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回 遇山贼歪劫新娘

第一百三十八回遇山贼歪劫新娘　　　　就是这样，我开始了这一次浩浩荡荡的和亲之旅。　　　　古代的陆上交通工具通常不外乎两种──人与畜。人嘛，要就是用自己的脚走，　　不然还可以让别人用轿子抬着你走；至于畜，自然就是骑牛骑驴骑马，又或者　　是让这些动物拉车让你坐在里面颠个半死。不过，这两个选择都有着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不是普通的──慢!　　　　我知道自己是给二十一世纪那些快捷舒适又方便的交通工具惯坏了。回想起以前　　在现代时，就算是要从加拿大飞越重洋回国，最多也不过是十多小时的飞机。 　　可是现在我们的车队要从开封出发至临潢，我粗略算算，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两、　　三小时的航程，就算是走陆路乘火车又或者是汽车巴士什么的，走得再慢第二天　　也该到了。可是在北宋，这种路程用走的却是少也得用上半个月的光景才能抵达。　　再加上我们一行人有意无意的在拖延脚步缓慢前进，跟辽国谎称因为我身体虚弱　　不能走得太快，因此要在一个月后才能抵辽，还真并不是什么夸张的事。　　　　车队已经向着契丹首都临潢府进发了十天。我们走得很慢，原因是我们要给一人　　单骑先行一步出发前往真定府的白玉堂充足的时间去暗中查探一切有关杨宗保通敌　　卖国一案的线索。除此之外，陷空岛的其余四鼠也在我们出发之前收到自家五弟　　的飞鸽传书，并已前去与他会合以及支援。这其实是我的主意，因为虽然是次　　赴辽是打着我要和亲契丹的旗号，但包青天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而且又带着赵　　祯所给的，让他在回程之时顺道代天巡狩的圣旨，未免有点招人耳目。来自二　　十一世纪的我是打死也不可能相信忠名早已流芳百世的杨家将任何一人会做出通敌　　卖国这种行为的，所以调查方向锁定了是有人设计陷害这一点出发。能够将这种　　消息成功传回到赵祯耳中，陷害杨宗保的幕后主谋只怕绝不简单。无论这个人跟　　我的那位未婚夫耶律慕龙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想让开封府中人在真定府太过明目张　　胆的调查，以免打草惊蛇。再加上我在真定府停留的时间不可能长久，所以便有　　了让白玉堂和他的四位义兄先行前往并暗中调查的决定。另外我没有跟某只白老　　鼠提及的一点是，锦毛耗子的性格行事往往有点冲动且不顾后果，所以要是有他　　的四位哥哥在旁边，也许能稍稍降低一下他会一时按捺不住犯了性子直接去把耶律　　慕龙一剑挑了的机会率。 　　　　于是乎，我这个假郡主一路上便托了个「大病初愈」的借口，全程坐了在花轿内　　让和亲队伍小心护卫着缓慢前进。不过，有了赵祯的金口允许，我已经换回了　　平时惯穿的朴素衣裙，卸下了那些几乎没把我压垮的珠宝首饰凤冠霞披，暂时做　　回了自己。　　　　只是我能做回自己的时间，究竟还剩下多少？　　　　「前方何人拦路？」　　　　前方张龙的一声叱喝使花轿中闷得发慌之余还开始了胡思乱想的我一下子回了神。　　我连忙掀开轿子旁那扇小窗的窗帘探头往外看去，并只见官道之上有一作庄稼人　　打扮，但个子看上去有点瘦小的男子正双臂枕着头横躺了在那儿阻挡了车队的前进。　　只见此人嘴里还含着一跟稻草咬了在牙缝间晃啊晃的，完全是一副吊儿郎当之相，　　表情神态看上去只让我想到了两个字的形容词──欠扁!　　　　瞧着情况和格局…该不会是本姑娘运气真的有这么背，远嫁异帮途中还要遇到山贼　　吧？　　　　那庄稼汉在听到了张龙的呼喝后懒洋洋地坐了起来，笠帽下的一双眼睛却是灵动精　　亮，与他的打扮殊不协调。只听他笑嘻嘻地道： 「这位小哥可是误会了。在　　下既不拦路，亦无恶意。今日前来，纯粹只是跟各位要个人。只要诸位官爷　　留下了这个人，俺立刻便离开，绝不敢再阻扰各位上路。」　　　　众人不约而同地都听得大皱眉头，而我在马车里面则暗暗起了疑心。听这人的谈　　吐，绝不可能是个寻常庄稼汉。前面自称在下，后面又该称俺，倒像是江湖习　　气改不好，装粗人又装不像的全不搭调。奇怪了!要是这家伙当真是山贼，说　　的不应该是留下买路钱之类的话吗？怎么居然会是跟和亲护卫队要个人？　　　　王朝向那庄稼汉扬眉道： 「阁下好大的口气。这可是钦差出行护送郡主娘娘前　　往大辽和亲的车队，你竟然敢跟我们要人？」　　　　「没办法啊!」那人咧嘴笑着，嘴唇上弯的弧度带出了两个酒窝。我瞧着此人，　　心里好没来由的忽然想到，这表情脸容要是放在姑娘家身上，那准是个美人胚子　　! 哎呀!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却见那人双手一摊。 「谁教俺要的人　　就在你们的车队里面？」　　　　