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握着手机目送她远去,心说这丫头还真是有点奇怪,不过怪人他见多了,比她更怪异的大有人在。 他转身在店内抓了一圈,这才想起来他还有正事要办,于是拨通了那家店的售后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姑娘,声音婉转动听,“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这百灵鸟般的声音浮生听得顺耳,可他又不是来找她聊天的,再动听又有什么用,消不了丝毫的怒意,沉声开口道:“谷山路‘左不过浮生一梦’,门坏了,让你们老板过来一下。” 浮生开门见山,那姑娘却委婉地绕着圈子,颇有推脱的意味。 他没耐心陪那姑娘缠毛线似的绕圈子,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那句话,可谁知那姑娘听了竟还是在绕,浮生有些火了,便大声道:“让你们老板过来!否则我就直接动手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我没给你们留余地。” 冰凉刺骨的声音传到了姑娘的耳朵里,让她不禁一个激灵,吞吞吐吐道:“好……我……我这就去向我们老板汇报。” 浮生挂了电话,将手机随手一丢,懒洋洋地倚靠着吧台,等那奸商过来,心里没报太多希望,都开始盘算该走什么程序去报……投诉他了。 估摸着过了半个小时,那奸商竟真的赶了过来,让浮生不免有些惊讶。 他走到门口望着他,只见那奸商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下车时还用纸巾抹了抹额头的汗,就这天气,也不知是真出了汗还是装个样子。身边跟着看起来实力不俗好似保镖的人物,搞得好像这间小奶茶店是龙潭虎穴、有来无回似的。 浮生瞧着他那张脸,心说老天未免太喜欢开玩笑了,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 浮生记得从前自己是咒过他的,咒他脚底生疮,头发掉光,现在看来还是有些成效的,脚底生没生疮不清楚,头发倒是秃成地中海了。 许多年前浮生开了家酒楼,内部装潢十分风雅,打的也是高端酒楼的招牌,这外头的装饰定然也不能马虎,于是浮生特地花重金找人定做了一扇雕花木门。 定做前那奸商向浮生吹得天花乱坠,什么上好的名贵木料,祖传了几百年的独家工艺,绝对坚固绝对耐用绝对美观宛如收藏品一般,意思差不多就是哪怕浮生死了那门依旧还是完好无损,并且还能被供起来上香祭拜个几代人。 浮生那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信了他的鬼话,十分爽快地付了钱,让他尽快完工。 然而让浮生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门刚装好没三天,就在某个夜里让人给踹了个稀巴烂。 浮生都不记得他是以一种什么心情打扫那些碎木屑的,只记得他后来又花重金不远万里重新找人重新定做了店门,而在那漫长的工期里,浮生每夜里领着他那一帮伙计,在冬日的寒风里,裹着大棉被,围着个火炭盆,守着店门,相互紧挨着取暖。 后来,浮生每每想起这段往事,都对那奸商恨得咬牙切齿,没成想如今又添上了这么一笔。 浮生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将那奸商唤到自己面前,那奸商犹犹豫豫地不敢动身,浮生眉头一皱,冷脸瞧着他,奸商察觉到了危险信号,急忙走了过去。 浮生指着玻璃门上的裂痕问他:“看到这条裂痕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那奸商仔细端详着那道裂痕,一边擦汗一边点着头。 “看到就好,这是一个身高顶多顶也顶不过一米六,体重最多最也超不出九十斤的小姑娘,不小心踹飞的一颗小石子,砸到这上面形成的,你是不是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这么不可思议的发生了,而且还是在你所说的绝对坚不可摧的玻璃门上发生的!” 说罢,浮生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我一直都是是很好商量的,你不必紧张。” 那奸商一听暗自这话松了口气,浮生见他那样,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处理得好的话,那我就是那么一直很好商量的。” “啊……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那个……” 那奸商这个这个,这个那个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话来,眯着他眉毛下头那看起来似乎是眼睛的缝盯着那条裂痕看过来又看过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简直都要把那扇门又给盯出一条缝来。 “你看够了吗?”浮生忍不住提醒他。 “看够了……看够了……” 那奸商掏出纸巾抹了抹他那锃亮的脑门,说:“我方才啊,仔仔细细地观察了那条裂痕,觉得这么严重的裂痕实在不像是您所说的原因能形成的,要知道,我们的玻璃门,那是绝对的坚固!绝对的质量有保障啊!依我看,这条裂痕应该是更为剧烈的冲击所形成的才是,鉴于您对此并不知情,那也许是您不在场的时候所发生的,由于某种原因,没有在表面显现出来,但内里却真实受到严重损坏,再加上今天的那颗小石子一诱发,于是就形成了您所见到的大裂痕。” “所以!”