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陆根诚就回到了申市,但他不敢回去面对穆亦萍,一个人睡在了办公室里发呆。虽然翠琴是答应了离婚,但是她的条件着实让人头痛,棘手,他没想到事情演变成了这样。 昨天跪在爹和翠琴爹的坟前,他默默地给他们烧纸,心里百感交集。他由衷地感谢翠琴的爹让矿上负担了爹所有的医疗费和生活费直至去世,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先例。他的堂伯,因为井下瓦斯爆炸把头都炸掉了,掩埋时,矿上的人就用稻草扎了一个人头给安在遗体上匆匆下葬,而得到的赔偿也就是几百斤的粮食和让他刚成年的儿子又继续下井当矿工。 爹得了病后因为交不起学费,索性逼着才16岁的他辍学去下井。他死活不干,不愿意打着赤身,仅在腰上围一条破毛巾,干干净净地进去,漆黑肮脏地出来。是翠琴的爹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不想埋没这个全乡唯一考上县中学的娃,公费送他去上学,为的就是叫他学成回来教乡里的孩子读书,改变命运,现在他做到了,作为半个儿子,他也披麻戴孝地给翠琴爹送了终,这孝,也尽到了。 为了还人情债,爹逼迫他和翠琴结婚,圆房,不许离婚,在他的记忆里,都是爹对自己的逼迫;但爹也为了这个家,常年在矿上有一顿无一顿地吃着粗盐豆酱伴饭,劳累得了矽肺,他看见过爹吐血,听见过爹扯不过气的吼喘声……爹也是苦命的人啊。 想到这里,陆根诚不禁流下了泪,可要说感恩,这17年的青春,也足够偿还了,何况感恩的方式很多,不是必须要搭上终身幸福才是唯一的报答方法,和翠琴离婚,不是忘恩负义,只是想还自己和翠琴的自由……。 次日大早,陆根诚就着急地去申市有名的医科大学,向做副教授的高中同学李君贤咨询求助,他想通过人工受孕的方式让翠琴怀孕。 但李君贤给他的答案是此方法慎行。 因为按要求,这种方法是针对夫妻双方有生殖缺陷或疾病才采用的,成功率也只有30%左右,而且毕竟是人工操作,还是有弊端,易造成女方盆腔感染,内膜出血等疾病。特别是像翠琴这样的高龄准孕妇,卵子已开始老化,就算受精成功,流产的几率比自然受孕后流产的几率还高,可达30%。一旦流产后,一是孕妇可能会产生心里压力而影响以后再次怀孕,二是可能会导致孕妇子宫器质性的损害,以后更不容易怀孕了。 他主张如果夫妻双方没有生理方面的问题,最好自然怀孕,对孕妇,对胎儿都没影响,如实在是怀不上,才采取这个办法。 此路行不通,他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脑袋里一团的糟,不给孩子吧,翠琴不离婚,给她吧,自己又实在不愿意,强行离婚吧,又觉得太对不起翠琴,不离婚吧,又怎么能去毁穆亦萍? 就这样纠结了两天,他最终还是决定,先让大姐送翠琴去芸城的医院做全面检查,看她是否还能生育,然后和她达成协议,不论生男生女,一旦孩子出生后就离婚不离家,他负责他们母子今后的一切生活物质开销,孩子到了学龄期接他们母子到申市另外择房居住,翠琴不得干预他以后的婚姻生活。 很快,大姐就回话翠琴答应了。 陆根诚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等了两天回话说翠琴的身体一切正常,只是由于高龄怕受孕机会不是很大,要多次才行,他心里一阵的翻滚,还要多次? 嗷! 拧起眉,他重重甩下手里的半截香烟,狂乱地揪住自己油亮漆黑的头发,像要上刑场一般的难受。 一想到要和比自己大3岁的翠琴睡在一起生孩子,他就有负罪感,觉得对不起穆亦萍,这么多天了她也没给自己一个电话,究竟在干什么?但他不敢打给她,更不敢回去,就怕一见面就会改变主意。直到定好了机票,他又给李副总打了一声招呼,才拖着行李箱,在临上飞机前和穆亦萍通了电话,告诉她可能还要在京城再耽搁几天后,便关闭电话,独自一人又踏上了回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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