赵虎听着那庄稼汉从头到尾丝毫没有把他们放过在眼内的语气，心下不禁光火，　　踏前一步就要发作，却被骑在马上一直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对方的展昭一个手势拦住。　　只见我们的御猫大人一手提着缰绳，另一手执着他片刻不离身的巨阙，脸上看　　不出什么情绪，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闲话家常一般： 「却未知阁下要我们留下　　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庄稼汉在此时向刚刚说话的展昭看了过来，并上上下下地把一身大红四品官服骑　　着高头骏马的某位御前侍卫打量了一番。大概是习武之人本身就有的直觉吧？　　我留意到那庄稼汉在看到了正注视着自己的展昭以后似乎稍稍收敛起了心神，并缓　　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再慢条斯理地拍落了身上的灰尘，这才恢复了之前嘻皮笑　　脸的态度，并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想请花轿中的　　新娘子讨回去当俺的押寨夫人而已。」　　　　这一下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一向沉稳冷静雷打不动的展昭也脸上变色，说话语　　气的温度更是瞬间降至了冰点： 「如此说来，阁下是来抢亲的吗？」　　　　抢亲？其他人火大的火大，严阵以待的严阵以待，我却是几乎连下巴也没掉到　　了地上，好一阵的欲哭无泪。不是吧？我今年是犯太岁犯到家了还是怎地？　　要不然就是北宋这个时空跟我八字相冲!为什么几乎是所有天下间最荒诞无稽的　　事情都教我碰上了？　　　　「说是抢未免太难听了!」那人伸出一只食指来回晃动。 「在下可是很有诚意想　　请郡主娘娘回去当押寨夫人的哟!」　　　　展昭瞧着那人的目光又再冷了几分，说话时的语气则是压抑过的平静： 「阁下虽　　然在这官道四周埋伏了不少人马，但双方一旦动起手来，却也未必一定有胜算。」　　　　我心下一惊。怎么原来这人竟然在四周埋伏了人手？如此说来，他是有备而来　　的？想到此处，我不禁有点担忧。要知道我们虽有随行的兵马，可是这当中　　不会武功的也不少。一会儿要是真的动手，士兵们还要保护那些仪仗人员只怕会　　顾此失彼。相比之下，那人带来的则都是占山为寇的亡命之徒，所以即使我们　　有展昭这种高手坐镇，情况只怕还是不怎么乐观。　　　　那人在认真考虑了一下展昭的问题后点了点头： 「有南侠在此坐镇，胜算也许的　　确不高。可是在下思前想后，我们的民间郡主娘娘如此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就这样嫁过去了番邦异域，实在是太便宜了那些契丹蛮夷。我们大宋的好姑娘家，　　焉能够如此糟塌了？你们开封府舍得，俺可舍不得啊!」　　　　我说，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次和亲，可以说是开封府所有人心中　　的刺。只见展昭在听了那人的话以后，一直执着巨阙的右手紧了紧，脸上更是　　犹如罩上了一层寒霜： 「企图截劫钦差以及强掳郡主娘娘，阁下该知道这两条都　　是诛连九族的死罪。展某职责所在，可容不得你们胡来。」　　　　怎么我们的御猫大人刚刚这句话怎听便怎让我觉得他言下之意是，若不是职责所在，　　他不会阻止他们？还是有可能他自己早已出手把我劫走了？哎呀!我到底想　　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在这边厢胡思乱想，那边厢某位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大言不惭地在展昭跟前　　扬言要劫走我这新娘的山贼兄却是悠然自得地笑了： 「素闻南侠武功盖世，俺今　　日也正好会上一会!」一摆手。 「兄弟们!出来吧!」　　　　随着那人的一声令下，四周草丛中一下子跳出了好几十名用脸巾蒙面的大汉，人　　人手持兵器，凶狠惯战的模样跟我随行的仪仗队护卫相比之下很有点强弱悬殊的感　　觉。我方的人见状，俱各不敢怠慢，登时「铮」、「铮」连声，除了展昭一人　　以外全体兵刃出鞘，形势一时间剑拔弩张，大战看来就要一触即发!　　　　「慢着!」再也坐不住的我掀开了花轿前方的大红镶金丝布帘，然后毫无淑女又　　或者是郡主风范地不等人搀扶便跃了下来。虽然我实在不明白那一位跟我素不相　　识的山贼老兄为什么要甘冒奇险劫新娘，可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双方人马因为我而　　有任何伤亡。　　　　「小蝶!」展昭见我竟亲自走了出来，也不由分说立刻从马上一跃落至我的身边，　　甚至不管此举会让他失去马上居高临下的优势。 「快回到轿子上好好待着!