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回到堂阳后,司马懿的行动便被其父司马防严格控制,不仅不能自由远行,就连离开家门都成了一种奢侈。 为了担心司马懿再次出逃而招惹父亲动怒,司马朗特地亲自端着煎好的汤药送到了司马懿的房中。不过令他惊讶的是司马懿不仅没有任何的企图,而是躺在床榻之上悠悠哉哉的看着书简,似乎并没有因自己被“软禁”心生不满。 见司马朗前来,司马懿放下了手中的书简想要起身迎接,被司马朗轻轻伸手按了下去: “好了,你我兄弟之间还需如此客套?更何况孔明先生说你的腿伤需要月余才能好。” 司马懿接过汤药后放在掌中端详着:“是父亲让你来劝我的吧。” 司马朗摇摇头:“这次我想你应该不会那么急着想要出家门了。” “恩?”司马懿微微斜过脸看着司马朗:“你就不怕我像上次一样吗?” 见司马懿并没有要喝的打算,司马朗接过了汤药碗放在嘴边一边用勺子搅拌着,一边低头轻轻吹着升起的白色热气,随后递到了司马懿的面前: “你是我弟弟,我自然了解你,也就自然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什么了。” 接过汤药碗后,司马懿像是被把戏识破的孩子一样憨厚的笑了笑,司马朗拍了拍他受伤的右腿对司马朗说: “更何况就算是你想打什么鬼主意,你的腿也不会答应的,还是老老实实喝药吧。” 司马懿咧咧嘴叫道:“哎哎哎,我的腿还伤着呢。” 兄弟二人一番戏谈后司马朗渐渐止住了笑容,转而提及了另一件事: “仲达我问你,你对春华有什么样的看法?” “看法?兄长指什么?”司马懿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于是反问道。 “还能指什么?是你告诉我当初在白狼山时春华为了救你不惜...” 还没有等司马朗说完,司马懿赶紧把即将碰触到唇边的药碗再度放了下来,紧张的四下张望着,确定门口没有人后立刻制止司马朗的话: “兄长切莫再提此事,这可有关春华的名节。” 说这话的司马懿,殊不知此时端着蜜饯的张春华正站在门边,此时她端着托盘边缘的双手不知为何开始加重了力道,她内心开始忐忑,脸颊也不断升温,本想敲门进去的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紧咬着下唇等待着他们关于自己话题的结束。 司马朗看到弟弟如此紧张,于是顺势说了下去: “既然你这么在意春华的名节,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想过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吗?” 说实话司马懿内心对于这个问题始终是回避的,因此他在没有想到如何处理更为妥当的情况下,暂时没有主动向春华提及这件事的打算。 坐在一旁仔细观察司马懿表情的司马朗,似乎是看出的自己的弟弟心里在想什么: “春华到现在从没有对你提过这件事吧?” 司马懿还当真木讷的回想了一下,然后又木讷的点了点头。 见自己的弟弟在感情的事情上居然如此的迟钝,司马朗这种性格温和的人居然也被他气得坐不住了,他站起来用少有的责备口吻训斥司马懿: “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了你什么都不在乎了,你难道还想让人家主动吗?” 仔细回想起自己和春华重逢后的每一个瞬间,司马懿也渐渐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感情并不一般,就好像自己对她一样,但是在不知道春华真实想法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先表达出真实的想法似乎不太妥当,所以他仍在犹豫。 他内心深处的这一想法再度被司马朗看了出来,他索性直接询问司马懿: “你这个人呐...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春华?” 冷静思考之后司马懿咬了咬牙,用十分肯定的眼光与司马朗的目光相接: “喜欢。” 得到这一肯定的答复后,司马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不结了,你什么都不用管,春华那边为兄替你去说。”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了托盘落地的声音,司马朗站起身看向门外: “是谁在门外?” 此时全然不知所措的张春华内心犹如小鹿乱撞一般,慌神之间竟然连转身逃跑都忘记了,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司马朗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春华此刻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司马朗笑道: “春华你来的正好。” 说罢他便拉着张春华的手一同走进司马懿的屋子,此时的司马懿和张春华都觉得颇为尴尬,都撇过脸去不敢去看对方。作为中间人的司马朗见状只好将这个媒人当到底了。 他看着全然处于慌神状态的春华,口吻温和的询问道: “刚才我和仲达的对话你都听到了,现在他的想法已经说出来了,就看你的了。” 事实上司马朗并不是没有考虑张春华个人的意愿,从而说出这些看似咄咄逼人的话,之所以让他如此一反常态的原因,在于他从春华的表情之中看得出她是愿意的。 