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都沉默地认定了这个事实的时候。 一道细微的红光从空中飘了出来，慢慢地越扩越大，在半空中化作一朵红莲。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红莲凭空出现在夜空中，一朵朵先后在月光下盛放。 “月璃姑娘快看，那是什么？！”看呆的众人里，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月璃抬头，就看到月光下，熟悉的红莲盛大地开放着，一朵接着一朵，美丽如同梦境。 “惜墨！”她陡然间意识到什么，从地上坐起，唤出风狸。 青兽展开巨大的银色翅膀，在月光下朝着半空中飞去，在盛开的红莲中，月璃找到了失去意识的惜墨。 “惜墨在这里！我找到他了！！惜墨在这里！！”月璃大喊着，仿佛欢快到不知所措，“惜墨还活着！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四下骤然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商汤终于欣慰地开口，“好、好，太好了！” 月光下，伊尹抬头望去，月璃将惜墨紧紧抱在怀里，乘着风狸朝地面飞来。许久，他轻声开口，“月璃姑娘很开心吧，多好啊。” 一切落下帷幕。 夏王朝终于是彻底成为过去。 商汤和伊尹留在阳城夏宫中为新的王朝成立做准备，月璃则带着惜墨回到阳城外的驻地为他治疗。 半月过去，惜墨终于从最初转醒时的一言不发变得开始偶尔回应她两句。 然而月璃总是有些不安心，看着惜墨的神色，总觉得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她站在惜墨的营帐里，长久地失神。 惜墨来到月璃身边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发觉。 “你在做什么？”惜墨清冷的声音响起，月璃猛地一惊立即一本正经的东看看西看看。 “我刚刚进来找你来着，谁知你刚好不在，所以我只好在你的营帐里等你回来咯！”月璃回过神来，笑嘻嘻道。 惜墨沉默了一阵没有出声，虽然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月璃仍旧有些不自在起来。 静默一阵，月璃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老实道：“刚才见你没随军队一块儿进城，我总有些不安，所以就回来了。” 惜墨不答，只是伸手将桌上黑布紧缠的轩辕夏禹剑拿起，往营帐外走去。 “哎哎哎，你真的要走吗？”月璃急急追了出去，“就算要走，为什么不等商汤回来，这样不辞而别总归不太好吧？” “没有必要。”惜墨淡淡道。 “好吧。”月璃没有再说什么，跟着惜墨一同消失在军营外。 前行途中，惜墨几次停下脚步皱眉看向月璃仿佛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只是转回头重新继续前行。 两人就那样静静地往前走，直到天幕从白蒙变得漆黑，银白的月光将惜墨绝美的脸镀上一层白色，他终于将袍帽掀开，月光落在黑色的头发上。 他站在路中间，抬头望向圆月，神色安详。 那时，月璃还不知道在这看似平常的夜里，惜墨做了怎样的决定，也不知道，就是在那一刻，他终于认真地思考了自己这个跟随了一年多的追随者的存在。 “为什么还要跟着我？”惜墨的声音突然响起。 月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惜墨身前，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疑惑地‘嗯？’了一声。 “夏桀已死，三苗现今危机解除，你应该回苗疆去了，不是吗？”惜墨静静地看着月璃。 她哑然。 惜墨一直没有说话，月璃感觉到他的气息带着从未有过的绝对压迫力。 “回答我。”惜墨终于再次开口。 月璃吃惊地望着他，好久才想明白惜墨话中的含义，于是不再掩藏，开口道：“惜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月璃要永远和惜墨在一起。” 听到她的回答，惜墨神色冰冷，忽然轻轻笑了笑，笑声里有着说不出的哀伤和无奈。 “我身体里流着什么样的血液，你知道吗？” 月璃望向他，“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无论惜墨怎样，我都是喜欢的。” “是吗？”惜墨蓦地转身，冷冷地看着月璃，“那不如，我就让你回想一下好了。” 月色下，惜墨伸手往月璃心口一指，一朵红莲钻入她心中。 失去的记忆一瞬间汹涌而上，苗疆巨大的圆月，风狸呼啸而下坠入密林，古树下惜墨克制不住嗜血的冲动咬住她的脖子，两人乘着风狸在空中与夏朝大祭司漈海一战，无数神族金箭夺空而来，惜墨出手救回苗疆族长，圣女殿上雪衣剑仙在惜墨面前魂魄消散，以及最后惜墨在古树下轻而易举地用术法夺走她的记忆。 月璃跌倒在地，刹那间涌入的记忆冲散了她的神思，她呆呆地望着惜墨，脸上落下泪来。 “我为什么去往苗疆，你应该明白，那时我就已经咬过你，所以，不要再接近我了。”