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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回鸿门宴暗涌连绵    一场鸿门宴就这样开始了。    我平时最怕一些无谓的宴会应酬场合。 并非说我真的不善于交际,而是我讨厌与  不喜欢的人堆笑脸虚与委蛇。 不过鉴于是次洗尘宴的主角正是区区小女子,所以  我实在没有不出席的理由。 谁教我无缘无故的竟然当上了王昭君居然要出塞和番?  唉! 以前在汴京时被赵祯拉着出席的一些节日宴会还好,毕竟那都只是宋宫的  家宴,而那对皇家母子是真心疼我的,就连宴会上的菜色他们都会让御厨按我的  口味来做。 不过来到了这辽国的宫宴,那些在座的皇亲国戚们各个暗怀鬼胎让人  疲于应付也就罢了,只见那些宫人们一上菜,我的心便已经沉了下去。    羊肉,驼肉。 反正腥味不重的肉类他们也不端上来! 谁怜我是那种只要是有腥  味或骚味的食物便放不进口的人! 以前在开封府,我吃的一直是府中厨娘张嫂做  的家常小菜,用料都是最寻常不过的蔬菜时鲜,肉类则是中原最常见的猪肉鸡肉  牛肉等等。 就算是进宫陪李后和赵祯用御膳,由于李后的口味比较清淡,而且  她尝不得海鲜和贝壳类海产,所以也少有见到羊肉,驼肉这些在北方才比较常见  的菜肴。 而羊肉和驼肉本身就有着极重的骚味,所以烹调时用的香料调味料往往  都会很重,并为李后所不喜。 赵祯是个非常孝顺的皇帝,所以既然李后不喜欢,  这种自然在宫宴御膳中鲜少见到。 现在这下好了,来到了大辽,羊肉和驼肉便  成了主菜,就连酒也是北方人惯饮的,用羊奶酿的酒。 就可怜我就这样坐在耶  律慕龙的旁边,身边的人我不待见,现在就连眼前的食物我也不待见。 如今的  我就只剩下四个字 ── 吃不下咽!    宴无好宴,果然是最切身的体会啊!    「小蝶郡主千里迢迢长途跋涉自汴粱来到临潢,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吃的睡的也  只怕不得安稳。 现在好容易才终于抵达上京吃上一顿好的,怎么却不见小蝶郡主  你动筷呢? 该不会是未免大辽的食物比不上小蝶郡主在宋国吃惯了的珍馐百味,  所以小蝶郡主看不上眼吃不进口吧?」 萧王后冷艳的嘴角勾起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了揶揄的意味。    我心想这女人到底是什么问题? 不过转念想想也就明白了。 尽管我好歹算是她  未过门的媳妇,而且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嫁过去的是耶律慕龙的阵营,  那自然是敌人了,所以她自然不必给我什么好脸色,还一来便让我如此难堪。   唉! 想到我现在甚至还未过门便是这副阵仗,要是等我过了门,这以后的日子  要怎么过?     「皇后娘娘取笑了。」 尽管心中冷笑,我表面上还是礼貌地回道。 「小蝶来契  丹之前曾经大病过一场,身子还未完全恢复,所以食欲也就不太好,绝不是嫌弃  这些佳肴的意思。」    我以为我的回答已经算是得体了,可是显然是没有过关,因为一旁的大王子耶律  慕华已经接着调笑道: 「我说二弟,我们契丹儿郎无论男女老友都好武且自小练  习骑射,因此人人身体壮健,少有病痛缠身的状况。 可是怎么你去了一趟宋国,  却忽然讨了一个体弱多病的妻子回来呢?」    这两母子到底是否事先串通好来奚落耶律慕龙的? 听这话中句句带刺,看似是针  对我,但其实针对的却是某位大辽北院大王。 看来这两名契丹皇子的皇位之争已  经进入白热化了,就连相互间说话都如此咄咄逼人。 不过既然我的这名未来大伯  刚刚说话的对象并不是我,本姑娘也自然犯不着要替那耶律慕龙辩护。 我无意介  入这大辽皇宫的种种勾心斗角,你虞我诈之中,更不想被卷进那些因为夺位而起  的是非漩涡弄得一身麻烦。 这对耶律氏兄弟喜欢斗个你死我和,那是他们的事,  本姑娘一点也不想掺和其中。 最好这些人全都斗个两败俱伤,然后耶律慕龙无  暇兼顾我,到时候再悔婚让我回宋,我便拍手称兴了。    「皇兄这话,请恕二弟我不敢苟同。」 耶律慕龙便呷着碗里的羊奶酒便不紧不慢  地回道。 「小蝶本是大病初愈的身子,虚弱了点也是人之常情。 况且正所谓人  不可以貌相,小蝶外表虽然纤弱,可二弟我在中原时可是亲眼目睹过她的才智能  耐,才会对她一见钟情,非得跟宋主下聘将她娶回来不可的!」    一见钟情? 