不过对男女之事仍旧摸不着头脑的司马懿,却觉得司马朗和自己刚才的对话给了春华太大的压力,所以他还木愣愣的开口替春华“解围”: “大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关系到春华的一生,我看还是...” 还没有等司马懿的话说完,司马朗就伸手止住了他的话: “我现在是在问春华的意思,你不要插嘴。” 张春华抿着嘴站在原地,手无法控制地拉扯着自己的衣角,过了好久之后,她才小声回答了司马朗的追问:“此事...全凭兄长做主吧...” 话音刚落,张春华便甩开了司马朗的手低着头快步夺门而逃,司马朗满意的笑了,好像比司马懿本人还高兴似的: “太好了,我这就禀明父亲,择吉日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张春华逃回房间后,正在收拾的缨儿见她一进门就伏在桌面上,脸颊像是被块烙铁一样红,她以为张春华是生病了,于是赶紧放下手中的衣物上前表示关切道: “姑娘,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没想到张春华抬起头后,缨儿发现她竟然露出了幸福且有羞涩的笑容,这让缨儿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多番询问后春华才回答说: “缨儿,我和仲达哥哥要成亲了...” 缨儿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瞬间替春华高兴起来: “真的吗?太好了!您和仲达少爷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两人再房间内的对话被经过门前的司马孚听见了,他脸上浮现的表情令人难以琢磨,或者也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表情,没有半点喜悦。 当他经过司马懿的房门口时,转过身轻轻用指关节敲击了两下门框边: “二哥,我可以进来吗?” 仍旧没有从即将和春华成亲这件事中走脱出来的司马懿,被司马孚的声音从思想世界中拉了回现实,他赶紧让司马孚进来。 进屋后司马孚看了看他受伤的右腿,对他的伤势表示了关心: “你的伤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司马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笑道:“没事儿,孔明先生说过几天就可以下地正常行走了。” 司马孚听后点了点头:“那就好,看样子不会影响你和春华的婚期了。” 此语一出,司马懿颇有些应接不暇之状,满脸尽是一副“你怎么会知道?”的表情。 看他是这样的惊讶表情,司马孚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别紧张,我刚刚经过春华门口的时候听到她们在谈论这件事,所以才会知道的。” 这下子司马懿才松了一口气,司马孚对他即将成婚的事情表达了自己的祝贺和羡慕: “兄长你自从回温县以来一直到处颠簸,几次差点命悬一线,不过总算是有惊无险,还和春华喜结连理,正可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本来就有如在迷雾中摸索的司马懿,听了司马孚的这句话顿时又回想起之前行刺自己却被司马防扣下的黑衣人:“老实说我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确实一点头绪都没有理清,这次看来父亲和孔明先生也和这件事有所牵扯,所以我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面对司马懿的遭遇,司马孚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面露难色的他似乎被司马懿看出了不对劲,于是问道: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犹豫了一会儿后,司马孚架不住他的追问,司马孚便将司马防把柴房全面封闭的事情告诉了他,对此他深表担忧: “兄长,父亲这样的举动让我很不安,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呢?” 为了家人担心,司马懿对之前的事情仍旧三缄其口,不过关于司马孚提起关于柴房一事,倒是让勾起了他对这件事极强的好奇心。 下午借着春华扶自己去花园透气的时候,司马懿特地从柴房门口绕了一圈,发现果真是司马孚所言的那样:整个柴房的所有窗户都被铁封条交叉封住,柴房门也被加了重锁。 这哪里还像是个普通柴房的模样,分明和囚牢无异。 入夜后,正在书房之中挥笔书写的司马防听到了门外似乎有人的动静,于是他搁下笔隔着门对门外的司马懿说道:“腿上的伤还没有养好,深更半夜出来做什么?” 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既然被父亲察觉,司马懿便推开门拄着拐走进屋内: “父亲...” 司马防头也不抬的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对面:“坐下吧。” 入座后,司马防半句话也没有和他说,拿起笔继续在竹简上写着什么,直到司马懿首先沉不住气,主动提起了柴房的事: “父亲,你是不是把那个人锁在柴房里了?” 