惜墨手指变换，收回术法，冷冽地看着月璃，然后转身离开。 “惜墨！”月璃茫然地唤着他的名字。 惜墨自顾朝前走去，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月璃突然落下泪来，喊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惜墨忽然停住脚步。 “你故意让我回想起那一幕，故意让我对你感到害怕，故意将我推开，其实只是因为你自己害怕，真正内心深处藏着恐惧的人是你自己！” 他震惊地转过身看着月璃，身旁的一切景象仿佛瞬间定格下来。 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在杂草丛生的地面投下一缕淡淡的光影。 月璃从地上站起，终于鼓足勇气，望着惜墨，不顾一切大喊出声，“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是喜欢惜墨的啊！” “我知道你一直爱着茗汐剑仙，也知道茗汐剑仙追随夏帝王死后你心灰意冷，我早该明白的，一直以来不过是我自己不愿承认而已。” “就算是我自私，明知道你不喜欢我却还要跟着你。可是，她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醒过来吧，惜墨！” “哪怕你讨厌我，哪怕你永远也不喜欢我，我也希望你能喜欢上别的什么人……” “这样也好……这样的话，惜墨至少不会忘记我。” “至少……总会记得我曾经劝告过的这些话，至少会觉得我是能理解你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很难过……我真的、真的好想和惜墨在一起，想永远陪伴在惜墨身边，每一天每一刻都不会觉得腻，只要见到惜墨就觉得自己是那样幸福。” “幸福到……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美好，幸福到……这天下所有好吃好玩的都索然无味，只要和惜墨待在一起就足够了……” “哪怕最后不能和惜墨白头到老，哪怕最后我死去的时候惜墨还活着，我也希望自己能在惜墨漫长的生命里留下一些记忆。” “你说我是喜欢惜墨的容貌也好，或者是喜欢惜墨的性情也好，不管是喜欢惜墨的什么都好，但是那都是惜墨拥有的，因为是惜墨所以才喜欢，才觉得哪怕是身体里流着那样的血液也是欢喜的……” “惜墨，如果还有来世，我还会遇到你吗？到那时候，我一定要长成你喜欢的样子，到那时候……我能不能，提前先预定好下一世，如果那样的话……”月璃抽泣着，断断续续哽咽地道，“如果那样的话，惜墨……惜墨或许就能喜欢上我了……” 惜墨异常地安静，看着月璃泣不成声地说了好久好久的话，说到最后就连月璃都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 但是惜墨感觉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宁静过。 他静默地望着她，那双原本纯净美丽的眼睛因为被她反复拭擦而变得通红。 “你会后悔吗？”惜墨终于开口，黑色的眼睛有些空洞地撞入月璃错愕的眼眸里。 银色的月光下。 惜墨眼神空洞地望着月璃，仿佛失去意识一般，呢喃，“以后，如果你厌倦了，会后悔自己曾经喜欢上我吗？” 月璃怔怔地看着他，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忽然停止了哭泣，坚定地开口，“我永远也不会后悔，如果真有那天，惜墨就算杀掉我，我也不会怪你。” “怎么会呢？”惜墨的眼里忽然泛起一丝决然，“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死去的只会是我。” 月璃不知道那一刻他心里想着的是什么，但是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她忽然明白了一直以来他所真正逃避的真相。 原来，是这样。 “惜墨，从前族里的巫女说人心的险恶，说这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总说让我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但是就算这个世界如何残忍，我也从不害怕。”月璃望着惜墨，一步步朝他走去，开口道，“惜墨，如果你仍旧不放心，那就现在夺走我的记忆吧，因为我相信，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喜欢上你。” “够了，我相信你。”惜墨的食指抵在她的唇上，第一次在她眼里露出温柔的样子，微微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下去。 “不必等到下一世，从现在开始，你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惜墨的吻，柔软温热。 心跳呼之欲出，月璃觉得，这样的吻，再多也不够。 如果誓言容易破碎，那么就让时间来见证一切吧。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