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破城前夕,甄宓为了保护年幼的袁买,想要秘密遣可靠之人,将袁买化妆成平凡人家的孩子混在人群之中,并且随身带着甄宓写给袁熙的书信前往蓟城。 临别之际,甄宓抚摸着袁买的头笑道:“买儿到了蓟城那里后要听二哥的话。” 袁买虽然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但是经历了邺城多日战局的他早已不再单纯懵懂,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很有可能不会再见到甄宓,所以他强行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哽咽之中没有办法回答的他只能默默点点头。 当护送袁买的人带着他从邺城北门混在百姓人群中逃离后不久,却意外的被曹丕的人马追击,数十个骑兵将袁买与随从围在中间。为首的将军对袁买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二公子知袁氏少公子意欲匆匆离开,特地命我等前来挽留,还请暂回邺城。” 被包围的袁买看得出来曹丕并不是想要真心留下自己作客,而是想要利用袁熙对自己深厚的兄弟之情来逼他归降,他急忙抽出了早就藏在袖袋中的匕首指着为首的将领: “回去告诉你们的曹丕公子,我袁买宁死也不会为他所用的,我二哥袁熙坐拥一州之地,兵强马壮,来日必定会大举南下驱逐你们,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话音刚落他讲匕首向自己的脖子抹去,随从见状大惊失色,想要阻拦已经是来不及了... 就在匕首已经割破了袁买脖子的表皮,再深一点就会切断血脉的那一刻,忽然飞来一根没有箭头的羽箭精准的射中了袁买握着匕首的右手,匕首应声落在了地上。 这一突如其来的羽箭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惊诧不已,骑兵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长戈四处寻找着这支箭的来源之处,直到在他们所处的西侧发现了手握铁弓的李蒙。 然而还未等他们质问李蒙的身份及来意,为首的骑将发现自己身旁的骑兵纷纷跌落马下,而当自己感觉到胸口有异样时,低头看去才发现一把锋利的长剑早已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立于马背上的郭淮迅速抽回了自己手中的长剑收回鞘中,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了地上。 随从和袁买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尤其是亲眼看到郭淮杀人不眨眼的飞速剑法,心中更加忐忑。紧张万分的随从将袁买拦在自己身后,颤颤巍巍的质问不断向自己走来的郭淮和李蒙:“你什么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郭淮和李蒙踩踏青草所发出的轻微脚步声。 很快他们走到袁买的面前,袁买紧张的双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与郭淮静静的对峙着。 不一会儿郭淮和李蒙居然什么也没有说直接从他们的身旁走了过去,这令随从发现他们是来救助的,并非要对自己不利,于是赶紧对其弯腰拱手道: “多谢两位义士相救!” 得到郭淮和李蒙相助,袁买和随从顺利的从曹丕的追兵下逃离。 站在山头上看着他们骑马狂奔的李蒙,虽然参与了营救行动但是心中却并不理解这么做的意义,他转过头看向郭淮问道: “我真不懂殿下为什么要让我们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多余的事情?” 郭淮轻轻冷笑了一声,觉得李蒙这个问题十分可笑。 察觉到郭淮笑意中不怀好意的李蒙并不甘心,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殿下早已看出来曹操消灭袁氏是迟早的问题,刚才袁买的眼神之中充满着怨恨,就算袁氏三兄弟全死光了,留下这颗想要复仇的种子不是对我们更加有利吗?” 听了郭淮的解释李蒙似乎明白了那位“殿下”的本意,他想到了斗笠男子在临行前曾交代给郭淮的事情,便问他:“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郭淮勒起缰绳调转马头向后缓缓驾马:“你先回荆州吧,殿下让我去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李蒙想到了之前斗笠男子与郭淮兄弟反复提及的一个名字: “你是想要去找钟毓吧,那个总是在背后坏我们事的人...” 