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猫在角尖上 夜。应天府。 在这一个万籁俱寂的子夜无人时份,展昭独自藏身于城中某大户宅中横梁的边角之 上,不动声色并居高临下地观察著这栋宅子的动静。夜凉如水,而一身湛蓝长 衣的他除了头上和腰间的月白发带与腰带之外,整个人都彷佛已跟夜色融为了一体。 这已是展昭到应天府的第五天。在来到这个离汴粱开封约有两天脚程的州府之后, 这名南侠算是亲身体会到了何为度日如年的滋味。无他,只因为他人在应天府 查案,一颗心却飞回了开封府某名似乎总爱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的民间郡主娘娘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向来办案辑凶经验丰富的御猫展大人不得不承认自己出差从来没 有像这次如此心不在焉过。 而他心不在焉的原因只有一个──每次他一闭上眼 睛,脑海中便会再次浮现出数日前开封府公堂上的一幕── 「不行!你要铡展大哥的话,除非先把我铡了!」 众目睽睽下石破天惊的宣告犹如平地一声响雷,震得他耳际好一阵子嗡嗡作响, 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小蝶她…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某些藏于心底的期盼因为她 的这番话而被燃点了起来,然而很快地却又因为她接下来的解释狠狠浇熄。在她 毫无预兆下现身公堂的一刹那,一直因为她的生死未卜而心情沉至谷底的他犹如在 黑暗中忽然见到了曙光。然后,她脱口而出的一番话教他喜不自禁,怎料随之 而来的解释又让他一下子从天庭跌回了地狱。 短时间内心情如此反覆的大起大落 令他有点喘不过气来,好一阵子的无所适从,继而无奈苦笑。不错,当然是他 误会了,小蝶怎会是那样的意思?她只是因为急著要救他而一时口快说错了话, 他自然不能够当真。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自己只怕是会错意了。 本 来,他全心只盼望着她能平安无恙渡过此劫,便已经于愿足矣,再不敢奢求其他。 看到她无恙归来出现在公堂上的一刻,他的心愿已经达成。天知道,就算那 时候虎头铡的铡刀真的要在自己颈项落下,他也早已了无遗憾。其他的,他又 焉敢再有所奢求? 只是,她怪过他吗? 公堂之上,小蝶以前所未见的声色俱厉神情语气跟他说话的画面再一次在展昭的脑 海呈现。自从他们认识以来,她对他一直和颜悦色,每次见面都笑语盈盈,就 连板起脸跟他说话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的,她厉声训斥了他, 说他自作聪明,误会了她的意思。是他误会了吗?她口中的误会,指的到底 是蝶苑中她昏迷前的嘱咐,还是她在公堂上愿意押上自己的性命来护他并没有其他 的意思? 想到此处,展昭只觉心下一痛。天知道,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又或者她是否 真的怪他,也无减他心中对她的愧疚。因为他的决定,她几乎失去了宝贵的性 命。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更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她?小蝶 到开封府的时间也许并不长,可是尽管这些日子以来的朝夕相对,他却竟然因为 一个陌生人而选择置她的生死安危于不顾,这教她怎能不生气?又或者,她并不 止是生气而已?说不定,她…她会恨他?她会吗?不!他无法忍受这个可 能性,光是想像便已经教他坐立不安。不要!千万不要恨他!天知道,只要 她不恨他,他会愿意做任何事! 当然,小蝶一向是个善良而心胸广阔的姑娘,也很少对别人记恨。就连平时镇 日价跟她吵嘴过不去的白玉堂,她也不曾把常放于嘴上的所谓报复付诸过行动。 反正她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宅心仁厚的性格更让她很容易便宽恕别人。所 以…她应该会消气的吧?但要是她不消气的话,他要怎么办?要是她…她真的 恨他,他又该怎么办? 「如果在找青龙珠的过程中,你必须在我和侠义之间作出抉择,你会如何选?」 不由自主的,他又一次想起了蝶苑中小蝶在昏迷前最后问他的一句话。连他自己 也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这一个问题会让自己如此震动。谁?是谁曾经问过他似 曾相识的一个问题? 我宁负天下,也绝不负你。 他记得在震撼中,梦境中自己曾对那神秘白衣女子说过的话在脑际一闪而过,并 且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一直以来,展昭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绝不会因 私忘公。可是当小蝶对他提出那一个让他心神俱震的问题的那一刹那,他有一个 冲动,愿意不顾一切,甚至不惜牺牲任何人与事,只求能换取她的平安。 然而小蝶却嘱咐他,要他无论如何必须先全了侠义。 她总是这样,往往就只会为别人着想,而从来不会想到自己,甚至可以置自身性 命安危于不顾。可是她却可曾想过,她这样做会让他多么难受?还记得在白河 县时,张龙赵虎带来了小蝶已经亡殁的错误消息。在听到她已经殒命的那一刹那, 他只觉得天地彷如一下子失去了颜色。不!她怎可以这样就离开?为什么会 这么快?期限不是应该有七天吗?是他!是他为了一个陌生人,为了所谓的 侠义而延误了小蝶的救治时间。他愧对了小蝶,也愧对了包大人和皇上对他的信 任。因此在开封府的公堂上,他甘心伏刑,只愿以自己的性命去稍赎自己所犯 下的罪孽。 天可怜见,小蝶最后吉人自有天相,然而尽管性命无虞,她却在公堂上强撑了好 一会, ,并把他从虎头铡上救下来后陷于昏迷。他原来打算一直守在她的床边 直到她醒来为止的,怎料人算不如天算,应天府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案件,而犯 案凶嫌据说轻功了得,只怕除了展昭和白玉堂以外再无人抓得住他。现在闵秀秀 还在开封府与公孙策一起为小蝶的病况会诊,白玉堂自然得留在府中照应,所以 这任务很自然地落到了展昭的身上。所以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出差到了应 天府,并只希望能把凶徒尽快逮捕归案,然后第一时间赶回开封。 只是回去了以后,要是小蝶真的在生他的气,他要怎办?要是她不只是生气, 甚至还恨他,他又该如何?她的身体复原状况不知道怎样?为什么她会昏迷 呢?而且这情况竟然连公孙策,闵秀秀以及宫中的御医们都一概束手无策!她 不会有事的,对吗? 长夜漫漫。 而我们堂堂开封府的御猫,名动江湖的南侠就是这样窝了在应天府的 横梁角尖不断地胡思乱想,而这些絮乱又重复的想法不住缠绕著他的思路,挥之 不去,让一向冷静的人乱了心绪,患得患失,忐忑不安。可那远在开封的人儿 啊!她此刻转著的又是什么心思?回到开封以后,他们的故事又会如何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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