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展护卫的自白书

番外一：展护卫的自白书　　　　我的名字是展昭，字熊飞，家住常州武进县遇杰村。我五岁上山学艺，十六岁　　艺成下山，然后便开始闯荡江湖，并得到道上的朋友抬爱，给予了我一个南侠的　　称号。后来，一次机缘，我救下了包拯，并得他举荐入宫于耀武楼御前献艺，　　被皇上赐封了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的封衔，借调开封府供职于包大人的座下，好助　　他锄强扶弱，警恶惩奸。许多江湖上的朋友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舍弃从前自由自　　在快意恩仇醉卧黄昏的写意生活，甘心为朝廷所用。偏激一点的，甚至会骂我　　沦为鹰犬奴才。曾经，我也为自己的这个决定犹疑过。耀武楼献艺前，公孙　　策曾跟我彻夜长谈。何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是真正体会到了。不　　错，老百姓真正需要的是一个希望，而不是一些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碰巧出　　现路见不平的侠客。所以，我要替老百姓守住这个希望。也许江湖上的朋友会　　从此对我有所误会，可是我展昭的个人荣辱何足道哉？反正我无愧于天地，清　　者自清。其余的，便随缘吧。　　　　自从我懂事开始，便常常做着一个重复的梦。　　　　梦境，支离破碎，残缺不全。许许多多模糊残碎的片段拼凑不回一个完整的故　　事，丝丝点点如梦似幻的的感觉却牵扯住我的心。我知道，这个梦对我很重要。　　可是，为什么重要，如何的重要，我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梦中，有一个总是一身白衣，给我感觉飘逸如不吃人间烟火的仙子般的女子。 　　可是，我总看不清她的脸面。我记得梦中的她笑声彷若银铃般清脆，紧紧扣着　　我的心弦。然而每次梦醒，我便再也无法记起她的声音。　　　　有时候，她在我的梦里是一只蝴蝶，一双纯白无瑕的美丽翅膀犹如天上飘下来的　　绛雪。可是，每次我尝试去触碰她，她便会犹如雪花遇上了火光般迅速融掉。　　久而久之，我只敢远远地凝望她，就只怕她会忽然之间消失不见。我喜欢看　　着她静静地停在梦境中那一朵朵鲜红的花儿上，偶尔震动一下她那一双白壁无瑕的　　翅膀。尽管，我永远无法接近她。　　　　更多的时候，梦中的她会幻化人形，自由自在嬉笑彩云间。我的心情总会随着　　她喜，随着她忧。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拥有这么多的喜怒哀乐，而这些　　情绪都只因着她而变化。我喜欢她依偎在我怀中时小鸟依人的感觉，喜欢她把自　　己的小手放进我掌中时的那份温馨甜蜜，喜欢…只是喜欢。　　　　她，究竟是谁？　　　　梦境，不尽是甜蜜的。我记得她曾经跟我说： 「就算这天地容不下我们，还　　有一个人间。」　　　　对啊!人间是我们的希望。　　　　只是，为什么天地都容不下我们？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一起？我不明白，更　　不愿意接受。谁阻止我们在一起，谁便是我的敌人!　　　　我怒了。平时的我并不容易动怒，可是在梦境中，我记得我曾经怒不可遏。 　　那是一种让人失去理智，再也无法思考的狂怒。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盛怒，　　只知道炽烈的火光因应着我的怒火在四周燃烧着，似乎要把这世间的一切都尽数　　焚毁。然后，在熊熊烈火中，我看到白衣飘飘的她挡了在我的身前，用她脆弱　　的身子为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击。我看着她犹如一只断线风筝般飞坠而下，跌进了　　我的怀中。那一刻，我的心碎了。我后悔莫及，恨错难翻。可是，我为什　　么要后悔？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而如果犯错的是我，为什么承受这错误的偏　　偏要是她？　　　　梦境，并没有给予我这些问题的答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便是恶果。」梦中，有一把威严的声音曾经跟我道。　　我不知道说话的是谁，又或者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只知道自己听到这番　　话时，一颗心空空荡荡的，而我眼中的天地已没了颜色。