而与此同时,派出人马拦截却惨遭失败的消息传到了曹丕那里,他起初是十分惊讶的,但是随即就恢复了冷静:“看样子有人想要利用袁买来做文章啊...”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再度想起了苏由先前提起过的甄宓,曹丕心想这个甄宓还真是不简单,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备可能还真让她顺顺利利的得逞了。 他问身旁的苏由:“甄宓现在何处?” 苏由答道:“回公子,甄宓现与袁绍正妻刘夫人同在袁绍宅邸,不过司空大人已经命人将其团团围住,不准任何人进去骚扰。” 曹丕听了笑了笑:“别人进不得,不代表我也进不得。” 次日,曹丕在苏由的引路陪同之下来到了甄宓与刘夫人所在的宅邸,当到达府门口的时候,守在两侧的卫兵用手中的铁枪交叉挡在曹丕的面前: “司空大人有命,不准任何人进入!” 苏由见卫兵抵挡,连声斥责他们:“大胆!你们可知他是谁?他可是二公子!” 一听来人事曹丕,卫兵赶紧屈膝跪地向其行礼并赔罪: “属下见过公子,不知公子到来多有失礼,还请公子赎罪!” 曹丕对于他们的失礼仅仅一笑置之,微微欠身伸手向上抬示意他们起身: “不知者无罪,你等尽忠职守无需自责,我不会在意的。” 说罢曹丕便想抬脚向门内走去,守卫不敢违抗曹操的命令,仍想试着阻拦曹丕: “公子且慢!” 然而话音刚落曹丕转过脸看着他们的眼神却令他们呆立无语,那不怒而威的犀利眼神足以让他们内心生出恐惧,竟然等到曹丕进去后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推开大门后,曹丕方才看到门内的景象:满院的花草树木培育的很好,从这里根本看不出这座庭院所处的邺城不久前刚刚经历了腥风血雨。府内人迹罕至,当曹丕和苏由走到后花园的时候才看到一个女婢,那女婢看到曹丕和苏由的腰间陪着宝剑,吓得直打哆嗦。 苏由见状对她说道:“快去向你家夫人通报,就说二公子到来,让她快出来迎接...” 还未等苏由说完,曹丕便伸手截断了他的话,意识到婢女看到自己佩剑而恐惧,曹丕赶紧卸下了自己的剑递给苏由,随即慢慢向前对她彬彬有礼的说: “还请告知刘、甄两位夫人,就说曹丕前来到访,烦请一见。” 看到曹丕这样的架势,婢女心中的恐惧稍稍消散了些,赶紧向曹丕行礼后转身快步向内廷走去,曹丕则站在原地恭恭敬敬的等候。 婢女走到内堂后,赶紧讲曹丕到来的消息告诉了刘夫人和甄宓。 而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后,刘夫人和甄宓的反应时截然不同的,正在修剪内堂中盆栽花草的甄宓听后只是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婢女,随机又将头低了下去继续用手中的剪刀修剪着多余的花枝。 刘夫人一听曹丕到来心中顿感到不妙,坐立难安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之前曹操命令守卫将我们困在这里,虽然不允许人骚扰,但是我总感觉不会发生好事,现在看来我的想法没有错,曹丕亲自来处置我们了。” 甄宓似乎没有听到刘夫人的话,依旧在修剪花草,直到修到她满意后才将剪刀放下,站起身后她对女婢说:“我先去换一身衣服,待会儿你请曹丕到这里来。” 见甄宓此时不仅不急不躁,反而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去换衣服迎候曹丕,刘夫人顿感甄宓的本性已然暴露无遗,平日里温文尔雅、与庸俗女子不同的高贵气质顷刻间荡然无存。 然而气归气,现实情况还是要考虑清楚的,刘夫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女婢遵从了甄宓的话去庭院讲曹丕请入内堂,曹丕一进内堂便看到了端坐于堂上的刘夫人,他注意到刘夫人不仅没有战败头像的讨饶姿态,反而满是一副主人的姿态,不卑不亢的注视着自己。先前关于刘夫人的传闻曹丕也听过不少,这次对他来说总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曹丕走进内厅后,考虑到刘夫人是袁绍正室,而袁绍不管怎么说与自己的父亲是同辈,于是他本打算先以晚辈之礼向她行礼,却不曾想还未等曹丕拱起自己的双手,刘夫人便站起身直接向曹丕走了过来,这一举动令曹丕大为不解。 