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 天波府杨门女将

第一百二十四回天波府杨门女将　　　　想不到我这次穿越回来北宋，除了跟《七侠五义》中的许多角色人物打上了交道之　　外，居然还让我有机会认识了一下大名鼎鼎的杨家将。　　　　跟开封七子与陷空五鼠一般无异，杨家那一门忠烈同样都是在二十一世纪人们心目　　中家传户晓的英雄人物。不过他们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因为七侠五义里面的大部　　份都是小说人物，杨家将却是历史上真实地记载过的。我真的做梦也没有想过，　　自己会有朝一日坐到了如假包换的天波府中接受这些传奇历史人物的招待。我原　　以为自己无端从现代穿越回到北宋后，还能逐渐适应过来并跟开封府上下打成一片，　　那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没料到，我的奇遇竟然还不止于此。　　　　「小蝶见过佘老太君，柴郡主。」朴实不奢华却又不失气派的天波府大厅内，　　我恭恭敬敬地向这两位大名鼎鼎的杨门女将见了礼。 「小蝶今日冒昧到访，来得　　仓促，礼数不周之处，还望两位杨夫人不要见怪。」　　　　杨家一门忠烈，一向为天下人所敬重。我与杨家虽然向无交集，然而却是自现　　代时便慕名已久。想不到，今天我终于可以一睹这些著名历史人物的风采!此　　刻出来见客的，乃是杨家的大家长佘赛花佘老太君，以及她的儿媳柴郡主。这　　些以前都只能在历史小说改编电影电视剧看到的传奇人物，现在竟都坐了在我的面　　前。根据我以前在二十一世纪粗略看过的资料所知，老太君的七个儿子有六个均　　已战死沙场。现在的杨家，就只剩下一个被赵祯封了为靖北兵马大元帅的杨宗保　　继续在边疆镇守。七子去，六子回的悲壮惨烈，让杨家名留千古。这些为国　　家抛头颅，洒热血的真汉子们用自己的生命保下了大宋的繁荣安定与边境的暂时安　　逸。但正所谓树大招风，而且功高盖主，我记得这一门忠烈在历史又或者是野　　史上所受过的委屈诬蔑从没有少了去。想到此处，我不禁暗暗叹气。宋仁宗赵　　祯是一个好皇帝，招贤纳谏，仁政爱民。然而，皇帝始终就是皇帝。身为九　　五之尊，他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皇位与江山。 对于功高盖主这一回事，他还　　是在乎和忌讳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对杨宗保通敌卖国的谣言感到如刺在芒。　　想不到，那些纷扰的流言蜚语尚未查清，我便已经要面临远嫁辽邦和亲的问题。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小蝶郡主言重了。」年过六旬，但看上去依然英姿焕发，绝对是巾帼不让须　　眉的佘老太君向我慈和笑道。 「能得小蝶郡主驾临寒舍，那是让天波府蓬荜生辉。　　反倒是老身怕我们这些只会舞刀弄剑的媳妇下人不懂礼数，待慢了郡主娘娘才对。」　　　　「太君客气了，小蝶愧不敢当。」我连忙道。 「小蝶今日不请自来，叨扰了　　太君和柴郡主，原就是小蝶的不是。两位对小蝶的冒昧和莽撞不予见怪，小蝶　　已经感激不尽。还有就是，请两位不必对小蝶这所谓的郡主之衔在意。事实是，　　小蝶本是一介平民女子，不知哪里修来的福分得到了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垂爱，然　　而却还是不识抬举拒绝了册封。既然没有接受册封，那么这郡主之名自然不得作　　真。尤其是在柴郡主这名符其实的郡主娘娘面前，小蝶就更是无地自容了。所　　以还请两位不要再以娘娘相称，直呼小蝶的名讳便可。」　　　　佘太君微微一笑：「小蝶郡主深得皇上和太后宠爱，此事朝野皆知。难得的是郡　　主娘娘并不持宠生骄，更不以此人人梦寐以求的身份自居。老身本就有点好奇，　　以包大人如此清正不柯的人，怎会留娘娘在开封府中而不怕惹人非议。现在看　　来，小蝶郡主果真不愧为开封府的人。」　　　　「太君请莫再以郡主称呼小蝶，否则那真是愧煞我了。」我客套重申道。嘿!　　