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再拿几个杯子过来!” “好的!” “玲美女,把名单拿了看看人到齐没有!” “来嘞!” “刚哥,喊两个人去把道具搬进来!” “没问题,马上就去!” 坐在场外板凳上,卓凡安静地看着球场内跑来跑去、吆喝不停的人群,心里并未因独闲于外而感到庆幸。事实上,他是多么希望有人能喊到他的名字,跑腿也好、搬东搬西也好,他都会欣然接受。 但显然,他天生似乎就不是块善于融入的料。虽然他会拿“别人不认识他”、“别人认识他但都是照面之交”诸如此类的借口进行自我开解,可他也心如明镜,对于一个在协会待了近年余时间的人,这样的理由听起来未免让人笑掉大牙。 当然,他完全可以主动上去帮忙的,他并不笨,主动出击他也懂,然而每次的出击总在别人三言两语的客气话中黯然收场,这种经验无论什么场合他都屡试不爽。 在这方面,他总是显得相当迟钝。 这种众人忙碌我独闲的感觉无法带给他丝毫轻松感,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便掏出手机开始了刷微信。 翻了一阵朋友圈,随手点了几个赞后,他便又回到了百无聊奈的状态,无聊到不停查看微信好友,想找找有没能随便聊上两句的人。可微信好友从头翻到尾,却并没有找到哪怕一个他自认可以打扰且有话可聊的人。 这也是他意料中的情况。 正在他打算收起手机,起身去逛逛,看看有没可以顺手而为的事时,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却响了起来。 本以为是什么广告新闻之类的推送消息,但一眼瞥过后,卓凡却有些纳闷儿起来。 发消息的名字叫“依霜伴雪苦命人”,不过,这并非对方真正的网名,而是卓凡单方面给改的备注。反正他平时都很无聊嘛,给人写些乱七八糟的备注总也有些趣味。 不明状况的人大概会认为卓凡和对方相当熟悉,然而实际的情况是,如果不是因为备注了名字,恐怕卓凡根本就记不起发来消息的人是谁。 卓凡有一个小秘密,一个令他一度非常困扰的小秘密,他甚至曾经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不详的人,就算他也是一个极其反感迷信的无神论者。 那段时间里,他甚至不敢出门,怕见到任何人。 直到去年的某天,一次偶然事件他偶遇了“依霜伴雪苦命人”,对方看到了他的小秘密。在对方的开导下,卓凡才逐渐走出了那片随时可能令其崩溃的阴影。 卓凡甚至不知道他姓什么,只知道对方的名字叫依霜,有些女性化的一个名字,听着很美好,实际在了解到对方的身世后,美好的感觉也就湮灭无踪了。 他的身世,也是卓凡给他备注“依霜伴雪苦命人”的缘由。 那次,对方主动提出加了微信,并告诉他有什么事可以联系他,但直到此时,两人才第一次在微信发送消息。 “在哪?”对方的消息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生分。 卓凡随手回道:“在学校。” “帮我个忙。” 对方这种单刀直入的对话方式令卓凡不太能适应,他想了想,回消息道:“什么事?” “我给你个地址,你过来就知道了。” 这样的回答让卓凡有些犯难,毕竟两人只有一面之缘,尽管对方帮过卓凡一个在他看来挺大的忙,尽管也听对方口述了部□□世,但如果因为这些就要让卓凡去回帮一个不知道什么忙的忙,卓凡也不得不思虑这其中的某些可能性。 除此以外,让卓凡产生犹豫的,还有他自身那个小秘密,以及对方曾经对他进行开导的方式。 大约是半晌没看到回应,对方又来消息道:“放心,不是做坏事,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你过来,只有我们两人,而且就在学校里。” 看到这番解释,卓凡也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眼球场,见道具都搬得差不多了,忙碌的人群此刻都三五一群聊着天,估摸着快要集合了,便回消息道:“现在可能没时间。” 对方沉默了会儿,回道:“好吧,谢谢。” 卓凡估计对方可能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推脱,今天协会活动,马上要集合了,如果你事情紧急的话我马上去请假。” “不用,地址一会儿发给你,我等你。” ……——…… “好了,这次叫大家来,目的刚才也说了,一是新学期的开始,叫大家一起聚下,筹备新生入学协会招人的工作:第二就是关于迎新晚会节目的事情。