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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如凝的房间,阴暗中有细微的吟唱之声。

如凝蜷缩在角落里哼唱着江南的小调,婉转而低柔。

示意异修将门合上,柳叶慢慢走近如凝。昏暗中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有那低婉的曲调从她的嘴中慢慢流淌出来。

“如凝。”

唤出这个名字,柳叶突然有一种千山万水的感觉。

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试图在昏暗中看清她的容颜。

“不,我不叫如凝。”低婉的曲调蓦然停住,她说,“我叫蔡容亭,容貌若荷,亭亭立之。好听吗?”

柳叶低声回:“容貌若荷,亭亭而立,与你极为相配。是个好名字。”

如凝轻轻地笑了,“大人还没看过我跳舞吧,我跳得可好了,比那无双姑娘好。”

柳叶:“是,你跳得最好。”

“大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蔡容亭,我的伯父是蔡确,你知道蔡确是谁吗?”如凝吃吃笑着。

蔡确?柳叶深深惊了,那不是前门下平章事么?曾经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蔡丞相,谁人不知?只可惜后来流放到了新州,病逝大官寺,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吧。“你是蔡丞相的侄女儿?”

“嘘!”如凝竖起食指压着唇,“不能说,说了是会杀头的。”

柳叶猛然间明白了她为何这般恨宁俊生。宁俊生曾经为了谋官而千般巴结蔡确,奈何蔡相瞧不上他阳奉阴违,不待见他。后来蔡确遭贬,圣恩念及蔡家老母年迈,有意赦免蔡确之弟,容他回家伺候。谁曾想一份来自州郡的奏疏被递往御前,其字里行间将蔡确之弟圈地占田之事罗列分明,蔡确之弟也遭贬黜。只是家眷却是不曾听闻如此处置了。

原本以为如凝不过是因爱生恨,一时糊涂。但是她蔡家女的身份而言,此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如凝,哦,蔡小姐。可否告诉我是谁给你的么?我可以不追究你的罪责,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告诉我是谁给你的药?”柳叶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

如凝的眸光慢慢移到柳叶的手上,不可置信问:“大人说,原谅我?”

柳叶颔首:“你不过是被他人利用罢了,你的心里何尝想至我于死地?”

如凝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大人真的原谅我了?”蓦地,捂脸大哭起来,“我要杀了你,你却说原谅了我,这算怎么回事?”

柳叶在她身侧坐定,轻轻揽过她的肩,任由她靠在她的肩头肆意痛哭。“此事本不能全怪你,是我的疏忽,让你产生了许多误会。”

哭了良久,如凝缓缓起身,将桌上烛台点燃,坐到梳妆台前,匀面,擦粉,“误会也罢,爱恨也罢,一切都要结束了。”

柳叶:“蔡确之事早已过去,当朝天子极重仁义,我会在御前为你请命,去乐籍,回故里。你可愿意?”

如凝用指尖捻起一点胭脂,轻轻涂抹在双颊之上,“容亭谢大人恩典。大人,可为容亭绾一次发么?就一次。”

语调柔软中带着哀求。

柳叶微微点头,“好。”

如凝的青丝如缎般柔滑,柳叶捡起篦子,将秀发拢在手里,一下一下梳着,发丝在指间扭转盘桓,一个玲珑坠马髻绾起,插一支镶宝银步摇,在烛光里摇曳生辉。

“大人绾的真好看。”如凝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如痴如醉,“今世得大人亲手绾了一回发,容亭死而无憾了。”一双眸子褪却爱恨情仇,唯有一汪晶莹在闪光。

如凝如一只轻盈的蝶,起身,飞旋。口中轻轻吟唱着,脚下有节奏地滑动、游移,衣袂扬起,“……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一曲“惊鸿舞”终,如凝如那收了翅膀的惊鸿,翩然落下,伏地久久不起。

柳叶隐约觉得不对劲,轻唤:“如凝?”

“……大,大人,真的,真的,我跳的舞,真的,比……无双姑娘……好。”如凝勉力扬起头来,露出一丝笑容,“大人,你再看看我,记着,我叫蔡容亭。”

柳叶含着泪回:“你一直都比无双跳得好。”

一股鲜血从如凝口中溢出,染上雪白的面颊,如红梅盛开在雪地里。“别,别忘了我叫,容,容亭。”

柳叶跪地,将她抱入怀中,“你做什么?”

如凝看着柳叶,嘴角带起一丝笑意,“剩下的药,我,我全都吃了。”

大片的水泽从柳叶的眼中溢出,她无暇顾及,任由它们划过脸庞,滴落在如凝的脸上,“异修,异修,快去叫冷月!”

一直默默呆在门边的异修闻言方转身出去。

“容亭,我记下了,你叫容亭,容貌若荷,亭亭玉立。你告诉我这个药是谁给你的。你说出来冷月才有办法救你。”

“大人……哭了?为了,为了我吗?”水泽湿润着如凝的脸,她的眸子闪起惊喜的光芒,“大人,若是真的心,心疼容亭,请将,将我送回家……”

柳叶紧紧抱住她,无助地点头,“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望着如凝那满怀期待的眼神,柳叶将她在怀中紧了紧,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如凝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瞧着她,突然笑了,“原来,原来错的……一直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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