依这位杨家老长辈的话听来，这两人今日之所以会肯接见我并跟我寒喧，看来还　　是我叨了开封府的光! 「先别说小蝶本就只是一介平民，难道太君不觉得这郡主　　前郡主后的，实在太见外了吗？」　　　　「好!好!」佘太君见我如此坚持，于是便顺了我的意。 「难得小蝶姑娘如此　　谦逊，老身这就不客气了。」　　　　「对了，未知小蝶姑娘今日忽然到访天波府，到底所为何事？」眼看双方都已　　经客套得差不多了，柴郡主在此时转入正题询问我的来意。　　　　我犹疑了一下，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是。我跟杨家没有任何交情或交集，　　有的只是受到二十一世纪各种历史文学电影电视剧等等的熏陶而对这一门忠烈发自　　肺腑的敬重。然而现实是，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 对杨家来说，　　我是一个有着微妙身份的陌生人。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对我推心置腹，有问　　必答。天知道，要不是我身后有一个开封府，佘太君和柴郡主今日会否接见我，　　只怕还是一个疑问! 唉! 都怪我之前没有深思熟虑便跑去乱闯人家将军府!其　　实我是不是来错了呢？　　　　「太君和柴郡主也许都已经听说过，辽国最近派了使臣来宋的事？」反正已经骑　　虎难下，在沉吟了一会后，我决定还是开门见山，实话实说。　　　　「不错。」佘太君点头。 「据老身所知，辽使日前已经抵京，并已进宫觐见　　了皇上。」　　　　「太君的消息很是灵通。不过有另一件事情，太君却可能尚未知道。」我顿了　　一顿，然后道出了石破天惊的消息。 「耶律慕龙早前已向皇上提出和亲的建议，　　并希望小蝶下嫁于他。」　　　　这对杨家婆媳闻言先是互望了一眼，然后柴郡主用很谨慎的语气道： 「宋辽若能　　结成秦晋之好，那么对两国邦交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却未知此事跟小蝶　　姑娘今日来访有什么关系？」　　　　我看了这名没落皇朝的郡主娘娘一眼，也不再跟她们转弯抹角： 「不瞒两位杨夫　　人，小蝶本是一介平民，然而阴差阳错下，我在草桥镇遇上了落难蒙尘的太后娘　　娘，并尽了点微薄之力助她在狸猫换太子一案中平反。想不到，我竟因此得到　　了娘娘的垂爱。只是小蝶虽然拒绝了册封，但一直以来所得到的圣宠与待遇，　　比真正的皇室女子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叹了一口气。 「俗语曰：得人因果　　千年记。滴水之恩，亦该涌泉以报。皇上与太后娘娘对小蝶之好，小蝶就是　　粉身碎骨也难以报之半分。可是小蝶毕竟出身布衣，向来胸无大志，更不曾在　　意过什么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只是一个平凡女子，所盼者，也不过是能得　　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已。所以小蝶不怕坦白告诉太君和柴郡主，我并不想嫁　　去大辽，也不稀罕去做什么辽国皇妃。只是小蝶见识虽浅，也知道轻重。若　　是小蝶的个人幸福能换取两国之间的和平安逸，那么这一身嫁衣，小蝶纵然不愿，　　也还是会披上的。」好啦!其实我还未拿定注意，不过在这些古代女人面前，　　话自然得这样说的。　　　　「孩子，难为你了。」听了我这番话以后，佘太君的双眸柔和了下来。 「老　　身早前听说，太后娘娘在民间认回了一个女儿，然而此女深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　　宠爱。现在看来，皇上和太后娘娘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　　　　「太君谬赞，小蝶愧不敢当。」我连忙谦逊道。 「倘若宋辽联姻真的可以使两　　国之间的和平延续下去，那么小蝶再不愿，也只能当上一回王昭君。然而小蝶　　不明白的是，那耶律慕龙为什么放着这么多有着真正皇室血统的金枝玉叶不选，　　偏偏却指名道姓的说要娶我？