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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京九捏着袖子正踌躇着,叽哩叽哩的车轱辘声骤然断了,马车停了下来。帘子被人从外面挑开,爬上来一个小猴子。    阿洲左手牵着长袍,右手挂着木桶,木桶上蒙了块布帛,被费力的撂了上来。    “王爷,都备好了,这就去钓吗?”    李京九两个鼻孔累哈哈的出着气,沈彧瞧了她一眼道:“先送王妃回府。”    “那便晚了,深秋时节太阳懒得很,不过两个时辰,肯定没光了。”    阿洲看着窗外,满眼渴盼着沈彧能把李京九甩在半路。    这个泼猴,是嫌给他的东西还不够精贵吗?呸!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小人。李京九心里暗暗唾道。    她早该猜到的,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狼心狗肺一窝生!    阿洲见李京九面有愠色,不禁改口道:“娘娘,要不您和我们一道去吧。碧姜河里有种鱼,您指定没见过,头上长了把刺儿刀,只上贡到宫里的,吃着可鲜了呢!”    “随着走一趟也无不可。只是,我不善垂钓……”李京九脸色稍缓。    “王爷是高手,号称鱼竿在手,年饭不愁!有王爷在,娘娘还怕学不会?”    倒也不是不可,反正才和沈彧闹了口角,刚好找个机会和缓和缓关系,于是洋装盛情难却的样子,勉强应下。    沈彧倒也没揭穿她,只吆喝了车夫,即刻朝碧姜河的方向去了。    碧姜河不算宽,曲曲折折能通至达州,上沃庄苗,下泽旱土。常年水温冰冷刺骨,是脊北雪山而化。李京九往河岸一站,两排桦树呼啦啦的掉着叶子,将她脚下垫了软软一层。    “娘娘您拿好,这根杆子可是王爷的宝贝。”    她接了过来,一时竟不知这是何种竹子做成的,打磨光滑,韧性极佳,且用火熏过,还刻了字。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雨钩。    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明明就是个军痞子,装什么孤独浪人。李京九回头看了沈彧一眼。见他横卧在大石块上,头戴斗笠,咯吱窝里夹着根钓竿。    凉风阵阵吹开他前额的头发,黑锦的花雨绸前袒露着三两寸的肌肤,肤如莹玉,却赫然有几条深痕,看着叫人触目惊心。    “娘娘,今儿个去辰王府可算顺利?”阿洲刻意背对着沈彧的方向。    李京九收回神识,摸了摸鱼竿上的几行诗,继而支着额道:“算吧,算是顺利。”    “奴才就知道,王爷一定会对娘娘好的。”    “你又知道了?”    “王爷喜欢娘娘。”    “没得依据,牛皮尽管吹。”    “娘娘不信便罢。”    从临安湖回来的那晚,沈彧便急匆匆的把白宣给叫来问话。具体问了什么,他没听到。但这么晚了急着要问清楚的问题,那必是问当晚发生的事情。八成她招了倌儿游湖,王爷吃醋了。    问完以后,王爷又十分关切的帮她找药。还不许他插手,亲自去宫中要了最好的散瘀药来。    王爷平日里不喜于色,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要怎样才算喜欢?    阿洲懊丧着脸,连连摆头。真如了他主子所说,女人就是多疑。    “奴才自小长在淮王府里,王爷是厌恶一个人,还是喜欢一个人,奴才多瞧几眼,还是能看出来的。”    “莫以时长论情长,你自以为了解他,那他喜欢男人这件事,你为何不知?”    “男人……这……娘娘,那是误会。”    “你可长点心吧。像你这么蠢的人,他凭何把你留在身边,还贴身伺候?指不定是看上你的细胳膊细腿了。”    阿洲张惊恐的张圆了嘴:“奴才很蠢吗?”    