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逆行而上。 落下的花瓣重新回到枝梢。 凝结的云雾变为蒸腾的水汽。 射出的箭回到手中，紧挨着木制的长弓。 身着圣衣的男人还未离去，仍陪伴在他身边。 依旧用那双锐利的金色瞳孔注视着他。 “你害怕孤独吗？”他开口道。 “……我不知道，哥哥。”褐发的少年困惑地答道，“至少母亲去世的时候，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我是害怕的。” 狮子站立起来，白色披风悄然垂落。 耳边传来金色护膝碰撞着腿甲的响声。 “风来了。”他看着远方说道。 温和的风吹拂过他的发梢。 “牢牢地抓住大地，希绪弗斯，抓住那颗跳动的心脏，不要在孤独的风暴中迷失了自己。” 少年不解其意，之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一直不能走到回廊的尽头。 希绪弗斯觉得自己像是穿行在镜子里，越往前走，越是无穷无尽的回廊。 ——可恶！ 他懊恼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大理石柱上。 ——真是太大意了，居然在离圣域这么近的地方遇到危险。 ——也不知道萨沙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必须尽快找到幻境的破绽，离开这里。 他仰头望去，大理石筑的眉梁如同脊骨般笔直，每一个高耸的穹顶中央都镶嵌着一颗黑曜石。 再往前看的时候，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远处站立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希绪弗斯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 “请您不要紧张，希绪弗斯大人。”温和的女声传来，“我不是敌人。” 她伸出手，取下了黑色的兜帽。 酒红色的头发倾洒下来，面容苍白的美丽女子带着友善的微笑。 红发女子用那双黑色如墨的瞳孔看着希绪弗斯说道：“我是德尔斐神庙新任的巫女。” 她提起白色的裙摆，优雅地屈身向他行了一个礼，“我叫亚米伽，很荣幸见到您，伊利亚斯大人的胞弟，希绪弗斯大人。” “我来圣域，是为传达新的神谕。” “新的神谕？”他重复到。 “没错。” “难道，这是你布下的幻境？”如果是德尔斐神庙的巫女，萨沙大人应该暂时还不会处在危险之中…… ——但是，为什么要布下幻境？ “是的。”她点了点头。 “那你看到在白羊宫外的小女孩了吗？”他急忙问道，“大概这么高，十岁左右。” 她没有立即回答。 伸出手轻轻摘下橄榄树上的白色花朵，她用手指抚弄着娇嫩的花瓣。 “我本以为你们会选择同一个地点。”她顺手将橄榄花插在耳鬓。 “却没想到……” “她想回到一切的伊始，而你，则是妄图改变结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亚米伽？！” 他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你对萨沙大人做了什么？！” 她收起笑容，用幽深如潭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希绪弗斯：“您难道就这么肯定，她就是雅典娜大人吗？” 希绪弗斯一时怔住了。 “没有任何小宇宙的、弱小的女孩。” “您就如此相信，陌生人给予的提示让您触碰了德尔斐神谕的真实意旨？” “现在的您，就像抱着浮木在洪水中挣扎的人，乞求着不论是敌人，还是盟友扔下的绳子。”她语气冰冷地说道。 “伊利亚斯大人绝不会像您这样迷失自己。” 他握紧了拳头，低头不语。 “那么……她真的是雅典娜大人吗？” “不是。” 她的回答让他瞬间落入了冰窟。 “不，应该说现在还不是。” 她微微昂起头，闭上眼感受着什么。 “不过，应该快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她平静地回答，“我什么都做不了，这必须由雅典娜大人亲自完成。” “因为未诞生在圣域，在人世中生活了十年的神灵，滋生了毫无用处的人格。”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为了圣战的胜利，她要利用胜利女神尼姬的力量，肃清多余的人格。” “那个多余的人格便是‘萨沙’。” “她现在在哪里？！”他紧皱着眉头，褐色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和警告。 “哪怕知道这是雅典娜大人所为，您还是要去救她吗？”她看着几近愤怒的希绪弗斯，大声地质问道。 他沉默不语，眼神却异常坚定。 “你为什么还要救她呢？” ——至少要看得清道路，希绪弗斯。 ——不要在孤独的风暴中迷失了自己。 “你刚才说过，哥哥绝不会迷失自己的。”他声音低哑地回答道。 “那么，我选择遵从自己内心的决定。” ——为什么要救她呢？ ——甚至违背女神的意愿？ ——他也不知道。 “我不能让雅典娜大人如此轻易地抹去一个人的存在。” “好吧，只要您能找到这幻境的破绽。”她无奈地微笑着说道。 “雅典的橄榄树是不会在冬季开花的。” 他的手掌中跳跃着金色的火焰，蓄势待发。 “喀戎风暴。”在不断扩大的金色旋风中，他低声喊道，褐色的眼睛映照着闪烁的金色光芒。 “你故意将破绽暴露出来，也是希望我去救她吧？” 站在对面的红发女子在风暴席卷的一刻赞许地说道：“不愧是伊利亚斯大人的弟弟。” 她的身体如同雾气般消失在空气中。 他在不断崩塌的幻境中奔跑着。 碎片在空气中化为粉末，倏忽四散开来。 希绪弗斯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白羊宫的门口，只是他仍然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 ——为什么还是在幻境里？ 来不及多想，他试图四处寻找萨沙的踪影。 “萨沙大人，您在附近吗？！“ “萨沙大人！” 砰！ 心脏突然传来剧烈的悸动。 他捂住胸口。 窒息烧灼的疼痛随着脉搏重击他的胸腔。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像是在呼应什么，比见到萨沙那一刻更为强烈的，窒息的疼痛。 异常庞大、遥远的小宇宙似乎在不远处剧烈地膨胀。 巨大的压迫感顺着神经冰冷的蔓延攀附。 冰冷、疏远、散发紫色光芒的小宇宙。 ——像是在……竞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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