当刘夫人离曹丕只有一步之遥之时,忽然将双手伸向了曹丕: “绑我去刑场吧,我乃堂堂袁本初之遗孀,可杀不可辱,公子若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这下子曹丕明白了刘夫人似乎内心里已下定决心,只求一死,所以言语之中才会无所畏惧,但是曹丕心里清楚自己此来的本意并不是冲着她的,便稍稍后退了两步再度向其弯腰拱手道:“晚辈曹丕,见过刘夫人,在下此来仅仅是探视两位夫人,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等皆妇孺之辈,竟然有劳公子屈尊探视,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还未等刘夫人有所反应,曹丕身后便传来了一年轻女子的声音,他闻声转过身躯看去,只见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身着粗布麻衣、蓬头垢面,丝毫不修边幅的邋遢女子。 此时的曹丕还认不出这个人是谁,只颇感到奇怪,便试言相问:“不知这位是...” 女子淡然回答道:“妾身正是袁熙之妻甄氏。” 当看到甄宓这副模样的时候,不光是曹丕,就连是与之朝夕相处的刘夫人也大为诧异,她这时方才明白甄宓先前所说的“换身衣服”,原来是这个意思。 离门口仅仅数步的距离,曹丕看到甄宓后先是惊讶,但是随即他便轻笑了一声: “我来此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夫人大可不必如此。” 虽然知道曹丕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但是甄宓的神情仍旧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她以沉着的口吻应对着来意不明的曹丕:“公子有何意图不妨直言。” 曹丕继续打量着这个不肯露出真面目的“邋遢女子”,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道: “也没什么,只是前些时日听闻本初公的四公子企图悄悄逃出城,不仅如此,还被我的巡哨骑兵所发现,我想这件事夫人应当不会不知道吧...” 当甄宓从曹丕口中听到袁买被曹兵发现的那一刻起,甄宓的神经就立刻处于紧绷的状态,隐藏于宽大袖管中的双手不由得握成拳状,然而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能在表面上有任何的反应,所以也只能强行按捺着对袁买的担忧之情。 见甄宓并没有明确的反应,到是刘夫人一听说袁买逃走时被曹军发现,立即瘫坐在榻上,双眼无神的她认为袁买一定时凶多吉少了,表情之中充满着绝望。 从曹丕说完这句话后,整间正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虽然曹丕看甄宓仍然十分镇定,但是他清楚实际上甄宓的心智已经乱了。 想到这里曹丕抬起脚一步一步缓缓走向甄宓,一边走一边从袖管之中掏出条锦缎,当与甄宓的距离只有咫尺之时,曹丕微微抬起手用手中的锦缎擦向甄宓满是污垢的脸。 因男女授受不亲的本能反应,甄宓下意识推开了曹丕的手并且想要向后退,然而在她刚用手挡开曹丕的手时,却反而被曹丕紧紧的抓住了手腕使其动弹不得。 “公子请自重。”甄宓躲避着曹丕居高临下的目光,并挣扎着想要摆脱他。 面对甄宓的反抗曹丕不慌不忙,反而轻轻凑到甄宓的耳边对她小声说了这样的话: “你就不想知道袁买的消息吗?” 这句话瞬间让甄宓安静了下来,她不再挣扎,仰起头注视着曹丕的双眼。 看到甄宓似乎已经被自己的话震住了,曹丕也松开了自己的手继续用锦缎擦拭着甄宓脸上的污垢,直至回复甄宓原本白净如玉的脸庞。 这下子曹丕终于亲眼看到了甄宓的真面目,他将擦拭用的锦缎重新放回袖管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从甄宓身旁走过,当前脚刚刚踏出门槛之时他略微停了一下: “你不用担心,袁买并没有被我们抓住,他已经顺利逃走了...” 等到曹丕离去后很久,甄宓始终站立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过一下。 而作为旁观者的刘夫人似乎是看懂了局势,她对早已呆若木鸡的甄宓说了这样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这下子曹丕肯定不会让你死了...” 回到府邸后曹丕对甄宓始终念念不忘,心中已有纳她为妻的想法。 虽然仅有匆匆一面,但是他已经深深的了解甄宓的秉性,知道甄宓是绝对不会屈从的,为此他时常苦思冥想,以至于在由他所主持的军议过程之中屡屡走神。 这一细节被在座的陈群看在眼里,同时陈群那筹划在胸的自信眼神也被郭嘉看得分明。 年整十七的曹丕从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自从见过甄宓后他便没有办法将其从自己的心头抹去,就连以前自己最爱研读的诗书兵法都全然看不进去来的。 正当他为此焦虑不已之时,下人前来禀报说:“启禀公子,陈群陈大人在门外请见。” 陈群名列“颍川八士”,曹丕仰慕其名望才学,瞬间将自己个人的情感抛诸脑后,放弃了尊卑有序的繁文缛节亲自出门迎接。 