李京九郑重的点了点头:“便是如此。”    “可王爷从不喜欢奴才的面相,奴才被买下的那会儿,还在柴火里拾碳灰,王爷看了奴才一眼,只说了一句话,‘玉林山的猴子,又黑又瘦’!”    其实不用阿洲说,李京九也起了疑心。若他真是断袖,为何一直以来,从没在淮王府见过他的相好呢?    她早认定他是断袖,这一方面,沈彧是断断没理由防着她的。    只是,沈彧越不是断袖,她心里便越不能痛快。爱慕他的女人自然比喜欢他的男人多得多了。    “你家王爷本就是个怪人,非常人所能揣度。但有一点,他是很不占理的。既是个断袖,便好好行他的龙阳之好,非要祸害人家柳大人的千金算怎么回事?”    阿洲低声道:“如何,今儿个柳家小姐又缠着王爷了?”    “我正宫在此,她敢!”说完,李京九又有些蔫气儿,手指绕着竿头上的蚕丝,一圈又是一圈绕着,把手指勒起了窟。    “但这厮姓柳的也很不要脸面,竟背地里偷偷地缠他。你家主子倒也配合,声东击西的借着任相的颜面,把我支走了。”    “啊?”阿洲两眼睁了老圆。“娘娘您可别胡猜,王爷和任相必是有事相谈,想着您身为女眷,不便为这些政事烦心,所以才让您先走。    “哼,谁知道呢?你家王爷花花肠子太绕,本宫早晚要栽在他手里。”她气呼呼的说完,总觉得背后阴气森森的。    阿洲仿佛也觉察到了,不停的用余光往后瞟“娘娘,你有没有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咱们?”    “远着呢,你家主子耳朵不会那么精吧?”    “练武的,难说。”    二人做了眼色,阿洲即刻拔了拔嗓子,迎着风道:“木小姐,奴才说了这么久,您明白怎么钓了吗?”    李京九也咽了咽口水,喊道:“越说我越糊涂了,还是不大明白。”    “那小的还是叫少爷来亲自受教吧。”    手把手的机会难得,娘娘您好好把握。阿洲眯了眯眼,话全在眼里。    “那便劳烦公子了。”李京九正正经经的点头。    二人同时转身,朝沈彧望去,这一望直接傻眼了。沈彧并未盯着她们,且身边还多了几个小娘子,他被围在正中,欢天喜地的侃着地北天南,引得小娘子们阵阵痴笑。    李京九一张脸拉了老长。阿洲赶紧舔笑道:“木小姐切莫放在心上,我家公子玉树临风,常有的事,常有的事。”    李京九二话不说,提着竿子“噌噌噌”的奔了过去,农家小娘子们毫无察觉,眼中光芒直照着沈彧伟岸的身躯,好像他便是自己整个天地一般。    “公子骗人,奴家就住在碧姜河畔,从未听说过有夜叉白日游河的事情。”说话的小娘子脸红透了,忙将篮子里枯草垫着的红柿子递给沈彧。    那红柿子又软又糯,阳光一照,还莹莹的泛着光泽。沈彧半点不带犹豫的接了过来,在身上擦了擦,直接就往嘴里送。    其余女子见他并不嫌弃乡野之果,便兴奋的将自己篮子里的食物纷纷奉上:“公子尝尝这个,这个也甜。”    看得李京九那叫一个心火旺啊!    好啊你个沈彧!都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你倒够孙子的!怪不得柳淳安送什么,你便要什么,连个野柿子你都吃得这般欢快,柳淳安送你东西的时候,你嘴岂不要咧到耳根子里去了?    只见沈彧牵着袖子,将瓜果一一揽尽,如获珍宝一般抱在怀里,既而十分认真地道:“在下可没和小娘子们说笑,碧姜河确有只夜叉,多瞋佷戾,所至如风。而且,这夜叉是只母的,手里操了跟长竿,竿头还有铁钩,随便一甩就可夺人性命。你们白日里少从河边行走,小心她……”    “小心她怎么?”李京九拿着杆子重重往地上一杵!农家娘子们闻身望去,大惊失色。    “这不,她来了!”沈彧灿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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