正在强忍着羊腥味勉强咬了一口羊肉的我差点儿没因为耶律慕龙的话  而噎到。 拜托! 这家伙是在骗谁来着? 说谎话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与此  同时,我瞥眼看到坐在我斜对面的展昭在听了耶律慕龙的话后猛地灌了一口酒,   而他的脸色则是难看中隐隐带了一丝杀气。 不过我并没有时间多花心思去研究这  位展护卫大人究竟在犯什么毛病,因为我的那位未婚夫适才的一番话已经令我刹那  间成了在座所有人的焦点。    「哦? 却未知朕的准儿媳妇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慕龙一见倾心?」 主家席上  的耶律权来了兴致。    「陛下恐怕要失望了。」 我干笑了两声。 「小蝶只不过是一介女流,文才武略  一概欠奉,会有什么能耐? 所以二皇子刚才的话,实在让小蝶汗颜。」    「小蝶郡主不必谦逊。 本座虽然身处大辽,平常甚少踏足中原,但也听说过小  蝶郡主的不少事迹。」 说话的是契丹国师赫连树,而他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不知  怎的竟瞧得我浑身不自在。 「想小蝶郡主你本是平民出身,然而竟能得宋国国主  与太后破格青睐,定必是因为小蝶郡主有着许多的过人之处,否则也不会有名动  天下的民间郡主了。」    「国师如此谬赞,实在让小蝶愧不敢当。」 名动天下? 不用把这么大的一顶帽  子扣在我头上吧?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名大辽一国之师那彷佛能看透人心底所有秘  密的锐利目光,不过还是强迫自己与他的视线相接。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相知,  聚散离合,往往也不外乎一个「缘」字。 小蝶生于大宋,长于大宋,本是默  默无闻之辈,却在因缘际会之下进了开封府,从而遇到李太后,再被引见至宋宫  面君,结下了种种不解之缘。 今日同样因为一个「缘」字,小蝶来到了契丹,  并有缘与各位共席。 所以这一切都跟小蝶那些根本没有的能耐没有半点关系,   而是比较和上天与命运的安排有关。 未知这样说,国师可会同意?」 不是吗?  若不是一个「缘」字,我又怎会从二十一世纪来到这古世界,然后遇到了这许  多明明只应该是历史课本与电视剧小说里面才存在的人物,还跟他们打上了交道,  再结下了这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瓜葛和关系?    「如此说来,小蝶郡主是相信世间万物均是冥冥中自有主宰?」 赫连树炯炯的目  光不曾离开过我的脸。    「非也!」 我摇头。 「我虽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但却更相信命运却在我手里,  路是人走出来的!」 听天由命可不是我的性格!    「说得好!」 耶律慕龙闻言仰天长笑了一声。 「小蝶此话真是说到小王心坎里了  ! 来! 慕龙敬你一杯!」     虽然我实在不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话到底有何特别之处,能让耶律慕龙听了那么高  兴,不过既然人家向你敬酒,那么礼貌上无论如何也该喝上一点的。 所以尽管  这羊奶酒的味道让我着实反胃,也只好勉强呷了一小口。    「小蝶郡主快人快语,此话非但二弟他听着高兴,也同样深得小王之心! 来!   小王也敬你一杯!」 耶律慕华也笑着向我敬酒。    天啊! 我到底说了什么? 虽然暗地里满脸黑线,可是我还是只得又呷了一口酒。    「小蝶郡主也是谦逊了。 你非一般寻常女子,这一点本宫倒也是听说过的。」   萧皇后毫无温度的声音在此时凉凉地插了进来。 「之前慕龙出使宋国,身边的  契丹第一大力士不也是栽了在小蝶郡主手上了吗?」    我心想这位皇后娘娘果然狠! 这么几句话便一口气挑衅了耶律慕龙也同时在离间我  们两人。 当然,她挑衅耶律慕龙是他们自家的事,我根本管不着;至于我跟耶  律慕龙本来就是一段政治婚姻,彼此之间基本上就是貌合神离的关系,她离间不  离间根本没有分别。 然而她这一段话最狠的却是,会因此挑起耶律权以及契丹其  他皇亲朝臣对我的不满。 这些人只是对我不满也就罢了,然而在耶律慕龙的立场,  我是他的未婚妻,对我不满也就会拉扯到他的身上造成对他的不满。 真是一石  三鸟啊!     「皇后娘娘言重了。」 