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过后,春回大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平公主的忧伤慢慢有了好转,有时也会参加一些夫人小姐的聚会,但是多数时间还是留在公主府中思念薛绍。 武后见女儿也渐渐好转,十分欢喜。一日,她将上官婉儿叫到太极殿,说道:“薛绍死了也有大半年了,太平还年轻,本宫想为她再选一位驸马,婉儿以为如何?” 上官婉儿一愣,薛绍去世还不满一年,武后这么急着为公主择婿,这里面怕是没这么简单。于是,上官婉儿试探问道:“天后属意谁做驸马?” 武后笑道:“魏王如何?” 武承嗣!上官婉儿心头就是一跳,不知武后选他何意,只是婉转问道:“天后可曾问过公主的意思吗?” 武后摇头道:“太平倔得很,因为薛绍的事,她心里还是有些恼本宫的,哎,本宫也是无可奈何,不如你替本宫去劝劝公主,探探她的口风如何?” 婉上官儿有些为难:“这。。。。婉儿去了也未必有用。” 武后和蔼道:“上次你寄诗劝公主的事,本宫已然知晓,你做得很好。也不用让公主即刻就点头答应,只是先去问问她的意思。” 上官婉儿知道是一定要走这一趟了,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从太极宫回来,上官婉儿就坐立不安,最后直接吩咐绿舞准备车辆,立即赶往公主府。 太平公主听到菱珀禀报上官婉儿来访也是一愣,婉儿不是莽撞之人,没有要事是不会突然上门的,便命菱珀请她直接入内室。 上官婉儿进了内室,太平公主走上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可是稀客,难得来一趟,菱珀快奉茶来。” 上官婉儿按住公主的手低声道:“我有要紧事和公主说,请公主屏退左右。” 太平公主见她一脸凝重,也知是有大事,挥手让宫人退下。屋内只留下绿舞和菱珀两人伺候。太平公主问道:“什么事,值得你亲自来?” 上官婉儿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天后欲将你嫁与魏王武承嗣。” 太平公主愣了一下,随即大怒,手掌重重击在桌上:“武承嗣?!他是个什么东西!” 菱珀急忙奔过来拉起太平公主的手,轻轻柔着,眼中泛起泪光:“公主息怒,仔细手疼。昭容,请恕奴婢僭越,这魏王府中姬妾无数,天后怎会,怎会。。。。” 太平公主打断菱珀的话:“不必说了!备车,本宫要进宫面见母后。”说着就要往外走。 上官婉儿急忙站起拉住太平公主:“公主!公主不可冒进!天后并未说一定要将公主嫁给魏王,只是让婉儿来问问公主的意思!” 太平公主愤恨道:“问我的意思?母后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意思!她杀驸马的时候可问过我的意思?!”说罢,推开婉儿就要往外闯。 上官婉儿知道今日公主进了宫,恐怕凶多吉少,情急之下大声说道:“公主当日若不是非要嫁给驸马,驸马怎会丧命!” 太平公主闻听此言,立刻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仰面摔倒。其余三人扑过去将她接住,公主的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水,她颤抖着抓住婉儿的手,凄厉道:“说得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死了驸马!终于有人骂我了,终于有人说是我的错了,婉儿,说的好,说的好!” 上官婉儿紧紧揽着太平公主,她知道公主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没有人责备她,没有人敢说是她的错,她一直活在对驸马的愧疚中而不能原谅自己。今日说破了,公主也可以放下这段心事,真正解脱了。 太平公主大哭了一场,最后被三人合力扶到榻上。菱珀打来了洗脸水,上官婉儿亲自拧了毛巾为公主净面。太平公主稍稍平复了情绪,倚在榻上问道:“母后既派了你来,自然是下定了主意想将本宫嫁给武承嗣了,这可如何是好,你可有什么主意?” 上官婉儿这可为了难:“天后的脾气,公主比我更清楚,决定之事绝无更改。” 太平公主也皱眉不语,室内一片愁云惨淡。 绿舞看着为难的三人,突地嘿嘿一笑。 菱珀狠狠推了绿舞一把,气道:“我们都愁死了,你还乐!” 绿舞笑道:“我乐你们不听八卦!” 太平公主和菱珀面面相觑:八卦?什么八卦? 还是上官婉儿了解绿舞的脾气秉性,她拍了绿舞的头一下,道:“有什么话就说,别神神叨叨的。” 绿舞神秘一笑:“公主,您知道魏王最近新纳了一个小妾吗?” 太平公主现在听到魏王这个名字就烦,哪里还关注他纳不纳妾,摇摇头道:“不知,怎么,这小妾有什么不对吗?” 绿舞点点头道:“这个小妾名叫碧玉,原本是吏部左司郎中乔知之的婢女。这个碧玉生得花容月貌,且能歌善舞,乔大人爱若珍宝,为了她也不曾娶妻。谁料魏王知道了碧玉的事,就派人接了碧玉去,说是让她教府中的歌姬跳舞,可是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如今已经正式纳为侍妾了。” 太平公主没想到还有这件事,她对上官婉儿说道:“武承嗣强抢官员歌姬,你说,本宫若是将此事禀报母后,可能打消母后让我嫁给他的念头么?” 上官婉儿也拿不准:“这也说不好,魏王好色之事由来已久,乔知之之事,天后也未必不知,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未必就能在此事上做文章。” 