那奸商一拍手,“如此看来,这条大裂痕的出现也实在是无法避免的呀,尽管我们的玻璃门异常坚固,但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它终究还是玻璃,比不得钢铁坚硬,再加上如此剧烈的冲击,出现裂痕也是实属难免的事情,您应该体谅它才是。” 编,接着编,怎么不干脆编个花篮出来啊? 浮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奸商的那副嘴脸,想当做没有听到他的那一番歪理解释,但奈何听力实在是没有问题,而他又说得头头是道,绘声绘色,宛如亲身经历过一般,仿佛玻璃门受到他所谓的剧烈撞击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但却没能及时阻止,感到痛心疾首,寝食难安。 浮生静默地看着他,那奸商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摆出副商量的语气对他说:“要不您看这样,虽说玻璃门的损坏实属意料之中,但鉴于您购买的时间也不长,我们就……” 浮生斜眼瞧着他,“就什么?” “就……”那奸商眼珠子一转,“就酌情给予您一些赔偿好了,按这一扇玻璃门原本价格的百分之……”那奸商掏出一个小计算器,劈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浮生没等他报出他的赔偿价格,伸手覆在了他的计算器上,笑眯眯地说:“我不要什么赔偿,我要门,完完整整的,没有一丝裂痕的门。” “欸,您看您这话说的,咱们不是在聊赔偿的事吗?怎么说到换门上去了。”那奸商仍旧是一副笑脸,和浮生打着哈哈,暗地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 浮生看着那奸商,不说话,也没有将手从他的计算器上拿开,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退步。 “要不这样吧,我们给您更换裂开的那扇门,另一扇保留。” 浮生在气势上更胜一筹,那奸商率先妥协,可浮生并不满意他的赔偿,对他说:“不行,要换就一起换掉,谁知道那扇有没有问题,再说了,万一不匹配怎么办?” “怎么会不匹配呢,再说,这玻璃门坏掉也实属难免。” “什么实属难免?”浮生听他这么推脱,声音也加高了一些,“你看到了吗?你亲眼看那扇门遭受巨大冲击了吗?” “这个……”那奸商眼珠一转,立马说:“您也没有证据证明它没有遭受巨大冲击啊,再说了,那么长的裂痕,也实在不是一颗小石子可以造成的。” 浮生一听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正想与他再争论一番,就这时,一个穿着C城一中校服的男生骑着电动车疯了似的冲了过来,表情惊恐,嘴里还高喊着“救命”。 眼看着就要撞上浮生和那地中海奸商了,男生急忙大吼了一声:“快躲开!” 在车子即将要与浮生和地中海奸商来个亲密接触的危急关头,男生拼尽全力将车头往右边一拐,车子不偏不倚撞上了另一扇玻璃门。 浮生瞧着生气,忍不住大骂一声:“没长眼睛啊!” 在这猛烈的撞击下,电动车终于停了下来,男生没听到浮生的骂声,松了口气,小声道:“总算是停下来了……” 他甩了甩头,晃晃悠悠地下车,瞧着眼前那一脸奸笑的地中海,以及站在他身旁冷眼瞧着自己,一副要杀人样子的年轻人,想了想觉得年轻人更像是店主,这该向他道个歉吧?该怎么道歉呢? 男生犹豫着向他弯腰深深地一鞠躬,诚恳地说:“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撞坏您的门,损失我会全额赔偿的,希望您能原谅。” 又一个没长脑子的。 浮生扫了眼完好无损的玻璃门,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真诚的男生,耳边是那个奸商的窃笑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男生见浮生没什么反应,转头去看玻璃门,一瞬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到门前仔仔细细地摸着,欣喜地说:“这玻璃门真结实,在哪里买的啊?一点裂痕都没有诶!” “是吧,结实吧!” 奸商竖起拇指指着自己,笑容里满是自豪,像是在向那男生暗示这是自己家的玻璃门。 男生指着奸商,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点着头。 奸商收了拇指,转用食指指着男生,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的表情回应他。 浮生扫了那正用眼神交流信息的两人一眼,冷笑着压制内心的怒火。 “行了!行了!” 别深情地四目相对了,恶不恶心。 浮生冲那男生摆了摆手,“走吧走吧,门没坏,不用你赔了。” “真的?”男生有点难以置信。 “真的。”浮生没好气地确认了一遍。 男生心里高兴坏了,对着浮生又是一鞠躬。 “实在太感谢您了!我马上就离开。” 说完他向浮生露出一个笑容,浮生勉为其难地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男生费劲地将车子推到马路上,骑上去歪歪扭扭地走了。 浮生瞧着…… 那车子真像只没修炼好的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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