小蝶无权无势，有的只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这一时的　　圣眷恩宠。嫁到了大辽后，就算圣上和娘娘再疼小蝶，也已鞭长莫及，朝中宫　　中也不会再有任何人会卖我的账。至于开封府，谁都知道包大人是天下间最铁面　　无私，任何人也不会徇私偏帮的主。所以耶律慕龙此举，实在令小蝶百思不得　　其解。」　　　　佘太君静静地将我的分析听完，眉宇间露出了欣赏的神色，可是口气却不曾放松：　　「小蝶姑娘的难处，老身想是明白的。不过老身不解的是，小蝶姑娘为什么　　要来天波府跟我们说这些呢？」　　　　「不敢有瞒太君和柴郡主，小蝶今日前来，是有不情之请。我知道杨家时代为　　将，靖疆卫土，镇守边戎。 而正所为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你们对于辽　　国的形势一定了如指掌，因此特来冒昧询问，大辽政局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单刀直入地道出了来意。　　　　佘老太君闻言一双凤目登时锐利了起来，脸上则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事涉军机，　　小蝶郡主来天波府问老身等这种问题，不觉得有点不合适吗？」　　　　「太君误会了。」我连忙道。嘿嘿!这佘太君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快便　　把我的称谓换回了! 「小蝶想知道的，并不是什么两军布防的真正军机大事，更　　不是想探知什么情报机密。这些用兵打仗的事情，太君就是跟小蝶说了，小蝶　　也听不明白。宋辽两国自先帝跟契丹订下了澶渊之盟以来，一直相安无事。辽　　国若无把握，也断不会贸然进犯宋境，破坏两国和平之余，还会随时让西夏李元　　昊坐收渔人之利。所以小蝶很是好奇，辽国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　　的北院大王忽然坐不住了，亲自来宋当使臣之余，还要娶一名怎说对他也无甚用　　处的宋国女子回去当王妃。」苦笑了一下。 「小蝶虽然不才，却也知道自己是　　个特殊且微妙的存在。在宋境之内，在朝中宫中我有着皇上，太后娘娘的关爱　　与开封府在我背后撑腰；而就算去到了江湖中，仗着南侠与锦毛鼠两人的名气，　　也同样是人人得忌我三分。然而嫁到了大辽以后，小蝶将什么也不是。娶了　　我，耶律慕龙的北院大王府里只不过是多养了一个闲人而已。可是，皇上和太　　后娘娘疼小蝶，这却是人尽皆知的事。向我提亲，那么耶律慕龙必须考虑到皇　　上和太后娘娘可能会不答应。 而要是他们不答应，那么契丹便有了借口生事并且　　出师有名。倘若要让两国再起战端才是他的最终目的，那么耶律慕龙在契丹之内　　必须拥有支持他这样做的人。另一方面，如果两国真的结成了姻亲，小蝶到时候　　举目无亲，更有必要知道辽国此刻的政局，以及一些重要人物之间的利害关系，　　以免一不小心便中了别人的圈套而万劫不复。所以小蝶要问的，并不是什么军机　　要密，而是辽国此刻的形势，到底现在是谁执政，谁主战，谁主和，以及契丹　　现在的皇室与朝廷之中是否有着什么党派纷争之类的情况。这些事情都不是军机，　　也并没有不可谈论之处，所以还望太君和柴郡主可以不吝赐告。」　　　　「既然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为什么小蝶姑娘不去问其他人，却偏偏要来天　　波府问老身？」佘太君听了我的解释，原来的不悦已被兴味与一丝欣赏取代，　　语气也再度客气了起来。 「其实小蝶姑娘大可以回开封府问包大人和公孙先生，　　又或者到枢密院去问韩琦韩大人也并无不可。」　　　　「太君别跟小蝶开玩笑了，枢密院和兵部焉会有肯跟小蝶这一介女流说上半句话之　　人？就算小蝶亮出皇上的御赐玉佩，只怕也要无功而回，而且还要被多事之人　　告到金銮殿上给皇上和太后娘娘添麻烦。」在这个封建社会中，女子不得干政这　　种事情，是可以惹祸的。开封府已经树敌太多，朝中宫中眼红我在皇上和李后　　面前得宠的人也绝不在少数，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无谓再添一项。 