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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文!”赵妍走得近了,压着声音问到,“你是故意的?”    “什么?”傅斯文还想着刚才遇到的同类,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次文校你是故意的吗?”赵妍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继续低声道,“你的学识明明不输给任何同学!”    傅斯文下意识地就想推说“身体不适”,可仔细一想,他连跟赵妍是一同复习功课、一同参加考试的,这托辞怕是一说出来就穿帮。他稍一卡壳,赵妍的母亲跟了过来,缓缓道:“妍妍,明日就要出发了,还是快回去收拾行李吧。”    “赵夫人……”这位号称当代第一史学家的女子目光灼灼,傅斯文心中大感不妙,不得不低头见礼。    “你就是傅家那个小少爷吗?常听妍妍说起你。”只听这继承了“鱼香肉丝”名号的女子别有所指地说,“会‘收敛锋芒’是好事,可万事都得有个度,否则,伤人伤己。”    傅斯文心中一震,对上赵夫人有些严厉的目光,立刻确认了一件事——她看出来自己是特型飨灵了!    冷汗立刻爬满了他的背脊。十多年来他一直被锁着灵力,伴生灵体也很幸运地没有失控迹象,没有谁知道这个一直被叫做“傅斯文”的少年早就是“北京烤鸭”。但这些伪装对鱼香肉丝无用,她与北京烤鸭是人类纪元时的眷侣,其中的默契,不是区区一个锁灵力的装具能拦得住的。    “娘,你在说什么呢?”赵妍的目光在母亲和好友之间来回转,“行李我早就收拾好啦。”    傅斯文眼中透出几分紧张。好在赵夫人没有当众叫破他的身份,只是颇有警告意味地对他点点头,道:“你们聊吧,我先去一趟书馆,”    赵妍狐疑地看着傅斯文,问:“你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傅斯文哪里料到看个榜能把身份给看破了,当下也只能苦笑道:“我们换个地方说吧——跟我来。”    傅斯文带着赵妍往他母亲的戏楼走,心里还寻思着如何跟赵妍坦白。他知道自己不说,赵妍也一定会从她娘亲那儿知道,到时候他这刻意隐瞒身份的事怕是要伤了朋友的心——他没有发觉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放弃这个朋友”这么个选项。    可是他身为特型,又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要说为什么隐瞒实力,也许“私生子”这个身份还不太有说服力。可噬灵的身份是绝对不能抖出来的。    “……文。”    或者编一个父母不合的故事……    “傅斯文!”赵妍停了步。    傅斯文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赵妍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你要是不方便说,不说便是。”赵妍认真地说着,又加上一句,“我知道我娘肯定发现了什么东西,你不愿让我知道,我便不听。”    傅斯文有些吃惊:“可是……”    “我娘肯定会怀疑你对吧?”赵妍道,“可我相信你。就算你有什么坏心思——灵压那么弱,也不是我的对手。”    傅斯文:“……”    他原本大为感动,却又被最后那句话搅得哭笑不得,心情无端地便轻松许多。再看赵妍那绝无虚假的目光,他那因为常年压抑而僵硬的心里便无端涌起一股冲动。他干脆地说:“那我便告诉你我能说的部分吧——话说回来,你喜欢听戏吗?”    他心里顶着那么一股冲劲儿,将赵妍带到他长大地方。青娘已经是戏楼掌事,被儿子突然带回来的赵家大小姐吓得不轻,却又在傅斯文的坚持下给他俩安排了个僻静的座儿。台上咿咿呀呀地开唱了。傅斯文略去噬灵一节不谈,将他如何觉醒为特型、如何被强行带走、又如何作为私生子在傅家过了十年的种种给赵妍大致说了说。    “我在傅家若是太出挑,非但是我,连娘亲都会有麻烦。”傅斯文把十年来的艰难和委屈一笔带过,只是在末尾轻描淡写地点了一句。饶是如此,这番真相说出来,他心里那股冲动也消去了大半,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心里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既怕赵妍顾忌这层门户之别,又害怕赵妍对他露出同情的神色。    赵妍自幼在父母的爱护下长大,从未想过哪个父亲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当下便露出愤然的表情。这时她注意到傅斯文的紧张,愣了一愣,面色稍缓,柔声问:“你……令尊用来锁住你灵力的那个东西,能让我看看吗?这回文校的三甲能去奈芙拉斯特游学,我也许能找到解开那东西的办法。”    傅斯文下意识地捏紧了手臂,摇摇头,道:“不必了……我若不怕受伤,当然还是能撑爆这东西的。可那样毫无意义……还会连累我娘和戏楼里的诸位。”    “可是——可是你总带着那东西,再过个十年,就连普通法术也用不了了。”赵妍压低了声音,“你可是‘北京烤鸭’!那位大前辈——等等……”    傅斯文心里“咯噔”一下。    “你书念得好,又是继承‘北京烤鸭’名号的天才。我娘说特型飨灵越来越少了……傅家真的是因为你的身份,才会这么过分吗?”    这话真是问到了要害上。