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自从有了王元姬时常的探望和陪伴之后,张春华的病情似乎好转的很快,之前她因过度悲伤使得连翻身做起都需要张凝和司马师的帮助,而现在却能够在王元姬的搀扶之下,下地行走一段时间了。 虽然王元姬因为年龄的原因,使得她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扶稳张春华,但张春华却十分高兴她能够经常来陪伴自己,两人在走到庭院之后坐在了石凳之上。 王元姬拿起了桌上果盘内的橘子开始剥皮,并对张春华说: “夫人这几日恢复的很快,看样子要不了多久便能康复如初了。” 说罢她剥下了一瓣金黄的橘肉递到了张春华的手心:“这是寿春太守进贡给陛下的淮南蜜橘,陛下赏给了我祖父一些,我吃了感觉很甜就带了些给夫人。” 看着如此年幼却乖巧懂事的王元姬,张春华刹那间仿佛看见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司马昭,为此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着王元姬的脸颊: “要是昭儿在我的身边该有多好,可惜你不是我的女儿...” 见张春华又在思念自己的儿子司马昭了,王元姬放下了手中的蜜橘,随即用那双小手掌握着张春华的手说道: “我虽然没有见过司马家的二公子,但他一定是个孝顺的孩子,我想他总有一天会回到夫人您的身边。如果夫人愿意的话,也可以将我当成是您的女儿看待。” 眼含热泪的张春华再也忍不住了,她伸手将王元姬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 “元姬小姐,谢谢你...” “你们俩怎么抱上了?” 正当张春华和王元姬紧紧相拥在一起之时,司马师带着夏侯徽从门外走了过来,他们先向母亲张春华行礼之后,司马师又看向了王元姬,不禁投去了感恩的目光: “这段时间有劳元姬小姐代我照料母亲,司马师在此致谢。” 看到司马师居然对身为晚辈的自己如此谦恭有礼,王元姬忍不住笑道: “也不全是因为我想照顾夫人,我来这里也能听夫人说说过去的往事,算是扯平了吧。” 这时张春华从司马师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以及她注意到了他身旁还有一个面生的姑娘,于是便问道: “师儿,这位姑娘是?” 司马师犹豫了片刻后向张春华介绍说: “母亲,这位是昌陵乡候夏侯尚将军之女夏侯徽。” 张春华注意到这个夏侯徽大概年方十五六岁,生的端庄秀丽,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夏侯尚的女儿会和自己的儿子走得这么近。 况且张春华还注意到夏侯徽看着司马师的眼神很不寻常,似乎心存爱慕。 “夏侯徽见过夫人。” 破显害羞之色的夏侯徽,红着脸向张春华恭恭敬敬的行礼,出于夏侯徽的身份考虑,张春华站起身与夏侯徽客套了一番: “原来是夏侯将军的千金,快快起来,不必多礼。” 等到夏侯徽拜访张春华结束了之后,司马师送她回到了夏侯尚的府中,回来之后他便看到了似乎有很多疑问的张春华,而人小鬼大的王元姬看着司马师那无比尴尬的脸庞,对张春华露出了俏皮的笑容: “诶?夏侯家的千金怎么会和子元兄长走得这么近呢,看样子这其中有文章哦...”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别胡说八道。” 一直注视着司马师脸庞的张春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低头笑着对王元姬说: “元姬,我感觉有点口渴,麻烦你到院子里把橘子拿进来给我好吗?” 王元姬点了点头,离开了屋子。 看王元姬走远了之后,张春华终于开口了: “说吧,你和那个夏侯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师本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张春华,可是婚姻大事哪有身为母亲却不知道的呢,想到这里,司马师只好将几年前司马懿与夏侯尚之间密定婚约之事告诉了张春华。 聪明的张春华自然猜得出来司马懿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此时她所想的却是自己儿子的终身幸福,她看着司马师的眼睛问他说: “那你对夏侯徽...” 令张春华惊讶的是,司马师却十分从容的笑了,似乎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一样: “母亲,孩儿很明白,自打我作为司马懿的儿子开始,所背负的就不再是自己的单纯命运和责任,迎娶夏侯徽的确对父亲、对整个司马家都有利,既是这样孩儿又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不过才不到十九岁的儿子,居然能够说出这样沉重的话,张春华顿感万分心疼,可是又明白自己根本无法改变什么。她抬起手握住了司马师的手,满眼尽是疼惜和无奈: “孩子,你现在还没有碰到能够让你牵肠挂肚的女子,所以才能说这么说,等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你就会体验到不能和心爱之人厮守的痛苦和折磨,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此时的司马师所想的几乎和司马懿一样,只要是能够使司马家走出困境,站上曹魏的顶点,那么任何手段他都会去利用,包括娶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 当然,即便是自己不愿意,身为司马懿长子的他也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按照之前司马懿和夏侯尚的约定,夏侯徽年至及笄后便会嫁到司马家。 