「至　　于包大人和师父，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更何况他们知道的绝不可能比太　　君你们透彻。所以今日小蝶才会斗胆冒昧前来天波府打扰太君和柴郡主。」　　　　佘太君的脸色再缓了几分： 「老身还是有点好奇，小蝶姑娘你如何就有把握，　　觉得我们会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事？」　　　　我笑了，笑得坦然但诚恳： 「其实小蝶一点把握也没有，只是有一种直觉，再　　加上大家同为女子，觉得太君和柴郡主也许都能体会到那种不知道将来的丈夫到底　　会是何许人也，以及将来要如何跟这个陌生人共渡下半生的彷惶。」好啦!我　　是根本不曾想像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二十一世纪是个自由恋爱的社　　会，哪里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情？然而事实是，我给阎君那很可能　　是闲得太过的家伙无缘无故丢回来北宋仁宗年间，所以被迫要像这个时代的可怜女　　子一般去面对兼承受这种封建婚姻制度。 「两位杨夫人明鉴，小蝶今日来得既冒　　昧又唐突，可是刚才所言却是字字出自肺腑。小蝶知道，在这个朝代生为女子，　　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而我们的下半生，从来不操纵于我们自己手里。如果可　　以用小蝶的下半生幸福来换取两国和平，那么我再不愿，也只能接受现实并承担　　起这份责任，好报答皇上和太后娘娘。然而小蝶拒绝成为契丹人用来牵制大宋的　　一颗棋子，并绝不任人摆布，更不要坐以待毙!」　　　　这两位杨家的女长辈似乎都为我的一番话动容了。不过想想也难怪，在这个时代，　　婚姻大事从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时候轮得到当事人作主了？生在这　　个年代，尤其是女子，通常都是长辈说嫁谁便嫁谁的，跟本连发表意见的机会也　　只怕不可能有。像我这种不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更天家扯上了关系的，更是在皇　　帝太后下旨赐婚前别妄想擅自作主!可是我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所以当然不可能　　乖乖的听从指令。 非但如此，我还大胆宣言拒绝任由他人摆布。这种放在北宋　　仁宗年间不可不谓惊世骇俗的言论，即使是像佘赛花与柴郡主这种当代的女中豪杰，　　可只怕从来没有听说过。更何况，本姑娘亦绝不是空口说白话大言不惭，而是　　身体力行为自己争取。这些古人当然不可能明白，要我同意披上嫁衣已经是我这　　个信奉自由恋爱主义的二十一世纪时代女性所能作出的最大让步。至于到了大辽　　以后我是否会乖乖地拜堂成亲去当那耶律慕龙的北院大王王妃，本姑娘还得好好斟　　酌呢!只是这一切在弄清楚那名契丹王爷要娶我背后的真正目的前，都只能是空　　谈。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找出最佳的应对之策，自然得先清楚知　　道我即将面对的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局面才行。　　　　「老身早闻开封府的民间郡主娘娘聪慧过人，非但学识谋略不逊其师公孙策，而　　且遇事见解独到，为人更是果断冷静，绝对的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才发　　觉果真是名不虚传。现在老身总算明白，为何圣上与太后娘娘都会如此钟爱于你　　了。」佘老太君对我赞赏地点了点头。　　　　「太君如此谬赞，实在让小蝶愧不敢当，汗颜之至。」我连忙在此谦逊道。 　　其实本姑娘那些所谓见解，在二十一世纪中那是普遍之极，只是时代观念的差距　　才会让人觉得惊世骇俗，闻所未闻。