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雁

小小的海岛上，此刻几乎站满了长雁门的人，黑漆漆的仿佛要与夜色融在一起，相比之下，一身红衣的易姝格外显眼，在她身后站着的那个汉子，也因为格外高大，稍稍显得与周围人不同。这汉子护在易姝边上，一副随时准备与人拼命的模样。　　　　“我乱说什么了？”易姝讥笑一声，意有所指的反问：“难道杀人夺宝的不是你？散出谣言的也不是你么？”　　　　顾简深吸一口气，感觉没法和她交流。顾简和贺逍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打算走为上策，却不想易姝这次反应要快多了，她一声令下，周围的黑衣人立刻变换了步伐，将顾简贺逍二人团团围住，身影交错之间隐隐有灵气流动——竟然是阵法。　　　　外围的人身形变化极快，几乎只留下了一道残影，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维持着阵法；里面的人则持刀向顾简砍来，揽云瞬间在顾简手中化作一柄长剑，挡住了这一击，顾简顺势一挥，汹涌的剑气平扫而出，在冲上来的黑衣人胸前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肉横飞，可这些人的身形没有丝毫的停顿，像是不知道痛一样，再次拔刀冲了上来！　　　　贺逍一道掌风扫了过去，将这些人脸上的兜帽扫了下来。夜色下，这些人的脸苍白如纸，双目空洞无神，然而动作极为整齐划一，周身灵力也比之前更盛了——　　梦魂。　　顾简与贺逍在看清这些人样子的瞬间想到了这个词。　　　　梦魂在东陆，有个极为缱绻的解释，梦魂梦魂，几回魂梦与君同，相传是家中的妻子过于思念远行的丈夫，感动了上苍，寻得秘法，将自己的一魂与丈夫的一魂融在了一起，再一分为二，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开。　　　　实际上这是个邪门到没边儿的邪术，中了梦魂的人，从此魂魄归一人所有，言行举止皆由这个下毒的人掌控，相应的，他们的修为也会与下毒之人平齐。这法子向来在魔教中备受推崇，东陆百多年没见修为过人的修士了，顾简当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这传说中的邪术。　　　　顾简冷笑一声，下手不再留情。这些人既然中了梦魂，也就不能再称之为人了，虽有血有肉，但已经与傀儡无异。是了，顾简突然想到，这害人的法术据说不正是因为有人修为不够无法炼成傀儡而想出来的么？　　　　而易姝……顾简目光中掠过一丝寒意，她背后又是什么人？能认出她和沈清晏，甚至是虞山。想到这，顾简不打算再和这些傀儡过多纠缠，灵力从顾简的指尖溢出，揽云剑在她面前悬立，瞬间化为无数道剑影，朝着四面八方刺去——阵破了。　　　　黑衣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顾简从尸体堆中走出来，易姝身后的汉子立刻挡在了她面前，一脸戒备地望着走过来的顾简。　　　　顾简微微叹了一声，试图劝她：“易姝，梦魂不是你能掌控得住的，更不用说布下梦魂的人，回头吧。”　　　　易姝大笑：“做错的是你们！不是我！我回什么头？”说罢，她竟趁那汉子扑上来的一瞬间跳入海中逃走了。　　　　这汉子正是顾简在荆南城的客栈中见到的那个，顾简仔细看了看他的刀法，道：“你才是长雁门的传人。”　　　　那汉子一声不吭，拼尽全力挥着手中的刀，试图拦住顾简。　　贺逍悄无声息来到他的身后，一记手刀劈晕了他。　　　　顾简朝易姝跑走的方向望了一眼，揽云变回了手绳系在她手腕上，顾简道：“她不是长雁门的人。”　　　　贺逍之前都被贺琛关在蓬莱岛上，没怎么关注过东陆上的事情，一时有些好奇：“这长雁门是什么来头？”　　　　顾简走到晕过去的汉子边上，捡起他的长刀，指着刀柄上的图案对贺逍说道：“这只大雁就是长雁门的记号。一百年前，漠北还是诸多小国并存的局面，大小纷争不断，镖局因此而盛起，长雁门在那时，还叫长雁镖局。镖局的领头是漠北陈氏，据说前朝还出了个将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陈家人刚正不阿的性子是真的，也因为这个，他们家生意最好。有一年陈家因为漠北动乱，老族长死了，族中人折损了不少，陈蹇，也就是老族长的儿子，继任族长之后，漠北其他的镖局想趁他年少，联手做掉他，在沙漠中埋伏了人，不过大概老天看不得好人被欺负吧，起了道风沙，风沙里面不是沙子，而是一个秘境。陈蹇也算是有天赋，从秘境中得了传承，踏上了修道的路。”　　　　提及往事，顾简神色有些怅然，她将那把刀向下插去，长刀立在岸边，隐约竟像是在祭奠着谁一样。　　　　贺逍挑眉，“刚正不阿？”　　　　顾简笑笑，目光中似有一丝黯然一闪而过，快的像是错觉，“我在山上待了一百多年没怎么出来过，后来的事情我也是听说的——长雁门在一次……嗯，差不多算是门派之间的纷争中吧，门中弟子折损过半，剩下的走的走散的散，留下来的没什么能力，修不了道，只好重操旧业，凭借着学来的一点小法术护镖，结果门里有人见财起意，偷了货跑了，长雁门名声一落千丈，后来干脆破罐子破摔，私下里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成了东陆人人喊打的黑乌鸦。”　　　　说完，顾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过身面朝着大海，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