而如今,昔日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当她从母亲曹氏那里得知了父亲夏侯尚已经将自己许配给司马师的时候,夏侯徽那颗幼年起就埋为司马师而在心中的情豆彻底发芽了,并且开出了身为女子一生当中那少女时期最绚烂的花朵。 可就在满心欢喜准备嫁给司马师的时候,却不曾想到遭遇了人生之中最大的变数... 公元225年(魏黄初六年),准备跟随曹丕一同第三次南下伐吴的夏侯尚突患恶疾,行至寿春的时候一病不起,根本没有办法再继续指挥作战,曹丕没有办法只好让他先行返回洛阳养病,但长途的奔波加速了夏侯尚病情的恶化。 等到公元226年(魏黄处七年)的时候,夏侯尚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这件事牵动了朝局,以至于自己身体也不见乐观的曹丕带着夏侯尚的大舅哥曹真,亲自来到了府上探病。 重病在身的夏侯尚见曹丕来了,于是想要起身向他行礼,却被曹丕按住了他的身体: “快躺下,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身体不好就不需要行礼了。” 双唇干涩的夏侯尚有气无力的对曹丕说: “陛下龙体欠佳,应当回宫修养才是。” 在曹真的搀扶下曹丕坐到了夏侯尚的身边,看着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沙场名将落得这样的下场,曹丕忍不住联想到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很有可能也会变成这样,一时间悲从中来,握着他的手哭泣道: “伯仁,你可不能倒下啊,朕的江山还要靠你和子丹、文烈替朕守着啊...” 曹丕的话感动了夏侯尚,让他也忍不住跟着落泪,自知命不久矣的他动情的对曹真和曹丕说:“微臣恐怕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为陛下尽心竭力、至死方休乃是作为臣子应尽的义务,但我唯一牵挂的便是膝下的子女,还请陛下和兄长日后务必替我多加照料...” 说到照顾夏侯尚子女的问题,曹丕动起了夏侯徽的脑筋,于是便对夏侯尚说: “伯仁请安心养病,徽儿和玄儿的终身大事就包在了朕的身上,尤其是徽儿活泼可爱、端庄秀丽,皇后很喜欢她,一直向朕提起把她接到皇宫内居住,到时候朕肯定会帮他们寻找门当户对的婚事,至于其他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此时夏侯尚虽然处于病入膏肓的阶段,但他的神智依旧十分清醒,自然不会听不出曹丕想要废除夏侯徽和司马师的婚约之意。 等到曹丕离开夏侯尚家回宫后,曹真回到了夏侯尚的房中再度提起了此事: “方才陛下的话你也都听到了,司马师和徽儿绝非良配,你当年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现在这件事你不用管,自有陛下裁决,过段时间陛下就会安排徽儿进宫的。” 对此夏侯尚及无奈又无能为力,他长叹了一口气对曹真说: “兄长,这样我夏侯尚就会失信于司马懿啊,你让我日后如何面对他呢?” 曹真脸色阴沉的说: “失信一人,总比失去曹魏的社稷要好...” 这时曹真没有想到,闻之舅公前来的夏侯徽本欲来拜见,却不曾想刚到门外便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她知道既然是曹丕有意让父亲悔婚,那么就算是父亲再不愿意也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自己就算是找他去哭去闹也没有用。 当她又惊有慌而又不知所措的时候,她想到了司马师,于是夏侯徽连夜跑出了府外,直奔向乡候府寻找他,可是当她气喘吁吁的跑到司马家的大门口时,却被家老告知司马师已于一个时辰前便去往郊外狩猎了,而从这里到郊外猎场,骑马至少也要一个时辰,这让夏侯徽又气又急:“这个司马师,都什么时候还去给我狩猎!” 突然间她的身后传来了马嘶声,她扭过头发现程武牵着马正往大门口走来。 程武看到夏侯徽颇露惊讶之状:“夏侯小姐?” 不过程武很快就明白她来的目的: “哦,你是来找子元的吧?那你可来得真不巧,因为他现在应该已经在郊外猎场了。” 而夏侯徽却注意到了程武手中牵着的马匹,于是她上前央求程武说: “程先生,请你将这匹马借给我,我现在找司马师有十万火急的事。” 说着她便推开了程武跨上了马背,扬鞭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诶!我说...你会骑马吗?” 可是程武的话很快就被马蹄声给淹没了... 等夏侯徽骑马来到猎场后,却发现其实自己对马术并不是很熟练,一时情急之下她竟然连怎么让骏马停下来都做不到,以至于被马驮着不停的在猎场内狂奔,受了惊的马还想要将她从马背上抖落下来,只有十五岁的夏侯徽哪里经受得住,没多久便被马掀翻在地。 然而危险并没有就此而停止,受了惊的马长嘶一声,同时又调转方向,对着倒在地上的夏侯徽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前蹄,情势千钧一发... 就在关键的时候,司马师及时出现伸手拉住了缰绳,制服了已经受惊的马,使夏侯徽脱离了生命危险。 “徽儿?你怎么会这里?” 司马师跨下马背快步走到了夏侯徽的身旁,可是很快他注意到了夏侯徽面色痛苦,双手紧紧的抱着的右脚踝,似乎是刚才落马的时候扭伤了,于是他丢掉了手中的缰绳,没有想那么多便脱掉了夏侯徽的鞋袜,然后仔细观察着她的伤势。 