然后，我幽幽地叹了口气： 「其实小蝶　　也只不过是一名不想自己的终生幸福被人用作了政治游戏棋子的弱女子而已。」　　　　我看着这两名杨夫人在此时对望了一眼，多年的婆媳培养出来的默契让她们几乎同　　时作出了同样的决定，然后佘老太君跟柴郡主微微一颔首，而后者会意并跟大厅　　中的几名下人道： 「你们都下去吧，只留下排风一人在此伺候着便可。」　　　　待厅内的下人们都领命退了出去以后，柴郡主才跟我道： 「杨家上下不管是主子　　侍婢还是随从，都没有半个会乱嚼舌根之人。只是我们将要谈论的话题始终涉及　　了两国邦交，所以还是不要太过张扬的为好。」　　　　我微笑点头示意明白： 「太君和柴郡主处世小心谨慎，小蝶受教了。」望向立　　於太君身旁唯一没有退出去，年纪看上去约三十出头，容貌普通但身材健硕，所　　以能猜想应该是自幼习武，而且没有半点下人奴仆气质的侍女。 「这位定是杨排　　风姑娘了。小蝶早听闻杨家无论男女老幼尊卑，均是能披甲上阵的英雄烈士与女　　巾帼。 而天波府中的侍婢排风姑娘更是练就得一身好武功，把许多男子都比了下　　去。小蝶对排风姑娘可谓闻名已久，想不到今日能有幸一睹姑娘风采。」想当　　年《碧血青天杨家将》里面的杨排风可是我非常喜欢的角色，没料到今天能跟真人　　见上一面呢!　　　　「小蝶郡主谬赞，排风实在愧不敢当。」相貌也许平庸，但给人感觉英姿勃发　　的杨排风谦逊道。 「排风也是对郡主娘娘的事迹早有听闻，并对郡主凭智计谋略　　助开封府屡破奇案佩服不已呢!」　　　　客套说话完毕，佘太君转入了正题： 「小蝶姑娘今日前来，到底是想知道辽国　　关于哪方面的事情？」　　　　既然这名杨家老长辈的问题如此直接了当，我也不跟她们转弯抹角： 「北院大王　　耶律慕龙究竟是什么人？我的意思是，他在大辽到底有什么影响力，代表的又　　是什么势力，而他本身主战还是主和？辽国的局势现在到底如何？要是他们发　　兵攻宋，自身可有胜算？如果他真的娶了一名宋国郡主回去，对他到底有什么　　好处又或者坏处？」　　　　我连珠炮一般的问题让佘老太君不禁扬眉，而她一双精明的凤目则露出了欣赏的神　　色，显然是我都问到个中利害之处了。只见她点了点头，也不讳言道： 「耶　　律慕龙是辽国的北院大王，这一点小蝶姑娘想必已经知道。契丹国制有南北院之　　分，北院官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南院则官治过去从中原汉土所夺得的州　　县属地与及租赋军马之事。耶律氏传到了这一代，势力已分成了三个派系。 而　　耶律慕龙本身是契丹的二皇子，手拥着辽国三分一的兵权。他同父异母的长兄耶　　律慕华，也就是辽国迄今的南院大王，便是现今与他分庭抗礼的另一股势力。 　　至于余下的最后三分一兵权，则位辽帝耶律权所有。只是耶律权已逐渐年迈，　　而他最信任并且对之言听计从的，乃是他的亲妹妹耶律羚以及控制了后宫与皇族势　　力的萧皇后。这两个女人势力相当，在契丹朝中宫中都有着相当影响力，势力　　则可以说是不相伯仲。 而在这些人当中，萧皇后一项野心勃勃意欲侵吞我大宋。　　耶律慕华是她的亲儿子，所以他们母子自然是站于同一阵线的。耶律慕龙至今　　不曾表露过意欲侵宋的意图，但要说他真的主和嘛，却只怕也不见得。契丹人　　一向尚武好战，而辽国皇族立嗣向无嫡庶长幼之分，而是有能者居之。所以无　　论是耶律慕华又或者是耶律慕龙，也同样会视南侵建立军功为建立势力威信并为日　　后夺取皇位为最佳途径。唯有耶律羚是契丹所有势力之中最是意向不明，亦没有　　人清楚她到底是何阵线。」顿了一顿，又道： 「正因为此刻契丹内政暗涌连绵　　且势力不均，所以任何一派要但凭自己的力量起兵南侵，均力有不逮。然而他　　们要是联合起来，宋辽边境堪忧矣!」　　　　这些政治游戏啊，还真是自古到今都那么复杂和烦人!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　　古往今来那些拥权皇者，似乎都从来不会满足，也不顾一旦烽火连天，便会导　　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契丹现在如此复杂的形势，那耶律慕龙明明应该连自　　顾也已经不暇了，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地来宋下聘要娶我回去大辽，并把本来已　　经有够乱七八糟的局面弄得更加乌烟瘴气？