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现身时寒怀焰全身都被一团诡异的寒气笼罩,与人无伤却至冷至戾,凭阑明显感觉气温骤降,盛夏的酷暑瞬间消失,茶盏边刷刷结起小霜花,冒着的热气也变成了冷气,她一扔茶盏狠狠打了个冷颤,老七快速解下外衫披她身上面无表情的说:“少主不必担心,依我看魔君这是气急攻心之后动了肝火,发出来就好。” “发火?可别!”凭阑眼波一横,娇滴滴对老七低声说,“你不想想他的名字,这还只是散寒阶段,真发起火来动的可是红莲业火,我可不想被点着。” 老七敬畏什么似的忽然立得端端正正,想了想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的说:“少主说的对,冷就冷点吧,比烧成灰好。” 凭阑说是那么说,其实要不是尘染结界在那困着,又怕强行突围出什么差错,感受到寒怀焰那一身至寒的戾气她就想跑了,悔恨自己只带了老七这一个手下,她还怕人带多了会吓到微云峰这一山小妖精,现在自己反被吓的哆嗦。 公主殿下常年和寒怀焰厮混在一起,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露出这一身戾气了,差点忘了这人虽然美貌无双温情脉脉风流倜傥,可却是个真真正正的大魔头,魔戾之气寒如冰,手控焚世之莲火,恐怕一猫族都斗不过他这冰火两重天的暴戾折磨,她拍拍小胸脯给自己壮壮胆说:“怀焰哥哥,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谁告诉你我生气的?”寒怀焰反问一句自顾拿着那块魂玉研究了一会冷冷说,“你说这修罗洗魂阵除了布阵人没人进得去?” “没生气就好!”凭阑强颜欢笑,“嗐,大家都这么说,我也第一次见到有人开,都说这阵法是禁术……” 寒怀焰一抬眼,凭阑脊背一冷,顿时收声,黑道大佬虎落平阳忍气吞声,手下人还不识时务接过话来,就听老七说:“是禁术,少主您忘了老当家怕您不学好,让我给您朗读过整整十遍《禁术大全》。” 凭阑觉得自己手下带少了是小事,带了个没眼力见的是大事,她赶紧说:“这玉颜色怎么变了?是不是浅了一点?” “是浅了,没原来那么黑了。”寒怀焰把那玉往桌上一放说,“都说这是独立出时空的化虚阵,可我看就在这玉里,你说我能不能进这阵法里去?” 凭阑一怔,讷讷问:“就算在这玉里,你怎么进?” “你别忘了,”寒怀焰冷冷一笑,“这玉里有我的一丝游魂。” 凭阑想到了什么,惊呼出一声:“莫非你想逆施追魂术?” “你都能想到,”寒怀焰说,“那就是可以这么做了。” “不行!”凭阑厉声制止,娇声都没了,她急急说,“用追魂术让游魂知返本体是本能,可反过来,游魂没有自主意识,如果出了什么闪失,你就会被困在这块玉里你懂不懂?还是永远你懂不懂?况且你连尘染在不在这里面都不知道就冒冒然进去,你……”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况且这玉也困不住我,更重要的是……”寒怀焰越说神色越冷,戾气越来越深,“你说得对,我确实生气了,不进去找罪魁祸首消消气,恐怕会迁怒到你。” 凭阑面色一僵,笃地妩媚一笑,娇滴滴说:“既然怀焰哥哥主意已定那就请,我会在外面帮您看好这块玉,静候您的好消息。” 寒怀焰点点头,剑指往自己额头一点,牵出一条金线注进魂玉,就见魂玉抖了抖,冒出缕缕金丝,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渐渐交织在一起编成一条金链,气若游丝浮于空中。 “那就有劳公主了。”寒怀焰说完用手一抓那条金链。 “客气!” 凭阑猛地抬袖一挡眼睛,金光一闪过后,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对面,冷下脸色长舒一口气。 老七低下头说:“少主,我们要不要借这个机会除掉……” “不想活了?”凭阑端起茶盏往地下一泼,“没听见他都喊我公主了?还想什么?给我重新泡茶!” 老七泡着茶纳闷:“叫不叫公主和杀不杀寒怀焰,这到底有什么关系?” 修罗洗魂阵中 尘染讨厌黑暗,特别是像修罗洗魂阵里这种无穷无尽的黑暗,黏腻潮湿的血腥味,怨气逼人的压迫感,让她恍若进入自己曾经永远跑不出的诡异梦境。 原本莹白的法印在染血之后变得暗淡无光,她坐在法印正中央气急败坏的挥了挥挽霜,点点金火气若游丝的闪了闪,转瞬被黑暗吞没。 尘染咒骂:“你就不能争点气?” 挽霜气虚:“主人,请保持冷静,我还能和您说话就已经很争气了。” 尘染再骂:“废物,我是说亮光,就不能坚持的久一点?” 挽霜无力:“主人,请继续保持冷静,我已经比上次多闪出了一点。” 尘染继续骂:“我是指持久,不是指数量!” 挽霜恹恹地说:“主人,我不得不第一千二百次提醒您,由于您倒行逆施此阵与我属性相克,正气凌然的我将在二十分之一柱香后进入休眠状态,直到您走出修罗洗魂阵我才能苏醒,但是您不用担心,我会把剑身留给您,请您尽量保持冷静,争取伤口数量不要超过……” 挽霜说着说着没声了,上古照明工具在修罗洗魂阵中一向力不从心,再摇干脆罢工,连一丝亮也不肯给了。 