司马防仍旧是头也不抬,继续低头看着眼前的竹简。 所有的反应都在司马懿的预料之中,他耐着性子继续试图从父亲的口中了解更多: “做睁眼瞎任人戏耍的感觉,我是再也忍受不了了,如果您知道些什么,请您告诉我。” 这次回答他的是司马防浓重的鼻息声,然后他冷冷的回答道: “你什么都不用管,你也管不了,伯达和我说你和那位春华近期要成亲,此刻你应该想的是成家立业后自己应当做些什么,而不是成天去在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请恕孩儿直言,我并不认为那些事情是捕风捉影,这段时间以来我所遭遇的重重波折足以证明暗地里有人在针对我,如果不把他们挖出来的话,恐怕这种事后面还会继续发生。” 司马懿的话突然间让司马防手中的笔变得仿佛有千斤重一般,难以再继续写下去了,过了许久后他搁下笔站起身,迈起步伐走向书房门口。司马懿以为这次父亲又不会理会自己,所以他顿时陷入极为沮丧的颓废之中。 没想到的是,司马防在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后,背对着司马懿淡淡的说了句: “你和我来...” 跟随司马防来到柴房门口后,司马懿眼看着司马防从腰际解下钥匙,将无法借助外力破坏的重锁打开,随后伸手将厚重的柴房门推开,自己现行走了进去。 见此状司马懿只好也跟了进去,当他走进幽深昏暗的柴房内后,发现了被铁索困在墙壁上的刺客,此时他脸部上的黑布已经被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看着司马防和司马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男子的情绪变得格外激动,以至于铁链在不停的摇晃,虽然没有半点危险性可言,那凶狠的眼神和欲将其二人吞噬的狂暴竟让人不寒而栗。 司马防侧身看向司马懿:“如果你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的话,你就尽管问吧。” 头一次和看不见的敌人正面相对,司马懿心中颇感紧张和忐忑,不过眼前的这一幕正是他想要的结果,所以他毫无畏惧的向前迈了两步,尽全力平静下来对眼前的人对男子说: “我的问题没有变化,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置我于死地?” 男子听完司马懿的话开始狂笑起来: “你问我吗?真是可笑!看样子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怎么不去问问你身旁的人?” 司马懿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都被眼前的这个人给否定了,他转过脸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毫无表情的父亲,却得不到任何的信息。此时的司马懿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也开始激动了起来,上前一把揪住了男子的衣襟吼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也你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材,因为你是司马家和...” 话音未落,司马防已经拔出了腰间悬着的利剑,一个转身向自己的身后刺去。 此时的司马懿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后早已经有两个人挥动手中长剑冲进了柴房内,而司马防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所以在他们前脚重进柴房内的那一刻他便做出了最快的反应举剑应对。 在打斗过程中,司马防面对两人的左右包夹完全不落于下风。 不过也仅限于此,两个黑衣人的剑法身手都高于常人,司马防在足以自保的情况下再难占什么便宜,以至于对方之中的一个人挡住了自己,而另一个撤出了打斗直接挥剑刺向了被锁在墙面上的男子。 本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司马懿没有想到对方真正的目的居然另有他人。 凭借着本能,司马懿取下了袖袋中的“无羽流星”对准了黑衣人,扣下机关射出了一支短箭,那黑衣人依靠着自己灵敏的身手用剑劈开了短箭。司马懿虽然没能射中他却已经达到了保护男子的目的,不过也将敌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就在此时,胡昭举剑挡在了司马懿的面前,黑衣人发现胡昭和司马防两人同时在场,他们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已经不可能,所以只好向另一个黑衣人使了眼色示意撤退。 取得共识后,黑衣人退到门口从怀中掏出了袋子朝着司马防和胡昭的面前丢了过去,胡昭挥剑将其刺穿,结果从破碎的袋子中飞散出众多白灰,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此时柴房内震惊的除了司马懿之外,男子更加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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