一见面曹丕就紧紧握着陈群的手笑言:“得蒙先生大驾光临,子桓感激之至,正巧我在很多方面还有些许困惑,知先生才学出众,还望多多教诲晚辈。” 陈群谦虚的回答:“公子过谦了,之前邺城与袁尚的两次追击足见其兵法谋略之深,前些时日虽然与您有过几次谋面却未深聊,今日一见足以看出您深得司空大人的真传啊。” 互相寒暄之后,曹丕亲自引路将陈群引进自己的书房。 下人奉茶后,陈群端起茶盅在低头轻轻吹拂腾腾热气之余暗中打量着曹丕,直到曹丕轻轻叹了口气后他觉得机会来了,便开口道: “先前军议之时见公子似有心事,方才公子又暗自叹息,不知陈群可有效劳之处?” 曹丕见自己的心事已经被陈群看穿,情窦初开的他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便将自己爱慕甄宓以及想要纳她为妻的想法尽皆告诉了陈群。 陈群听后伸出手轻轻抚摸下巴不假思索道:“这恐怕绝非易事,司空大人曾下令入城后不得强抢民女,更加不得纳袁室遗孀及女眷,所以在下还是劝公子趁早打消此念吧。” 但是曹丕并不打算就此作罢:“先生大才,此乃子桓个人欲求,不知有良策否?” 颇露难色的陈群禁不住曹丕的再三恳求,表面上勉为其难的说: “我知甄宓之夫袁熙此时远在幽州,而司空大人征伐幽州是早晚的事情,不如公子以袁熙的身家性命作为要挟,再以真情动之,应当有几分把握。” 听完陈群的话曹丕先是愣愣的看着陈群,脸色铁青似有不悦,陈群心中渐渐开始忐忑起来,如若曹丕不齿于此等计策,那么自己将很难再在曹丕的面前有话语权。 没想到不一会儿曹丕板着的面孔突然起了很大的变化,居然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还有违礼仪的伸手轻轻推了陈群的肩膀一下:“没想到先生也能出此...损招啊...” 这下子陈群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拱起双手对曹丕说: “在下也不愿出此下策,实在是公子相逼太甚...” “我并无责怪先生的意思。”曹丕伸手扶起陈群: “先生之言开我茅塞,我当感谢先生才是,若是此计得城,子桓当感谢先生大恩。” 送走陈群后,满心欢喜的曹丕笑容渐渐止住了,转而对身后的帐幔轻声说道: “您还真是料事如神啊,陈群所说的话全在您的预料之中。” 话音刚落,郭嘉从帐幔后走了出来:“陈长文明面上是在帮您,实际他是想利用您纳甄宓为妻这件事从而激怒袁熙,让其拼死抵抗以达到消耗曹军的目的。” 曹丕伸手邀请郭嘉坐下,听了郭嘉的话后他频频点头:“不过我也想过,如果甄宓真的对袁熙来说是那么的重要,那么一旦我纳其为妻,袁熙必定会恼羞成怒,愤怒可是兵家之大忌,一头只会横冲直撞的狮子可比闷不做声的老虎要好对付。再加上有袁尚这个庸才在旁边拖他的后退,一旦起兵北伐,我们到时候收拾袁熙恐怕也就简单的多了。” 郭嘉没想到曹丕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不禁起身拱手感佩道: “公子思虑甚远,郭嘉敬佩,看样子在下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对于郭嘉的褒奖曹丕显得格外谦虚: “我的小聪明和军师的大智慧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了,日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请教您。” 从曹丕的话语之中郭嘉听出了他又有招募讨好之意,郭嘉笑着岔开了话题: “如今陈群的马脚已经露出来了,公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说到陈群,曹丕表现的很谨慎: “虽然陈长文现在的立场对我们不利,但是他的真才实学我还是很欣赏的,少了一个棘手的敌人,倒不如多一个有力的帮手,而且我总有一种预感,他之后一定会为我所用。” 郭嘉再度笑道:“公子胸襟异于常人,将来必定能够成就大事。” 事实上郭嘉之所以会主动在不惊动曹操的前提之下试探曹丕,也是不想枉送了陈群的一条性命,既然曹丕有心招揽并无意加害,郭嘉也就放心了。 几日后,曹丕再度孤身一人来到了甄宓的住处。 这一次他在花园之中就发现了甄宓,她正在弯腰收拾着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完全并没有将近在咫尺的曹丕放在眼里。面对甄宓这种冷漠的态度,曹丕不燥也不恼,反而以甄宓正在修建的花花草草为话题主公搭话: “夫人好兴致,不过整日里对着这些不能言语的死物,不知是否偶尔会感到烦闷?” “公子请慎言。”甄宓仍旧不看他。 曹丕笑道:“我并无言语轻薄之意,听府内女婢说这些花草都是袁熙公子为你置办的。” 