尽管心中正在冷笑连连,表面上我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脸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小蝶不知天高地厚,用投机取巧之法险胜了哈勇士,  胆大妄为之处,还望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小王倒是觉得母后说得对,小蝶郡主太过谦逊了。」 耶律慕龙接了上去。   「不但是母后听说了,就连小王都听说了小蝶郡主在宋宫如何智取我们契丹第一大  力士。 只是小王很是好奇,要是不用智取的话,你们宋国可有人能与哈□□的  神力匹敌?」    我暗地里皱眉。 为什么这萧后和耶律慕华就是不肯放过我上次在校武场上用杠杆  原理巧取哈□□的事? 他是想趁着包拯出使辽国乘势在辽帝面前扳回一城吗?   之前耶律慕龙出使大宋在赵祯跟前失了面子,只怕已导致耶律权暗地里不满。 耶  律慕华和萧后现在借题发挥,无疑是想趁机打耶律慕龙一巴掌。 我是来自宋国的  新娘,让耶律慕华得逞,就是要大宋低头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但即使我为大宋  辩护又或者使计再胜这些契丹人一局,那又何尝不是在扇耶律氏所有人一巴掌?   到时候我只怕会把契丹国所有人不论阵营都一并得罪了,而倘若日后我真的要在  契丹生活,那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唉! 真是进退两难啊!    「哈勇士的天生神力,小蝶在宋时便已经见识过了。」 我心念电转着当如何把耶  律慕华堵回去。 「要说用纯粹的身体力量比试,再来十个小蝶也不见得是哈勇士  的对手。 只是大王子是否真的认为,强弱之分是用身体的实质力量来断定的?」    「哦 却未知小蝶郡主对此有何高见?」 耶律慕华扬眉。    「高见不敢当,只是自己的一点想法而已,可不敢在陛下跟前造次。」 我瞥了  龙座上的耶律权一眼,可不敢忘了人家皇帝还坐在那儿听着呢!     「小蝶郡主但说无妨。」 耶律权一脸兴味地看着我。 这名契丹皇帝尽管已两鬓  微白略显老态,但双目精光仍在。 这南北两院为了皇位竞争已达白热化,但耶  律权的帝位还是坐得稳稳的。 他放任两名皇子这样明争暗斗,但也同时让他们互  相牵制住对方,这不失是皇权争斗中的一种平衡之术。 只是如此一来,这个皇  室家庭只怕半丝亲情也会因此荡然无存。 难怪都说自古无情帝皇家,在这耶律氏  一族可见一班。    「小蝶生于大宋,长于大宋,从成长环境以至教育风土习俗都与契丹大相径庭。  宋人普遍崇文,女子更是鲜少会接触到无数骑射等事。 小蝶一介弱质女流,   从未习武,所以若以单一的个人力量来说,大辽随便一位普通百姓都可以用一根  指头扳到我。 因此若比力气,别说是哈勇士了,这皇宫内随便一位宫女太监走  出来,小蝶都不是对手。」 我很诚实地道。 比武力我自然是不行的,可是我  的脑袋内却有着这个时代的人所没有的,古今中外三千年的知识。 所以倘若是斗  智的话,我却未必一定会落于人后。 「可是小蝶一位,人的真正力量并不在体  质优劣,而在智慧。 一个人的体格再强壮,若然头脑不好使的话,也只能是有  勇无谋之辈。 但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即使外表只是个儒雅书生,也能运筹帷幄,  决胜于千里之外,犹如当年诸葛孔明一样。」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其实就是想  说,那哈□□再神力无穷,还不是被我用小计胜之。 所以你们契丹人再魁梧勇  猛,跟我们大宋的儒将对上了也不一定能占得便宜。    「外表只是个儒雅书生吗?」 耶律慕华作若有所思状地点了点头。 「怎么小王  怎听便怎觉得小蝶郡主说的是你们开封府的展护卫? 如此说来,展护卫定是有大  智慧的人了?」     明褒暗贬,其实是在揶揄展昭的外表太过温文,因此是有智慧而武力值欠奉。   我只感到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要是不比蛮力而比武功的话,展昭大概能把那姓哈  的秒掉! 可是我虽然生气,也同时明白这是个圈套,目的是要用激将法逼宋辽两  国派出人选比上一场。 