傅家若真是迂腐到为了打压“私生子”生生废掉一个家族特型,那实在是有愧玉京第一大族之名。可“噬灵”这种身份就是实打实的丑闻,当初他险些被杀死,也就是因为戏班子里的叔叔伯伯作保,才能活到现在。    傅斯文想不出什么话来搪塞——或是说他不愿搪塞赵妍。他只得摇摇头,露出一个苦笑,近乎自暴自弃地说:“抱歉……你还是当傅家容不下一个私生子出风头吧。”    有赵妍那一番推断在先,傅斯文这番话说出来,是摆明了要她当傻子。赵妍却并不如他所料,当场生气走人,反而问:“这就是你不能告诉我的部分了?还好还好。”    “……?”傅斯文不知“还好”在哪儿。    “你的身份,我不会再问了。”赵妍道,“放心,这件事我也会让娘亲保密的。”    “赵姑娘……”    “不过,另一个问题总能问一问吧?”赵妍冲他眨眨眼睛,“你是怎么继承‘北京烤鸭’的心愿的?”    傅斯文没想到这姑娘放着关键的东西不管,竟去关心这么件久远的事。其实自从知道远古那位北京烤鸭的心愿后,他自己也想过四岁的时候他到底有什么东西能与“家国天下”沾上边,只是这种事想明白了也不能让他在父亲面前多得一分好脸色,过段时间他便忘了。  赵妍觉察到他的犹豫,还以为又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道:“不方便的话……”    “不是。”傅斯文立刻道,“是我自己也不明白……我那时才四岁,最大的愿望,是让戏楼里的大家不要整天啃窝窝头。”    他今天仿佛是开了话匣子,先是将自己的身份托出,现在又将儿时那个幼稚的“窝窝头与紫薯花馒头”问题说与赵妍听。他心想着与赵妍一同笑话笑话当年那黄口小儿的幼稚,哪想到赵妍认真地听完,点点头,道:    “这个愿望真的很了不起啊。”    “……”傅斯文愣住了。    赵妍却是怕他觉得敷衍似的,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看史书里都是这么写的,除了噬灵,真正的大乱子,都是因为干活的和拼命的飨灵吃不饱饭,不干活的却可以躺着收钱。太多飨灵活不下去,就会出乱子……如果大家都吃上紫薯花馒头就好了。”    傅斯文不是第一次被赵妍的见识所惊,这次却还有几分感动。他从小到大多数时候看脸色过活,只有这么一个念想——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幼稚——被他当作“愿望”,小心地藏着。他这还是第一次对母亲之外的飨灵说这么个愿望,作好一笑而过的准备,没成想竟被对方珍而重之地看待了。    “……谢谢……”他低声道。    “说是这么说,你这样下去,也实现不了这个愿望。”赵妍话锋一转,又绕了回来。她并未说些打气的话,而是认真分析着:“既然令尊——傅老爷子他虽然锁了你的灵力,却从没限制你念书,连书院也让你过来……”    “他也许是不想有个废物儿子吧。”傅斯文苦笑,心说那古板老爷子居然还肯拿自己当儿子,也是天下一大奇迹。    赵妍道:“不论傅老爷子想要如何,你藏着那些学识,不也走到今天了吗。从文的飨灵在玉京书院最好出头,你在书院要是继续藏着掖着,以后要怎么办呢?若是……不会法术,也没有名声傍身,你就真的脱离不傅家的掌控了。你真的甘心那样吗?”    傅斯文摇头道:“自然是不甘心的……忍了十几年,我也在等一个机会。我和我娘,还有戏楼的大家——我绝不会让他们一直这样受制于人。”    他专注地看着茶杯,不怨愤也不焦躁,好似一路苦难不过往事如烟,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会走出个将来。    他没注意到赵妍也在专注地看着他。    “那,我去找我娘亲了。这次真可惜,还以为可以跟你一道去奈夫拉斯特。等我到了那边,便给你看看有什么药剂能用得上。”那姑娘起身道。    她仍旧是在意着傅斯文灵力被缚的事。傅斯文心知他父亲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的,却也没拂了这唯一友人的好意。当下把她送到了门口。    冬日的假期并不长。傅斯文有意无意地经常去他遇到同类的巷子转转,却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同类。临近年关,傅家人事颇多,他应该称作父亲的那个飨灵对声色俱厉地警告了一番,便让他去接待客人——这在往年是从没发生过的事。傅斯文敏感地觉察到傅老爷子手里缺人手,便开始满心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一点在来年出头。暗地试探了几次,他更觉得信心满满,只想等赵妍回来告诉她这好消息。    不想赵妍跟着出去的游学队到了定好的日子也没回来,同一天传回了玉京以西出现变异暴食的消息。城里的飨灵开始不安起来,傅家派出了几个年轻的特型,加入到搜救队中。消息传来的那天傅斯文正在带族中几个小孩子玩,便听到晚归的成年飨灵说,玉京书院派去奈夫拉斯特的游学队伍遭了袭击,死了两个学生,成年飨灵也伤亡惨重。    傅斯文僵在原地。    “鱼香先生独木难支……她也尽力了……”    “是啊,真可惜……要是再多两个特型飨灵同行,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这三年堕神越来越多,我看,太平日子没几天了。”    “嘘——孩子们听着呢!”    “唉……那个小赵姑娘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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