他这是在唯恐天下不乱还是怎地？　　　　「太君请不用太过担心。」我连忙安慰道。 「有杨元帅在边境坐镇，契丹人绝　　不敢贸然犯境。 而就算他们真敢前来，杨元帅也定会教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将　　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宗保无论用兵遣将沙场对阵都已尽得乃父真传，自不惧契丹小儿逞强犯境。」　　柴郡主微微一笑，脸上的神情充分显露出对自己儿子的信任和骄傲。 「只是两　　国若然真的开战，苦的却是边境的军民。当今皇上仁政爱民，自不愿看到烽烟　　四起，百姓因此流离失所。」　　　　我沉吟了一会，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契丹兵权势力现今既被四方人马割据，　　只要他们不齐心，那么便不足为患。澶渊之盟订立至今，宋辽两国不曾发生过　　大规模战争，两地百姓亦因此得以休养生息，共享太平。所以无论如何，此盟　　断不能毁也!」要毁，也是北宋好几代皇帝以后的事。赵祯的子孙不长进要败　　国，与金人联手灭了契丹，才会导致后来的靖康之耻，北宋灭亡。不过这些都　　是许多年后的事了，我自然不会将这些对我来说是历史，对这些古人来说却是不　　可预见的将来之事告诉任何人。 「况且大宋就是真的要防，也应该是防西夏李元　　昊。」　　　　「小蝶姑娘所言极是。」见我分析得如此透彻并一针见血，佘太君眼内的欣赏再　　添了几分。只是她自然不会想到，本姑娘的所谓「分析」乃是来自已知的史实。　　「倘若契丹贼子当真犯境南侵，宗保那孩子虽然不肖，但自当还应付得来。 　　然而要是西夏在此时趁机出兵，宋军只怕会兼顾不暇，这委实是一个隐忧。」　　　　「李元昊野心勃勃，觊觎的岂是我大宋疆土而已？羌人若然出兵，目标可不一　　定只是中原，辽国也同样在他们侵略之列。所以大宋会兼顾不暇，契丹也如是。」　　我道。 「宋、夏、辽三足鼎立之势，事在必然。倘若任何一方交战，第三　　方必坐收渔人之利。李元昊意欲逐鹿中原，此事犹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小蝶斗胆预言，宋辽短期内也许未必会再起干戈，但宋夏之间却只怕难逃一场　　战祸。如果我们要对付西夏，那么大宋与契丹之间便只许和不许战，如此我方　　才能有足够兵力粮草应付党项人。」好啦!刚刚的不是预言，而是我知道的史　　实。想到这儿，我不禁苦笑。 「看来小蝶这契丹之行，只怕是不能避免了。」　　　　两名杨门女将听了我最后一句无奈慨叹后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都现出了怜悯的神　　色，却又谁都没有说话。不过也是的，她们还能说些什么呢？在这个封建年　　代，女子的命运往往就是如此悲哀，终生幸福根本无法操纵在自己的手里。我　　想起了李后赐予我的那一只只怕已再用不着的玉镯，忽然发觉什么金玉良缘其实不　　过是上天给我开的一个玩笑而已。要是我并非来自二十一世纪，也许早已经接受　　了命运，而不会还在这儿东奔西跑为了自己的将来作垂死挣扎。 　　　　不过，我也没有神思恍惚太久，很快便回过了神来跟她们道：「小蝶一时感慨，　　倒教太君，柴郡主和排风姑娘见笑了。」勉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请几位不　　要担心，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这道理小蝶是明白的。」说到这儿，知道　　自己再问不出什么来的我站起来告辞。 「很多谢太君和柴郡主今日接见小蝶，还　　跟我说了这么多，让小蝶实在受用不浅。」　　　　「小蝶姑娘好说。」　　　　我们再互相客套了几句，然后我便离开了天波府，并开始为我那越来越不乐观的　　未来继续盘算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