一听曹丕提到了自己的夫君,甄宓握着剪刀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不过随即继续修剪着花茎,并没有给与曹丕任何言语上的回复。 看甄宓的反应曹丕可以清楚的明白袁熙在她心中所占有的位置,这更加让他的内心增添了几分把握,继续说道:“昨日并州的高干送来了降表,愿意归顺朝廷,而且连中山国的高柔、王凌也在其好友司马朗的劝说之下与高干一并归降了。” 甄宓的内心很明白,曹丕之所以和她说这些无非为了表明一件事: 出兵讨伐袁熙已经是势在必行。 然而甄宓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弱不禁风,她反唇相讥: “袁谭还盘踞在河北东部诸郡,恐怕令尊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北上吧?” 没想到甄宓竟然有如此的见识,曹丕短时间内竟然无言以对,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袁谭虽然在短时间内鲸吞诸郡,但是想要在一时半刻之内将其消化也绝非易事,若他有反意,到那时他在势力未稳之下与我们作战,结果又会如何呢?” 曹丕的话令甄宓无从辩驳,只好默不作声,曹丕见状满意的笑了笑: “不过夫人的话也提醒了曹丕,袁谭的反常举动确实有很明显的造反意图,我们在出师北伐之前先消灭了袁谭这支隐患,到那时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荡涤幽州也绝非难事。” 甄宓放下了的剪刀,终于直起腰转身看着曹丕的眼睛: “你想的太简单了,袁熙在幽州经营数年根基深厚,而且与乌丸等蛮族亲善,你们不熟悉幽州的情况,想要随随便便就将其纳入怀中也太武断了。” 虽然甄宓说的是很现实的情况,但是曹丕却全然不以为是,他淡然一笑: “焦触和张南这两个人你认识吧?” 经曹丕口中提到的这两个人,令甄宓感到很耳熟,等到她想起来这两个人究竟是谁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不由自主的发生了变化,因为她知道: 这两个人正是袁熙的帐下武将,袁熙在之前给自己的书信之中提到因为他二人的战功已经提升到了军前先锋的位置,平日里与袁熙私底下接触的机会非常多。 想到这里甄宓很快就明白了曹丕的用意,而曹丕也从甄宓不能自控的表情和眼神之中看出了她已经明白了自己提这两个名字的目的: “夫人现在还认为我们想要夺幽州、灭袁熙是武断之想吗?” 甄宓略微压低了声调,试探的问:“既然如此,公子和我说这些目的何在呢?” 曹丕微微上前两步,接近甄宓后似笑非笑道:“如果夫人肯委身下嫁与我,曹丕向夫人保证,幽州破城之日我定会保袁熙一条性命,不知道这个交易对你来说是否划算?” 女人对异性的直觉通常都是很敏感的,甄宓心底里虽然觉得曹丕此举十分卑鄙,但是又没有办法与之抗衡,便反问道:“如若我不从,公子想...” “那么不日袁熙的头颅就会高挂在蓟城楼顶,连同你好不容易令其逃生的袁买在内...” “公子这是在要挟我吗?”甄宓的口气虽然表现出明显的不悦,但还是尽力压制情绪。 曹丕笑道:“我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夫人要想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 望着满庭院的姹紫嫣红,甄宓陷入了深沉的自我矛盾之中,曹丕看她内心已经动摇,于是不打算今天再对她强逼,于是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我给夫人两天时间考虑,袁熙兄弟的性命尽皆掌握在夫人的手中...” 当曹丕刚刚踏出第五步之时,站在身后的甄宓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答应你。” 一时间曹丕以为自己听错了,驻足后惊讶的转过头确认甄宓刚才是否说过这样的话: “夫人所言当真?” 甄宓轻轻迈着步子走向曹丕的面前,眼神十分坚定: “不过请公子立下誓言,日后绝不可取袁熙性命,要保其与袁买平安...” 本以为甄宓会纠结一些时日,不成想居然如此之快就答应了自己的求婚,曹丕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他果断的答应了甄宓的要求,竖指指天道: “今日曹丕与甄宓立下誓言,若日后夺取幽州不会允许任何加害袁熙、袁买的行为,到时必定保他二人平安离开,永不相害,如若违背此誓,愿受五雷加顶之罚。” 见曹丕立下如此郑重其事的誓言,甄宓也不再说什么,默默的低下头转身缓缓迈动步子,朝着自己后厅走去,曹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感觉到了几分哀伤与忧郁。 