这儿可是契丹而不是大宋,展昭若是胜了便是削了主人家  的面子,于我这待嫁大宋新娘百害而无一利;输了则是失了大宋的面子,等他和  包拯回京,就算赵祯不怪罪,也肯定会招来其他朝臣,尤其是那金睛火眼在等着  开封府出错的庞吉弹劾。 这耶律慕华根本就是铁了心要我们难堪!    「大王子殿下取笑了。」 不知如何竟忽然被卷进了这漩涡中心的展昭只是微微一  笑,语气不温不火,不卑不亢。 「若论智慧,卑职跟小蝶郡主那是云壤之别,  自叹不如。」    好一个展昭,只论智慧,不论其他,避重就轻,既不正面回答自己跟哈□□要  是真的比试上一场到底谁强谁弱,也不让我难堪,反正就是不中那耶律慕华的圈  套! 呵呵! 所以别看我们猫大人外表一副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模样,人家跟着包  拯在官场跟各路人物周旋那么多年,可绝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话套被展昭巧妙避开,然而耶律慕华焉肯就此罢休? 只见这名契丹南院大王  锲而不舍地再度追问: 「小王听说展护卫在宋国有着南侠之称,还被宋帝封为御  猫,却不知与我们大辽第一大力士比起来,却是谁高谁低?」    这家伙根本就是来找茬的! 我在一旁瞧得牙痒痒,然而人家问话的对象是展昭不  是我,所以我亦不好插口。 不过展昭乃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想当年他入仕庙堂,  受尽过多少闲言闲语,依然能荣辱不惊,这耶律慕华的挑衅他自然不会上当:   「卑职原乃一介草莽,南侠之称本是江湖朋友抬举,卑职万万不敢当。 后承蒙  包大人知遇之恩,得以在御前献艺,才幸得这四品护卫之职借调开封,实乃惶恐。  卑职虽自幼习武,却深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之理,所以  万不敢自视过高。 哈勇士与小蝶郡主昔前在宋宫的比试,卑职当时虽不在场,   却亦有所听闻,对哈勇士的神力也是敬佩不已。 所以若光论气力,卑职甘拜下  风。」    我心中感慨,这就是展昭和那白老鼠最大的差别了! 白玉堂年少气盛,性格桀骜  不驯,且死不认栽;展昭却与他恰恰相反,冷静沉稳,人淡如菊且荣辱不惊。  但尽管如此,这两人的傲骨天生却是不相伯仲。 他这番话听似谦逊,但暗示  的却是只是论气力他甘拜下风而已。 他这样说,承认了自己在力气方面技不如人,  给足了契丹人面子,也免了我于两难之境。 但深思的话,他可从没有说自己武  功不如人!     「呵呵! 哈□□是我们契丹勇士的翘楚,展护卫是宋国武林与武官的翘楚,可他  两人无论力气如何,却都抵不了小蝶略施小计以巧胜之! 本王得妻如此,夫复何  求!」 耶律慕龙朗声笑道,也算是适时替我和展昭解了围。 我当然不相信他会  这么好心,替我们解围就是替他自己阵营解围,所以他这话帮的其实只是自己而  已。    「恭贺北院大王娶得美娇妻! 来! 干一杯!」 赫连树在此时接了上去,也算是  配合耶律慕龙终止了这话题。    「乾!」    宴会上几乎所有人都应和着,并都豪气地乾掉了碗中的酒浆,然而我却只觉得此  酒只比先前更难以下咽 ── 因为我的眼光此时正落到了坐在我斜对面的展昭身上,  而他也正好向我望来。 我能看到脸色泛白的他正把酒碗握得死紧,深邃如海的  星眸内翻涌的情绪有若惊涛,彷佛要把我整个人吞噬于内。 与此同时,我见到  他身旁的公孙策不着痕迹地把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臂上,并使这名向来冷静,刚刚  却差点没捏碎酒碗在辽帝君前失仪的御猫大人一震,并始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接着,他低头望向酒碗内的乳白酒液,那眼神犹如碗中所盛的不是酒浆,而是  什么穿肠□□。 然后,犹如壮士断腕一般,他毅然仰首把酒一口气灌了进去。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一颗心犹如撕裂般绞痛着,便也都负气地把酒灌进了肚子中,  早已浑忘了什么羊腥味,尝到的只有即将离别的酸楚辛辣。 因为我这喝下去的  不是酒,而是我这过去大半年的所有美好回忆与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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