经折返的苏梨和裴言煦，“或者像他们一样，跑到那边的柳树，正好四分之一圈，折回来就半圈的距离。这湖挺大的，一圈你肯定跑不下来。”　　“不行不行。”裴文颢头摇得像拨浪鼓，但摇的太急，摇完以后还头晕，扶着脑袋在那唉声叹气，“半圈我都跑不下来。”　　“就你这体质，马上就高考了怎么能行呢。”苏教授抢走他怀里的保温盒，作势假意踹了他一脚，“去，也不劳您老人家多费力，就这到那边那个凳子，你跑个来回。都起这么早了，不锻炼一下都说不过去。”　　裴文颢朝旁边一躲，“不跑。”　　苏教授看他这赖皮的样子就知道他想偷懒，沉声道，“你妈妈让你陪着小煦出来，不就是希望你也能跟着跑跑，不是呆在家里动都不动。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但你这样，以后身体就永远都好不起来了。”　　裴文颢扭过头深深看他一眼，咬牙站起身，朝另一头跑去。　　　　裴文颢被逼去跑了个来回，苏梨与裴言煦已经坐在苏教授身边吃起了早饭。此时天色大亮，明媚的日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偶尔还会有经过的鸟雀，来小公园锻炼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给清净的小公园里添了分人气，不再那么冷冷清清。　　“哥，你的包子。”　　“渴死了，先给我水。”　　裴言煦依言从包里掏出保温水杯递给他，老神在在教育道，“哥，你这身体也太菜了吧，要是上场打球当前锋，早被人撞翻了。”　　“是，就你厉害。”裴文颢喘着粗气，“撞就撞吧，反正我又不打球。”　　“时间不早了。”苏教授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你们收拾收拾准备上学吧。”说着又嘱咐裴文颢，“记得今天晚上来我这补课，我看你电磁学的基础不行，要多做题。”　　“嗯。”　　裴文颢感觉自己接近于灵魂出窍，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他东西，下意识想找个理由把这补课推迟几天，哪知道身边有个拖后腿的，“我们也开始学物理了，我能一起去补课吗？”　　裴文颢被最后一口包子皮噎了个仰倒，翻了半天白眼把包子咽下，“咳咳，你才学了几节课就要补习，臭小子想什么呢。”　　被哥哥一句话戳穿内心想法，裴言煦刷的一下脸就红了，躲在哥哥身后不敢看苏教授。　　苏教授笑了笑，“你哥哥说得对，你现在还不需要补课，把课堂上的知识好好学透就够了。”　　裴文颢看着躲在自己身后委屈巴巴的弟弟，心一软，脱口而出，“不是还有苏梨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苏梨，初中那点知识，苏教授大材小用了。”　　裴言煦眼眸一亮，“真的？”　　苏梨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握紧了手中的杯子，里面是苏教授自己磨的豆浆，豆子的清香味让她放松了不少，“我学的也不是很好，不一定能教你。”　　苏教授拨了拨她眼前的刘海，微微笑道，“没关系，你们可以互帮互助。”　　有了爸爸的鼓励，苏梨点点头，“嗯。”　　见苏梨答应，裴言煦差点没高兴的蹦起来，“太好了。”　　裴文颢屈指一弹弟弟光洁的额头，懒懒道，“别激动，你先把老师讲的课听懂记住再说吧。”　　　　从这天开始，裴文颢被迫改变作息提前了一个多小时起床，陪着弟弟去晨跑。也许是勤加锻炼的缘故，他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不会再像原来那样没跑几步就开始喘粗气。裴妈妈见到他的变化后欣喜若狂，每天都让阿姨多做两份早餐让裴文颢给苏教授和苏梨带去，以表谢意。　　但他还是不喜欢晨跑，更不喜欢起早，所以听说苏梨要请假暂时离开去集训，准备迎接马上要来临的赛季时，裴文颢差点没热泪盈眶，恨不得亲自上阵代替苏教授去送苏梨集训。　　他终于可以摆脱万恶的晨跑了！　　他终于可以多睡那么一个小时了！　　连跟着裴言煦和苏梨跑完了半圈他都没有意识到，喝着一贯讨厌的牛奶都幸福的好像运动完喝冰凉的汽水般爽快。　　　　相比裴文颢，裴言煦就蔫蔫的，跑完步以后啃着包子半天不说话。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苏教授问苏梨，“中午十一点的车，爸爸有堂课赶不及，没法送你了，到时候裴叔叔送你过去，注意安全。”　　苏梨点头，“嗯。”　　裴文颢顺口提醒道，“我爸开车老是急刹，你记得系上安全带。”　　“嗯。”　　苏梨没听见裴言煦的声音，有些奇怪。他们四人坐在长凳上，苏梨与裴言煦一左一右，中间隔着苏教授与裴文颢，想要说话都不方便，但这种时候裴言煦不可能不说话。苏梨忍不住转头去看裴言煦，苏教授与裴文颢自然看在眼里，只是不说话。　　认真想了想，苏梨开口说，“裴言煦，我去集训的时候，你不要忘了继续每天晨跑。书上说了，形成好习惯很难，千万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中间断了再拾起来就很难了。”　　裴言煦立刻回神，应道，“好的好的！”如果他屁股后面有尾巴，只怕摇的毛都要秃了。　　原本想看戏的裴文颢骤然像被扎破的皮球，方才的元气满满完全消失不见，抽搐的小腿肚立刻感受到一丝酸疼，面对苏教授递来的挪揄目光，他差点没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他刚刚为什么要提醒苏梨呢？　　他没提醒苏梨，苏梨也不会想起小煦没说话，她没想起小煦没说话，也不会没话找话提晨跑的事。　　所以还是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