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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苏府住了这些天,天气却丝毫没有要转暖的意思,苏盈帘已经许多天没有露面了,毕竟苏府出了大变故,他们也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那日末吟向看门的小厮道了句:“请转告苏小姐,叨扰多日,不胜感激,吾等就此别过了。”便跟着殇渊出门找客栈去了,他们身后的剡夜吃力地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正走着,却在转角处见到一女子蜷在墙隅,身子不住地发抖,她满脸泪痕,一头乌发凌乱地糊在脸上。  末吟俯身扶起那女子,拨开她眼前的发丝,这位倒也是个美人。  定睛一看,她心中一怔,眼前这人不就是昨晚与那斯文公子泛舟湖上之人吗?  正要叫出声,殇渊却向她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不可说。  末吟会意,只向着那女子问道:“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女子怯怯看着末吟,道:“求你了,带我回周府,带我找文兴!”  周府?文兴?末吟依稀记得,苏盈帘的未婚夫好像就叫周文兴……难道真的这么巧,一出门就能遇见那负心汉家中的人?  循着路人所指的方向,又穿过几条长街,兜兜转转终是找到了周府。远远地,便看见昨晚的斯文公子立在门口,向街上四处张望,神色焦急。见了那位被末吟扶着的女子,斯文公子赶忙上前。  “文兴!”  “青莲!”  两人口中呼喊着对方的名,执手相望的那一刹那,两双眼中似有柔情万千,叫旁人看得只想落泪。  末吟看着,心情复杂:真是一幅感天动地的画面,可这周文兴似乎是忘记了苏府还有一位被他退婚伤心欲绝的未婚妻。  殇渊不语,眼中略微透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而剡夜,大概是年纪还小,还没见过如此凄绝的场景,直接扛着行李看傻了眼。  “文兴,今日多亏这三位送我回来。”周文兴怀中的女子柔声道。  “多谢三位了,请三位随我家下人来拿谢金。”周文兴嘴上道着谢,目光却一刻也未曾离开怀中的美人。这态度,未免过于敷衍了。  殇渊面色甚是不快,冷冷道:“我们不为谢金而来。”  “不为谢金?那你们要什么?”周文兴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他急于安慰怀中佳人,并不想理会在门口纠缠不休的这三人。  殇渊脸色愈发阴沉,一旁的剡夜在心中默默地替周文兴捏了把汗:这人还真是不懂得察言观色,连我家公子都敢得罪。  末吟见情势不对,虽是想劝殇渊离去,却又见这周文兴态度如此恶劣,想想日日以泪洗面的苏小姐,心中顿时生起无名大火,愤然道:“我们什么都不要,只是想问问某个负心汉,为何不顾十几年的婚约,在大街上与另一个女子搂搂抱抱!”  周文兴脸一沉,对末吟吼道:“是苏盈帘让你们来的吧,退婚书已经送到,对于她我没什么好说的。来人,送客!”  “呵,好一句没什么好说的,”周文兴身后响起殇渊的声音,“今日我算是见识到懦夫的厉害了。”  “你说谁是懦夫!”被激怒的周文兴猛地转身,却对上了殇渊那双可怕地将要杀人的眼睛。  “也不知是谁,退婚也不敢与人当面说明,而是如缩头乌龟一般差人松一封纸贴便想了事,如今还在大街上冲一位女子发脾气,着实可笑。”  “你,”周文兴被他说得憋不出一句话,只好灰溜溜地抱着那叫青莲的女子进门去了。  进了府门,便见厅堂之中周家老夫人板着一张脸坐着。周文兴见了母亲,倒是恭恭敬敬地,刚才在外受了气却也不敢发作,只好将青莲放在厅内的座椅上,一人上前请安。  “孩儿给母亲请安了。”  “哼!”周老夫人瞥了一眼靠在椅上的青莲,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亲吗!那日你将这个来路不明的狐狸精带回家也就算了,可我是到今天才知道,你这逆子竟然背着我把苏府的亲事给退了!”  “母亲……”周文兴一时不知该如何向母亲解释。  “怎么,无话可说了?”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你说,是不是因为青莲这个狐狸精怂恿你去退婚的?”  周文兴抬头,为心爱之人辩解道:“母亲,您怎么能这么说青莲呢!与苏盈帘退婚全是我一人的主意,与她无关!”  “好啊,你这逆子,现在还学会护着这个狐狸精了啊!我今日差人将她赶出我周府,你却又将她接了回来……”周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手中的拐杖就向周文兴打去。  “我打死你这不孝子!”  周文兴抬手欲挡,手臂上却多了一道血痕。  “你还敢挡!”又是一棍落下。  “夫人,不要啊!”