因为 ──我失去了　　她。　　　　「为什么？为什么这劫要应在她的身上？这原该是我的劫啊!」不应该是这样　　的!不应该是她承受的!　　　　「你还不明白吗？她的劫便是你的劫，反之亦如是。」　　　　那一刻，我绝望了。倘若一切可以从头，我只愿她从来没有遇见我。只要她　　能幸福快乐，就算从此只能遥遥的看着她，即使她永远不能属于我，我亦认了。　　　　「三生三世三劫，我们一定会找到对方。」再看到她时，我们分隔了在忘川的　　两岸。她依然是一身飘逸的白，我却始终瞧不清她的轮廓。她站在一片凋零的　　残白彼岸花中，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的脆弱，彷佛只要阴风一吹便会飘走。我想　　抓住她，却知道自己根本触不到她。我很怕她会再一次在我跟前消失，所以只　　是定定地站在开满了鲜红如血的花卉之中，静静地聆听着她的说话。 「堕进轮回，　　历劫重生，我们都不再被前世所牵绊，所有的罪孽都会被洗净。就算，下一世我们　　真的错过了彼此，还有再下一世，再再下一世。我会找到你，你也会找到我。」　　　　「好，我等你。」我记得我这样告诉过她。人间，是我们的希望…　　　　零碎的梦境，重复而断续。我始终看不清这名白衣女子的样貌，甚至没有记得　　住她的声音。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只知道自己会一直等待她用另一个身份再次　　出现在我的眼前。　　　　三生三世三劫，我们一定会找到对方。这是我们的承诺。　　　　我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这一个梦告诉过任何人。它是我和她之间的承诺，是一个只　　属于我们的秘密。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遇见她，可是我相信我们一定会　　找到对方。　　　　然后，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我遇到了一个名叫柳梦蝶的奇女子。她的言行　　举止总是透着点古怪，而她的见识与才智亦与她的身份完全不符。可是，她有　　时候又会天真得像个小孩子，彷佛对这世上任何事物都充满着好奇。我从来没有　　见过求知欲像她那么强的女子，看到了公孙先生的藏书便要双眼发光，然后一看　　便是好几个时辰，唤她也不动。偶尔，她会说出一些发人深省的说话，一双水　　眸会在被无意勾起了一些什么回忆时流露出让人心痛的哀伤。她的睿智与谋略能　　与我们人称开封府第一聪明人的公孙先生一较高下，而她分析案情时总是头头是道，　　所想出的许多计策匪夷所思得来亦让人拍案叫绝。　　　　柳梦蝶，她就像一个难以解开的谜团，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不断探索下去。　　　　我说不上原因，可是看着她，总让我想起梦中的白衣女子。 多年来的寻觅，我　　是否终于找到了？可是，不会武功的她却总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曾经，　　我怀疑过她。 毕竟，她实在太不寻常。然而同一时间，我又矛盾地愿意无条　　件地去相信她。后来，她证明了自己，却也几乎为此付出了宝贵的性命。我　　无法描述当天赶回来阻止冷孤独行刺包大人时来迟了一步，并亲眼目睹她为大人挡　　下那致命一刀时自己的心情。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手足冰冷，脑际一片空白。　　我好像体会到了梦境中的自己那种让人失去理智的愤怒，还有那名白衣女子奄奄　　一息地躺在我怀里时，那一份一颗心彷如被掏空了的彷惶和无助。后来，府中　　各人都说我当日的反应近乎是失常的。 而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对那天目睹小蝶　　被冷孤独重伤后的记忆有点模糊。看着殷红的鲜血自她的体内不住流出的那一刹　　那，我的天地都被染成了红色。天可怜见，公孙先生的精湛医术与及时施救将　　小蝶的性命从鬼门关前抢了回来，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做出什么事。　　　　不过，经此一役，我却明白了自己的心。原来，我不可以失去小蝶。那感觉，　　就如梦中的我不能失去那神秘的白衣女子一般。　　　　柳梦蝶。不错，她就是我梦中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