太平公主也没什么好主意:“如此,本宫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了。” 菱珀突然问绿意道:“你说乔大人对这碧玉爱若珍宝,为了她甚至没有娶妻?” 绿舞不知道菱珀怎么又问了一遍,点头道:“是啊,听说碧玉被抢走之后,乔大人整日失魂落魄,碧玉在魏王府也是以泪洗面。” 菱珀想了想,咬咬牙对太平公主道:“公主,昭容,奴婢有一计。” 太平公主听到她有主意,急忙问道:“什么计,说来听听.” 菱珀将她的计策说了一遍,太平公主看看上官婉儿:“婉儿以为如何?” 上官婉儿把菱珀说的想了一遍,点点头道:“此计可行,只是会不会伤了他二人性命。” 菱珀道:“昭容放心,此事奴婢亲自去办,保证万无一失。” 菱珀是太平公主身边的第一女官,办事妥帖谨慎,上官婉儿很放心,于是也不再说什么了。 太平公主见事情有了转机,很高兴,也有心情说笑了。她调侃绿舞道:“没想到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这些事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绿舞嘻嘻笑道:“奴婢平时就爱看个传奇听个八卦什么的,顾翎昭休沐的时候出宫听了什么事都回来给我说说,奴婢就记住了。” 太平公主抚掌笑道:“甚好甚好,你这个喜好不错,以后有什么有趣的事,也给本宫说来听听。” 绿舞笑道:“是!” 四人又说笑了片刻,因菱珀还有事要办,便早早散了。上官婉儿回宫复命,只说公主不喜魏王姬妾众多,不是很满意。 武后第二日早朝后留了武承嗣谈此事不提。只说公主府内,太平公主暗中派人监视魏王府和乔知之府中动向。 第二日寅时,乔知之在酒楼独自饮酒,心中思念碧玉,愈加烦闷。 小二点头哈腰地走了过来,道:“乔大人,实在对不住,今日酒楼实在人多,这位客官没地方坐了,您看看能不能行个方便,和这位客官拼一桌啊?” 乔知之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看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相貌普通。又看了看前后左右确实都坐满了,便点点头道:“可以,请坐。” 小二行了个大礼:“多谢您嘞。” 青年也拱手施礼:“多谢多谢。” 不多时,小二将青年的酒菜上齐,青年便吃喝起来。 乔知之心情郁结,边吃酒边叹气。青年奇怪地问他:“这位兄台,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何故唉声叹气?” 乔知之灌了一大口酒,将酒杯狠狠放到桌上,伤心道:“心上之人难以相见,故而烦闷。” 青年被乔知之勾起了兴致:“如何难以相见?可是父母不允吗?或者罗敷有夫?” 乔知之摇摇头道:“非也非也,是。。。。”于是将魏王如何将碧玉接走,如何不放人等等全都讲述了一遍。 青年听完之后,面上表情很是古怪:“敢问兄台可是吏部左司郎中乔知之乔大人吗?” 乔知之点头:“不错。” 青年一拍大腿:“哎!乔大人原来还被蒙在鼓里,您难道不知碧玉已经被魏王纳为侍妾,承恩魏王府了吗?” 乔知之闻听此言有如晴天霹雳:“什么?!你说碧玉!碧玉!我不信!” 青年凑近乔知之耳边低声说道:“小弟有位表兄就在魏王府当差,三日前魏王新纳了一位美妾,就叫碧玉。” 乔知之全身僵直,不知作何反应。 青年又言道:“乔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去打探,看我说的真不真?” 乔知之闻言立即站起结算了酒钱,跌跌撞撞地下楼往家跑去。 青年见乔知之走远,也结了酒钱下楼,拐进了一条小巷子。进入巷内,青年跪地行礼:“属下已将话全对乔知之说了。” 青年面前的女子点头道:“你办得很好,公主自有奖赏。” 。。。。。。。 乔知之回府,辗转托人找到了之前碧玉从乔府带过去的丫鬟芯儿,从芯儿口中得知,碧玉果然已经做了魏王的侍妾,只不过是被魏王强占的,日日思念乔知之,茶饭不思。 乔知之听后也是剜心之痛,他写了一封书信托芯儿带给碧玉。碧玉接到书信,展开一看,上书: 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 此日可怜君自许,此时可喜得人情。 君家闺阁不曾难,常将歌舞借人看。 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 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 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 碧玉看完掩面而泣:“妾如何敢比绿珠,君既如此爱重妾,妾岂负君。”言罢,也不再说话,只是打发了丫鬟们都去睡了。半夜,碧玉将乔知之的信缝入裙中,投了屋后的石井。 次日清晨,丫鬟伺候碧玉梳洗,发现人不在房中,最后在井边找到了碧玉的绣鞋,丫鬟不敢隐瞒,将此事报了武承嗣。武承嗣命人从井中把碧玉打捞上来,并在衣裙中发现了乔知之的信件。此事魏王府中人尽皆知,纸包不住火,渐渐传得整个长安城沸沸扬扬,武承嗣恼羞成怒,命酷吏罗织了乔知之一堆罪名,在南市斩杀。 太平公主借此事大做文章,坚决不嫁武承嗣,武后也莫可奈何,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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