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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诗人的心灵和蝎子的针尾,都是在同一块土地上生长出来的①。    ii  疗养院恐怕是他一生中待过最无趣的地方,没有之一。在那里只有了无生气的脸庞,以及晦暗的冬日里阴郁的天空,过度肥胖的医官总是翻来覆去地讲述同一个枯燥乏味的故事。    从那儿逃出来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不过,他却记得很清楚,疗养院的路旁有一个石块垒成的圆形花坛,弯曲的无花果树光秃秃的枝干向上伸展。而在绿色的绒毯上有倒塌的大理石块,摸上去会有白色的石渍,石柱夹杂着紫灰、棕灰色的条纹,小雏菊星星点点地缀落在绿色的草地上。  那里还有一条长长的拱形隧道,用棕色的砖块修砌而成,隧道的天花板间隔着方形的天窗。坐在台阶上,会听到滴滴答答,不干脆的水流声,不少病人或坐或卧,安静地聆听着水声,而他只会睁大眼睛,盯着从方形天窗里透进的光芒。  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上,回荡着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他童年的记忆是伴随脚步而歪歪斜斜的摇晃视线。    明明被无数次警告,不能有太过激烈的运动。明明只能再活一年多的时间。  ——他却一定要跑到精疲力尽,喘不过气才停下来。一定要燃烧自己的生命,努力活得更加真实。    iii  秘术虽能让心脏痊愈,疼痛却无法避免。当疼痛来临,他总觉得自己像置身沸腾的沙海,四肢被滚烫的沙砾压制,无法动弹,粗糙的沙粒火辣辣地硌着他的后背。  悸动的心脏脱离掌控,膨胀的热量迫不及待地将他吞噬。  口干舌燥,就像锋利的刀片反复地刮在他绷紧的喉道上。辗转反侧中,汗水浸湿后背,尚存的意识中有模糊的人声。    “心脏越来越热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卡路迪亚他……”    “……”    “……笛捷尔不在圣域。”另一个声音说道,“他现在为了一位对圣域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去了法兰西……”    ——笛捷尔?重要的人?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人声忽大忽小。耳朵里鼓动的脉搏仿佛火山爆发前岩浆的蠕动,蒸腾着阵阵蓬勃的热气,他下意识蜷缩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直到一丝清凉。    如同一朵矢车菊从烈火里破土而出,“嘭”的一声绽放在火海中,火焰畏惧地向四周退开,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一点一滴,火焰的范围逐渐缩小,零星地晃动,最后消失,被烈火包裹的心脏终于裸露出来。    ——「没事了,卡路迪亚。」    ——「我来了。」    两个声音重合在一起。一个声音苍老而沙哑,另一个声音年轻而沉稳,逐渐褪去的炽热让他辨不清记忆与现实,不过,它们都带着相似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像被一双舒适冰凉的双臂包裹起来,贪恋这份阔别已久的舒适,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他终于能如愿以偿地陷入沉睡。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睁开酸滞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床边一抹金色的身影,光从缝隙透进房间,照亮了石彻的墙体。察觉到视线,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从书本上抬起,对上他的眼睛,沉着而安宁。    “醒了?”    卡路迪亚眨了眨眼,算是回应,笛捷尔微凉地手指贴上他的额头。    “还好不烫了。”似是松了口气。    “卡路迪亚,你没事了么?”从床沿边又冒出一个小脑袋。    “……萨沙?”    “雅典娜大人和教皇大人照顾了你一整晚。”笛捷尔淡淡地说道。    蓝发青年坐起身,除了脑袋还晕乎乎的,心脏的跳动已经平稳许多,呼吸也十分轻松舒畅,只有掌心里还残留着尚未褪尽的热量。    “呼——终于得救了,好久没烧得这么厉害啦。”他活动活动手臂,瞬间恢复了生气,仿佛昨晚被折磨地死去活来的根本不是他,“谢谢你啦,笛捷尔。哦对,还要谢谢萨沙!”    “不过,萨沙作为女神也不要偷懒啊!”卡路迪亚突然伸出爪子,捏住紫发女孩的脸,嬉笑着说。    萨沙:“(Q皿Q)第耶而……”    “卡路迪亚,你这家伙,对雅典娜大人做什么呢?!”    “但是这次的任务好像挺费劲的呢,被打得这么惨还真少见。”他放开萨沙的脸,转向笛捷尔,“不过那个眼镜是怎么回事?”    “……(多嘴)总会有这种时候的。”他斜视蓝发青年一眼,“治好了的话,我就回去了。”    “你的伤真的不要紧么,笛捷尔?”萨沙问道。    “请不用担心,雅典娜大人。”笛捷尔俯下身,对萨沙恭恭敬敬地说道,“这点伤还不算什么。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笛捷尔就先回水瓶宫了。”  说完,他准备推门而出。在碰到木门的一刻,突然想起什么,脚下一顿,“……卡路迪亚,也许是无聊的问题,不过还是想问一下你。”    “?”卡路迪亚看向门口的笛捷尔,好奇他的语气为什么变得这般严肃,“你说。”    “如果你的心脏能痊愈,但代价是能得到永恒的生命,你会怎么做?”    ——「如果女神认同你的话,那神血就会给你带来永久的生命。」    “哈?”他挠头,“好像之前也有谁问过类似的问题似的。”    “对我来说,命不在长短,但是生命要是没有一个期限的话,它是不会燃烧的。”他注视着笛捷尔的背影,脑海中回忆的却是某个夜晚里一望无际的冰原,以及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那种无聊的人生我才不要呢。”    “况且,你说的是‘代价’——证明你其实是认同我的,不是吗?”    笛捷尔突然失笑。    ——没错啊。因为如果没有期限的话,就不是生命了。    “像你这样单纯的家伙真好啊,卡路迪亚。”他回头看向床铺上的青年,“所以我们才会聚集到圣域。”    “是吗?”卡路迪亚也扬起嘴角。    “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好像没听明白?”萨沙奇怪地问道。    “这不是萨沙需要担心的问题。”卡路迪亚突然伸出魔爪,“不过,萨沙的脸还真是软啊。”    “喂,卡路迪亚你这家伙!怎么又……”    “嘭”的一声,木门被一阵风猛然打开。门外立着面无表情的褐发青年,当他的眼睛瞥到某人捏住萨沙脸的爪子的时候,脸色刹时变得非常难看。  希绪弗斯毫不留情地瞪向卡路迪亚,后者装做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心虚地吹了一声口哨。    笛捷尔在心里默默念了句“活该”。    “希绪弗斯!”紫发女孩跳下床,丝毫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朝低气压跑去,“你不是出任务去了吗?”    “早上回来的,听说你在天蝎宫,就过来了。”揉了揉她被扯得红扑扑的脸,微拧眉头,抬头瞪向卡路迪亚,“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带萨沙大人回去了。”  没打算等卡路迪亚张嘴回答,褐发青年的动作像一阵风,几秒之后就带着女孩消失在房间内。木门关上的时候,卡路迪亚的脑海中传来某人冷冷的声音:“给我记住。”    他应声打了一个激灵。    “怎么了?”笛捷尔捕捉到他脸上的恶寒,“难道我没控制好小宇宙,让你感冒了?”    卡路迪亚干笑两声,挠了挠睡得乱蓬蓬的头发,他抬头见笛捷尔似乎没有之前要离开的意思——    “你(你)……”他俩同时出声。    “你先说。”卡路迪亚看到那双冰蓝色眼眸中的欲言又止。    “卡路迪亚,克雷斯托老师死了。”笛捷尔突然说道,“被我亲手杀死的。”  刚才碍于雅典娜大人在场,一直没找到开口的机会,但他觉得这件事卡路迪亚有权利知道。    卡路迪亚闻言一愣。    嘴角莫名上扬。    “是吗?那个老头终于死了。”他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因为永生并非人的归宿。    iv  记得第一次见到卡路迪亚的时候他刚满二十岁。那时北部已进入漫长的冬季,希绪弗斯刚结束了上一个任务,正等待着传令人传达接下来的任务。  突然,他感觉到一个几近失控的小宇宙正在向他靠近。在荒凉的雪原之中凭空升起一团烈火,照亮沉寂的夜幕。他本不擅长感知,但视力极好,在干净没有杂质的空气中,一眼便能望见,夜色中一个踉跄的人影。  少年蹒跚地行走在雪地里,随时都可能倒下,却依旧坚持向前迈进。他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被染成墨蓝色的半长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少年似乎看到了希绪弗斯的火光,他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希绪弗斯连忙赶上前,扶住几欲倒下的少年。意料之外,少年非但没有任何冻伤,反而浑身滚烫,身体不住抽搐的同时淌着汗水,眉头拧结在一起,痛苦地闭着眼睛,咬紧牙关,脸色苍白如纸。    “传令……”    “什么?”希绪弗斯没能听清少年微弱的声音。    “……布鲁格勒……的护卫。”  少年再也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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