回去之后,大家要花点精力,发挥你们的才智,构思迎新晚会我们话剧协会的节目内容,最好是能把剧本写出来,即使不行,有好点子也可以告诉我,到时候我们再一起进行商讨选择。” 室内球场上,近三十人围成一个大圈坐在地上,大多数人的目光都盯着圈中央的协会会长,听着他最后这总结性的发言。 卓凡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掏出手机看下,已经是晚上九点,距离和依霜伴雪苦命人聊天将近一个小时。一向认真对待协会活动的卓凡,在这期间却老是开小差,不是在猜测依霜伴雪苦命人要帮的忙是什么,就是在想着耽搁这么久对方会不会着急,或许不耐烦离开了。 看着滔滔不绝的会长,卓凡第一次觉得原来这家伙这么啰嗦,以前还让他佩服与羡慕的口才,而今也仿佛成了懒婆娘的裹脚——又臭又长。 “……为了筹备节目,我专门向学校申请了借用这个球场,现在我们协会的东西也搬了过来,以后通知大家集合就到这里来。那么,今天就这样,大家可以撤啦,回去记得构思下节目。” 这最后一句听起来是如此悦耳,卓凡站起身的同时又掏出手机看了下,微信上,依霜伴雪苦命人早就将地址发了过来——无名湖挨着围墙边的大钟。 “我结束啦!”卓凡发了条消息过去。 等了几秒,见对方没有应答,卓凡不由犯嘀咕,心说不会真走了吧。想归想,他还是握着手机快速走出了室内球场,直奔无名湖而去。 无名湖之所以叫无名湖,只因为这湖原本就没有名字,位于这座建好不到两年的新校区西南角。挨着学校围墙的岸边,修建着一个简单的亭子,亭子里吊着一口一人高的大铜钟,算是校园内比较有特色的景点。 亭子周围的绿化搞得很好,加之又在湖边,学校的学生大多是喜欢来这里吹吹风的,特别是情侣,在这里约会也多少能找到点书本小说里的浪漫情怀。 不过,大钟这边稍微有些僻静,即使在这炎夏,时间晚些的话,也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大多数还是集中在靠近马路边的石桥周围。 今晚的天气看上去并不太好,风有些大,夜空中星星和月亮都不见踪迹,或许是要下雨了。刚过九点,对于自由的大学生来说实际也算不得有多晚,但因为天气缘故,盘桓在无名湖的人并不多,一路过来,卓凡也只看到三对情侣而已。 踩着石板铺出的小道,卓凡几乎是小跑着向大钟的方向而去。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对方可能离开后,他便有些急不可耐地想快点赶过去。 其实他原本并不需这般着急的,毕竟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对方如果等得起,大概也不差再等几分钟;若已经走了,他早去几分钟也没什么意义。 但卓凡就是无法压抑内心的急切,或许是让对方久等心存愧疚,又或许只是想快点见到这个曾经对他有恩情的陌生人,具体原因他也说不清楚。 路灯昏暗地照耀下,亭子的轮廓已经模糊显露出来,还有那吊在亭子中央的大钟。 亭子的栏杆上,隐约可见靠柱子偎坐着一个人影,由于光线不明朗,显现的又是背影,卓凡并不敢肯定那就是等着自己的人。直到他走进亭子,近距离看到对方那张脸,才从遥远的记忆中印证了对方的身份。 那人如今的状态与卓凡第一次见到时大相径庭。他的头发凌乱,身上的穿着也看起来也不整齐,仿佛一个落魄者。更重要的是,他就那么蜷缩着、坐在栏杆上、靠着柱子睡着了。 卓凡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叫醒他,因为他看起来是那样疲惫,竟然没有被他小跑过来的脚步声吵醒。 无论如何,卓凡终于是可以确定,对方现在的状态,的确是需要帮忙。唯一想不通的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卓凡对依霜伴雪苦命人的了解虽然不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单凭对方曾经帮助自己的手段,绝不应该成为一个落魄者。 脑中回荡这各种各样的念头,踌躇了半天,卓凡还是决定叫醒对方,毕竟对方状态看起来很差,今晚这风吹得带些凉意,这样睡下去着凉了可不妙。 “喂!” 由于想不到好的称呼,卓凡只能使用这大众通俗的一字招呼,并在对方肩头轻轻拍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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