与此同时邺城陷落的消息令原本就焦急万分的袁熙更加如坐针毡,他十分牵挂刘夫人以及甄宓的安危,但是高柔和王凌已经成为了他进抵邺城的最大障碍,使得他不能寸进。 一旁的司马懿看出了袁熙的心事,从袁熙急躁的反应来看他确定袁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打算强行突破高柔和王凌所占领的地盘直插邺城,因此他在袁熙准备走到帐门口的时候叫住了他:“我劝将军还是趁早打消此念吧。” 袁熙很在意司马懿的话,放下了撩起帷帐的手转头看着他。 看袁熙似乎是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了,司马懿起身走到袁熙身后对他说:“眼前情势就算你率军强行突破高柔和王凌所控制的地区,从曹操攻陷邺城夺取魏郡至今已有数日,将军你自认为你这孤军深入之后是能击溃已经以逸待劳的曹操,还是有能够全身而退的把握呢?” 司马懿的话提醒了失去理智的袁熙,完全冷静下来后他明白来硬的是不可能的,但是又不能将生母和发妻丢给曹操,情急之下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重重的插在地上: “如今进无去路,我该如何自处?” 出于接近袁熙赢得好感以达到探明张春华行踪的目的,司马懿便替袁熙谋划起来: “眼下将军最正确的主张应是趁着军心未乱速速返回幽州,因为曹操在占据邺城后不就肯定会率军北上,你要早作谋划、有所防备才是,以免到时仓促应战。” 这时两个武将前来汇报军情:“启禀公子,王凌与高柔已经降曹!” 坏消息接连传来,这下子袁熙已经别无选择,他当机立断对两位将军说: “焦、张二位将军,即刻率军返回幽州,随时应对曹军来犯!” 等到焦触、张南走后,司马懿心里暗暗觉得二人有些古怪,可一时却难以说出哪里古怪。 大军刚刚决定开拔之时,袁熙却突然收到传令兵所报告的这样一条消息: “启禀将军,少公子在外求见。” 一旁的司马懿之前也从郭嘉寄给自己的飞鸽传书中,得知袁绍因为少子袁买遇刺而改变了自己的军事计划,从而错过了击败曹操的大好时机,现在听到了这位几乎改变了东汉末年军阀格局的少公子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人物。 想着他便跟随着袁熙的脚步一同出帐去见袁买。 当袁买被卫兵带到军营内时几乎已经是落魄不堪的姿态,衣衫褴褛的他任由凌乱的发丝胡乱的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气喘吁吁的他眼神之中充满着对陌生人的敌意。 两人一见面立刻抱头痛哭,然而还未等袁熙从吃惊而又兴奋的感情中走脱出来,忽然从旁边的卫兵中冲出来一个年少的女子,她一看到袁买激动的热泪盈眶,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他: “买儿!你还活着...太好了!” 司马懿正奇怪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之时,少女似乎也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自己。 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后一边打量着司马懿一边朝他靠近,直到她走到司马懿的跟前时,缓缓伸出手指着司马懿腰际所佩戴的玉佩问道: “这玉佩你从哪里得来的?” 原来她所在意的是自己腰间的玉佩,司马懿在回答她之余也在打量着这个年纪大约在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怎么?姑娘觉得这个这块玉佩眼熟么?” 少女抬眼看着司马懿的脸庞回答说: “这是我的玉佩,可是应该在凝儿姐姐那里,你怎么会有呢?” 一听到这话,司马懿的头脑仿佛要炸开一般,他心里不断确认着这个人难道时张春华? 正当他想要问她名字的时候,袁熙带着袁买走到了少女的面前: “春华不得无理,这位司马先生是我军中的客人。” 张春华听到袁熙这样介绍才稍稍打消了自己心中的疑虑,向司马懿赔礼道歉说: “张春华年幼无知,还请司马先生不要怪罪。” 说罢她领着阔别已久的袁买往自己的营帐走去,而司马懿却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张春华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动过一步。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虽然司马懿终于找到自己苦苦寻找的张春华,但此刻的张春华似乎已完全不记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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