他轻轻扭动着夏侯徽的右脚,并询问她是否痛感,丝毫没有注意到夏侯徽的脸颊早已经泛起了羞涩的红晕。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关心自己,夏侯徽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完全属于司马师了,但她一想到曹丕和曹真已经在胁迫自己的父亲悔婚,而自己渴望的幸福也会就此破碎,脸上所有幸福的表情瞬间灰飞烟灭了... 眼看夏侯徽的脚伤已经无法独立行走,司马师只好搀扶着她行走。 扶着夏侯徽走了没几步,她就因为不习惯单脚行走而被一个石块扳倒,司马师为了拉住她也一起倒了下去,并且整个人压在了夏侯徽的身上... 鼻梁相碰的的咫尺距离,让处于少女芳龄又情窦初开的夏侯徽心跳急剧加速,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而正当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之时,凝视了夏侯徽双眼的司马师,将自己的双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此时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僵硬的夏侯徽夹杂在理智和情感之中不做所措。 就在这时,司马师将手伸向了她的衣带... 夹杂在理智和情感之中的她,最终向情感所屈服,紧紧抓着野草的手渐渐松开了,随即伸向了司马师的腰际,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 没错,在夏侯徽看来,这或许是唯一能够让自己留在司马师身边的方法。 与此相比,所谓的名节又算得了什么呢? 夏侯徽的一夜未归让整个昌陵乡候府上上下下都急得团团转。 而天色刚明之时,司马师已经牵着夏侯徽所骑的骏马,将她送到了昌陵乡候府的大门口。 与司马师初试云雨的美好记忆依旧萦绕在夏侯徽的脑海之中,以至于一路下来,她的脸颊始终是红的。司马师将她轻轻搀扶下马,恰好此时夏侯徽的母亲曹氏和夏侯玄,也从经门口守卫的通报而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当他们看到夏侯徽安然无恙的回来之后,总算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曹氏对司马师的印象非常好,所以当夏侯尚当初有将夏侯徽许配于司马师的时候,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对意思,反而十分赞成。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曹丕、曹真没有干涉的个人情感之上。 两个月后,曹丕见夏侯尚始终没有动静,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于是便派出了车驾来到了昌陵乡候府,想要以郭皇后的名义让曹真亲自将夏侯徽接到皇宫内。 车驾来了之后,夏侯徽却执意不肯去往宫内,正当双方争执不下之时,夏侯徽突然觉得胸闷恶心,并且不停地干呕,这不仅让站在她身旁的曹氏看出了端倪,也让曹真面色大变。 很快大夫在给夏侯徽把脉之后,就断定了夏侯徽已经怀有身孕的事实。 “徽儿!你...” 这件事对在场所有的人来说都震撼极大,尤其是曹真,他本想怒声质问夏侯徽,可这件事毕竟属于家丑,绝不能再将事态扩大,就算他心中有再大的怒气也不得不加以收敛。 曹氏看得出来孩子的生父是谁,于是坐到了她的身边问道: “是他的吗?” 没想到自己会怀有司马师的孩子,这让夏侯徽感到既惊又喜,只能羞涩的点点头。 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着想,曹氏起身对曹真说: “兄长,眼下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个时候把徽儿接到宫中显然不合适,为了我们曹家的声誉,依小妹之见还是趁着徽儿尚未显怀之际,早日让她与司马师完婚吧。” 没想到事情会到如此地步的曹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面是严防死守司马懿的野心,一面又是自己疼爱有加的外甥女,他权衡之后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事后桓范建议曹真说: “不能因为一个女子而给曹魏的社稷带来风险,我看这个孩子不能留...” 但曹真却并没有同意桓范的意见:“司马懿是否有野心还有待查证,光凭猜测就害死她的孩子对她来说是个很大的伤害,更加会刺激到司马懿父子。更何况徽儿是我唯一的亲外甥女,我不忍伤害她,既然木已成舟也只好把她嫁进司马家了。” “可是...” 桓范仍旧想要阻止这场婚事,却被曹真伸手打断了: “我知道先生的顾虑是什么,现在司马懿羽翼未丰,朝政大权又基本掌握在我和陈群的手中,就算是他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只要有我在他就掀不起什么大浪,而且...” 说到这里曹真忍不住叹息道: “我是真心希望他这样的人才,能够真心为我们曹家效力。” 等到曹真走了之后,桓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冷笑着嘲讽道: “恐怕他要令你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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