刚才还伏倒在桌上的青莲却突然冲过来,俯身护在周文兴身上,这一拐杖结结实实地打到了她的身上。  伴着一声惨叫,青莲在周文兴面前昏了过去。  周文兴一把夺过母亲的拐杖,喊道:“母亲,您别闹了!”  青莲艰难地睁眼,气若游丝,道:“文兴,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因为我与夫人闹到这般地步。”  周文兴十分心疼,“青莲,这不关你的事。”  周老夫人见这两人在自己面前还上演这样一出鹣鲽情深,差点背过气儿去。  她以手指着倒在地上的青莲, “你个狐狸精,别高兴得太早!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做我周家的媳妇!”说完将那拐杖一扔,气呼呼地离开了。  此时还在城里找客栈的三人自然是不知道周府发生了些什么。末吟快步走着,一言不发。  “怎么,刚刚被那周文兴吓坏了?”殇渊问道。  她突然停下来,眼中有些伤感。“没有,只是刚刚看周文兴和那叫青莲的女子,这两人的感情倒也像是真的。可是,苏小姐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不过是守着十几年前的那纸婚约,怎么如今看来却像是拆散有情人的恶人了……”  “你前几日心疼那苏盈帘,今日又开始心疼周文兴了?”殇渊打趣道,顿了顿,“那三人谁都没有错,错的,不过一个情字。”  剡夜在一旁听着自家主人和女画师的这番对话,只觉得头昏脑胀,不明所以。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某人的呼喊声。  “萧公子!萧夫人!”只见苏府的那位看门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对殇渊说道:“萧公子,我家小姐说了,沅州城中的客栈住宿多有不便,还请公子与夫人回苏府吧。”  这位苏小姐还真是热情……末吟心里这样想着。盛情难却,加上今日逛遍整个沅州,确实还未找到今夜的落脚处,半推半就下一行人只得又回了苏府。  苏府中,苏盈帘正把自己埋在珠宝堆中,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苏盈帘见了末吟,竟难得地笑了。  “萧夫人,你快来帮我看看,过几日周老夫人生辰,我该送她什么好?”  “周老夫人?”  “萧夫人”愣住了,“难道是……”  苏小姐神色黯然了不少,点头道:“是,她是文兴的母亲。”  末吟不知该说这位苏小姐是心胸太过宽广还是真的心大,既是被退婚了,怎么还有向对方的母亲送贺礼的道理。  苏盈帘是看出了末吟心中疑惑,解释道:“我自幼丧母,周夫人待我如同亲生母亲,即使今生无法嫁入周府,也想送一份礼物聊表心意。”  “那苏小姐还真是有心了,这个周文兴,他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末吟开始在一旁为她打抱不平。  “萧夫人,别说了。”苏盈帘打断她,“还是来陪我选寿礼吧。”  殇渊见那两女人正忙着选礼物,想着自己也插不上什么手,便径自回房去了。房中,魔界的暗影使已经等候多时。  暗影使向自己的少主俯身行礼后,开始传达魔君的旨意:“少主,魔君让您近期回魔界一趟,说是狐族首领正在等您。”  “哼,”殇渊冷哼一声,“白承元还有空来魔界,你回去给他带句话,叫他管好自己手下的狐狸,别总惦记着我这个魔族之人!”  今日,他分明闻到那个青莲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狐狸骚味儿。  周老夫人寿宴当天,宴会上众宾客齐聚,觥筹交错,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今日是周老夫人六十岁的生辰,宴会自然办得格外盛大,寿宴上不停有人起起身向老夫人道贺。不过今日这个寿宴的主角可不怎么高兴,毕竟自己的儿子前不久刚私退了一门极好的亲事,现在还想娶一个无权无钱的孤女。  每次一看到青莲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今日这狐狸精倒是还识趣,不知一个人躲到哪里去了。所幸那位苏小姐还记得自己,人是未到,却特意送来了一大堆贺礼,其中有一颗百年灵芝,更是难得的珍品。  想到这,周老夫人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叫侍女搀着自己到后堂,想要好好看看自己心仪的前儿媳给自己准备的礼物。  厅前,宴席上众宾客正吃得热闹。  “周老夫人,真是抱歉,盈帘来晚了!”话音刚落,便见苏盈帘手中提着礼物来了。  众人也是刚得知周家悔婚之事,心中皆惊异:这位苏家小姐刚被周文兴退婚,怎么今日还有心思来为周老夫人庆生?  周老夫人闻声,急急忙忙地从后堂出来,手中还握着一株灵芝。她见了苏盈帘,脸上便是笑开了花。周文兴却神情复杂,躲到别处去了。  “盈帘啊,你瞧你,刚刚不是已经差人送了礼了吗,怎么现在还亲自又带着礼物来了?”老夫人吩咐下人接过苏盈帘手中的礼物和灵芝,亲热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苏盈帘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强笑道:“老夫人您平日里待我如此好,我自然是要多备些寿礼了。”  “好啊好啊,盈帘你真是好孩子呀,可怜我家文兴这几日被狐狸精给迷住了,竟干出退婚这等混账事……”  苏盈帘表情略尴尬,“老夫人,今日是您六十大寿,我们就别提这些伤心事了吧。”  周老夫人也是自知失言,便又拉起苏盈帘的手轻轻抚着:“苏老爷当真是好福气呀,生了你这么个懂事的孩子。”  苏盈帘突然起身,甩开周老夫人的手,附身贴于她耳侧,幽幽道:“是吗?您说的那个孩子,是苏盈帘,还是十八年前被他狠心抛弃的那个怪物?”  茶盏落地,碎裂有声。  一片狼藉中,厅堂内只剩一个带着血的烫金“寿”字。  沅州城中皆传:苏家小姐杀了周家老夫人。  莲花池畔,一美艳女子倚着桥栏,赏着满池碧绿。微风轻摇绿玉盘,滚落了几颗晶莹的水珠。  女人跳下莲池,细嗅莲花芬芳。正是二月的天气,盛开的莲花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显得格外妖冶诡异。  池边一座小屋,苏盈帘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那张脸,那张几乎与自己的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一团血色在那张本该是清丽可人的面庞上晕开,看起来是那样触目惊心。  “你,你的脸……”她倒在地上。  “呵,怎么,这张脸不是和你的一样吗?”那张脸答道。  她几乎要昏过去。  “苏盈帘,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她摇头。  “我叫苏青莲。“  “可我不认识你啊!”  那张脸惨笑,“二十年前,我们的母亲生下了我们。可上天无眼啊,我生来脸上就带了这样一块血色的胎记,父亲听信周府夫人的话,认定母亲和我是怪物,竟然把刚生产完的母亲连同我赶出了家门!可怜母亲,带着我四处流浪,东躲西藏,最终却客死异乡……“  “你胡说,我从来就没有妹妹,父亲说母亲是难产而死的!”苏盈帘嘶吼着。  “呵,”青莲看着姐姐那张无暇的脸,“你就像个傻子,心里只想着要嫁给那个周文兴,你知道吗,他可算得上是你杀母仇人的儿子啊!”  “不,不……”她不住地摇头。  青莲捏住她的脸,“瞧瞧,你的这张脸多美呀,不过可惜了,你没我狠心……我用一颗人心与狐妖交换了美貌,如今周文兴只倾心于我了。”  “呸!就算你有多美又如何,那不过就是张假面具而已!”苏盈帘此时的语气中略带轻蔑。  青莲有些恼羞成怒:“你是我姐姐,凭什么,凭什么你拥有一切,我却只能在黑暗中被人唾弃!”她说着,狠狠地掐住苏盈帘的脖子,“我要杀了你,就像今日杀了那个女人一般……”  “住手!”无边的黑暗被人猛地撕开一道口子,阳光倾泻而来,周文兴就站在亮光中央,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得青莲的脸,那张脸显得更加狰狞。  “你,都听到了?”青莲松开手,站起来。  “青莲,我的母亲……”周文兴艰难地吐出半句话。  “是,她是被我杀的。当年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说我是怪物,母亲和我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青莲,你怎么能……”周文兴说着,将要哭出来。  “怎么,伤心吗?那你杀了我呀!”她将一把剑扔向周文兴,剑刃之上还留着周家老夫人的血。  一柄利剑直直插入青莲的胸口,剑的那一端,是周文兴那双颤抖的手。  他抱住摇摇欲坠的那人,问:“你为什么不躲开?”  “你不怕我的脸么?”怀中之人气若游丝。  “若是怕,我该如何爱你?”  她终是闭上了眼,在他怀中渐渐没了呼吸。  等到末吟一行人赶来时,院中只剩周文兴抱着一具面目丑陋的尸体,地上坐着的一苏盈帘正痴痴地笑着,像是疯了。  月余日前,余游学归家,于青城山下见一人神色惶恐,问之,曰其名为青莲,遇贼人杀其父母,今独一人惶然不知去处。余怜其不幸,携之具归去。  余读书时,青莲常伴余左右,点烛添衣,事事甚顾余。  风回小院庭芜绿,便觉柳眼春相续。  久之,余不见其时,甚思慕之。此生愿娶其为妻,白首不离。  今夜欠添衣,那人知不知?  江上冰雪终于融化,船只继续北上。  夕阳落在水面上,闪烁着波光粼粼,沅州城还是一如初见时那样,宁静安稳。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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