外　　面危险!」放缓了语气和声线。 「不用怕，有展大哥在这里，没有人能动你分　　毫。」　　　　「不用担心，展大哥。」我先轻轻把手放到他手臂之上，示意他稍安毋躁，然　　后转头看了把我们的举动全收了在眼底的那一名山贼头目一眼。 「依我看，他们　　应该无意伤害我。与其让你们在此因我而大打出手，不如大家好好谈谈，看看　　是否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将事情和平解决。」　　　　展昭皱着眉看我，看样子是很想反驳我的话，却又生生忍住了没有出口。不过　　现在我身份特殊，就是刚才他在众目睽睽下唤我的一声「小蝶」，以我这契丹准　　王妃的待嫁之身来说，恐怕已经是僭越了。想到此处，我心下一阵黯然。由　　于不想再往这个方向想下去，也不想给他机会想出什么理由来劝服我回到花轿上继　　续待着，我直接走了上前在那名山贼头子约十步跟前停下。　　　　「就是你要「请」我回你的山寨当押寨夫人的吗？」我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这名头　　戴蓑□，蓬头垢面，身材瘦小，而且声音听上去高亢得简直有点娘娘腔的山贼，　　并只觉得这人从气质打扮到行为举止是怎看便怎不协调。可是，到底怎么样的　　不协调，为什么不协调，我又一下子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然后，我的目光不　　经意落到了此人颈际喉头的位置上，同时心下「喀登」一声，在现代看过的许多　　历史小说和电视剧的情节在我脑海中飞快地电闪而过。只是…面前的这位山贼老　　兄真的可能是我所想的那人吗？　　　　正所谓你看人，人看你。所以在我打量着人家的同时，那位山贼老兄也正在做　　着同样的事。我不知道自己的外表到底在陌生人眼中到底会留下何等印象，但这　　人看我的神情却叫一个兴味央然。不过想想也难怪，像我这么一个挂着出嫁和亲　　的郡主娘娘名头的女子，也实在少有会如我这样一身朴素荆布钗裙，脸上脂粉不　　施，身上更是连一件像样点的首饰都欠奉的。尽管我刚才的确是从新娘花轿上走　　下来的没错，但对方该不会是在看了我的造型后，便开始怀疑我的身份吧？　　　　「名动天下的民间郡主娘娘，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那人在终于把我打量完毕　　了以后向我咧嘴一笑，再向我长身一揖施了一礼。 「小生在此有礼了。」　　　　我心下狐疑更甚。小生？从在下到俺到小生，这人把江湖人草莽粗汉到书生所　　有角色都演全了，不过怎么就是没有一个自称让觉得对调的？于是，我之前心　　中那大胆的想法再加深了一分，并交叉起双臂，故意不去还礼： 「阁下好像还　　未回答我，是你要娶我回去当押寨夫人的吗？」　　　　听到我如此单刀直入毫无一个大家闺秀金枝玉叶所应有的风范与仪态，又甚至是古　　代女性矜持的直接询问，那人非但不以为意，而且脸上的笑意还再深了几分：　　「正是!如蒙郡主娘娘不弃，在下愿迎娶娘娘回寨中，并保证照顾好娘娘的后半　　生。」顿了一顿，又道： 「在下名义上虽是占山为寇的一介草莽，但怎说也　　是一寨之主，就算未必能给予娘娘身为大辽王妃又或者是大宋郡主的荣华富贵，　　不过仍能担保能让娘娘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最重要的是，倘若娘娘跟了在下，　　并毋须要再离乡背井，甚至乎此生永无回宋土之日了。」　　　　「你这家伙当真是大言不惭!」一旁按捺了许久终于再憋不住的赵虎开口怒骂。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在官道上埋伏几个人，便妄想威胁小蝶郡主？你凭什　　么？」　　　　「赵大哥且稍安无躁。」眼看我们开封府的愣四爷就要发难，我连忙作了手势作　　出阻止。然后，我把注意力放回到那人身上。 「阁下刚才说自己只是一介草莽，　　可是怎么我听着却不太像呢？」只见那人在听了我的话后一怔，我心道果然心　　中有鬼啊!于是，我不等他有机会反驳便继续说了下去，同时话锋一转。 「你　　的好意，小女子只能说句心领了。和亲之事，关系到两国邦交和宋辽百姓往后　　近百年的繁荣安定，可不是你我能够任性妄为的。」接着，我咧嘴一笑。 　　「更何况，就算我真的跟了你回去你的山寨，阁下本事虽大，也不见得能真娶我　　当个押寨夫人。」　　　　「哦？」那人问言左眉轻扬，眼内则燃起了兴致。 「却未知郡主娘娘何以见得？」　　　　我没有立刻回答那人的问题，只是用炯炯的目光逼视着他。好一会后，我终于　　下定了决心要赌上一局，好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并一字一句地道出了以下的惊　　人之语──　　　　「因为你是女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