尘染又咒骂了一声,摸黑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胳膊,一咬牙冲伤痕累累的手腕又划了一剑…… 洗魂的过程痛苦而漫长,以血洗魂要结出最繁复最明洁的法印,要忍着疼用血注满法印千结百扣的印槽,最糟心的是还不能血溅三尺一蹴而就——以血为印号令十方鬼王,就要生受刺骨锥心之痛,这是代价。 什么禁术?除了能显摆可以随意操控神职人员,一点用没有,简直就是自虐狂的最佳教科范例。 尘染甚至自暴自弃的想:“痛死我吧,折磨死我吧,反正我怕黑不怕疼,疼不死我就当免费为我治疗黑暗恐惧症了。” 根据有效经验,尘染这时应该睡一会,如果太疼睡不着,就应该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但尘染人缘不好记性又差,努力想当年也只能想起屈指可数的几个关键人物,比如想到珈蓝……心仿佛更痛了,不行!再比如回忆佛祖……心不止痛还忽然很烦,也不行!如果遥想女娲……糟心程度堪比心痛,还是不行! 回忆这些人不止缓解不了疼痛,还能给心痛添上好几道堵,简直雪上加霜,尘染不得不又一次、再一次、下定决心最后一次想寒怀焰。 想什么呢?历经上千次的洗魂,其实能想的也都想完了想遍了,尘染回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身心都被折磨得有点疲惫,她倒在阵法里闭眼养神,疼痛让她渐渐恍惚起来,过了许久,不知是灵光一现还是半梦半醒,她迷迷糊糊的想起一件小事。 那是生活中一件鸡零狗碎的事情,源自寒怀焰人神共愤的厨艺。 当时的北世魔君装成穷小子与尘染朝夕共处,家务活全揽,只是做饭确实一直成问题,由于食物难以下咽,尘染多次绝食抗议,有一次绝食时间过长,寒怀焰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会饿出毛病,妥协说:“那你想吃什么?我下山给你买。” 尘染觉得自己十天半个月不吃也没什么关系,抬头看了看夕阳,突发奇想说了一句:“想吃金莲子。” 寒怀焰一听,当真就要下山去买,尘染一把拉住他慢悠悠说:“有人对我说过,金的东西,是不能吃的,吃了,会死。” 尘染口里“有人”的那个“人”其实不是人,是佛祖。 她曾经莲花座下一连缺席好几天,不修佛法、不修边幅、不务正业,眼巴巴趴莲池边美其名曰等着吃金莲子,堂而皇之逃避佛祖的滔滔不绝。 七天之后终于引发众怒,被一众佛陀尊者以“我们受得唠叨你受不得唠叨”的怨恨心态绑回极乐殿,佛祖慢慢悠悠金口一开,原模原样如此一说,才绝了她的杂念。 寒怀焰也被绝了杂念,好像觉得还挺彻底,唠叨小青年居然晃神了一下午没说话,尘染睡觉时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并且一夜未归。 就在尘染想下山发寻人启事的第四天晚上,寒怀焰回来了,全身被烟熏过一万年似的乌漆嘛黑,背上背一大包东西,打开来金光灿灿格外夺目,看起来像莲子,问过之后才知道是火鼠的心。 原来是寒怀焰艺高人胆大,千里迢迢跑到南海尽头的火山之林,顶着大火杀了上百只火老鼠,火鼠又称夜光兽,群居生活夜间出没,以性格凶猛、皮毛珍贵而闻名于世。 别人都是千辛万苦抓到了扒皮卖钱,他缺心眼的杀了之后挖心炭烤,还准备和尘染对月当歌,饮酒撸串。 小青年心生往矣一脸欣欣然,尘染心如死灰一脸戚戚焉,想着这种东西再亮堂终归是血淋淋的心,没吃都让人恶心倒胃口,正纠结着要怎么阻止,幸亏寒怀焰调查不足,烹饪过程中出了点意外,有如神助般解救了尘染。 夜光兽火身火形火命,小小心脏遇火之后竟然大发雄威,风一吹,火乱飞,霎时间是又点板凳又烧桌子,然后,他们亲眼见证了星星之火如何燎原,再然后,破木屋子成功化为一股炊烟。 两人晚上被迫在山顶离心草里取暖照亮,寒怀焰知道尘染怕黑,点了几簇莲火大彻大悟的说:“那人一定很智慧,他说的很对,金的东西是真的不能吃。” 说完抱住她倒在离心草里,侧杵额头,低眉垂眼,清浅含笑:“宝贝,你想吃的东西真是太难搞了,下次我们换点别的……” 尘染没说话,伸手去碰莲火,满眼红烈,觉得与小青年一样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尘染眼皮微微动了动,觉得好像有光,她缓缓睁开眼,猛地坐起来,真的有光!黑暗的前方现出一个坠着红色火焰的身影。 想到谁就出现谁?想到火就出现火? 一瞬间尘染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疼痛过度而产生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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