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年纪大了,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姥姥把饭放在桌子上,顺手盖上电饭煲的盖子。 “再说了,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是怎么想的,我太清楚了,我早就对她不抱希望了,我和你姥爷是没有能力把她教好了,我能看得出来,现在你干妈是真心对你好,你要是没有心理负担,叫他们爸妈我也不会不舒服的。” “姥姥,我再想想吧。”这样的转变有些快。 姥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顿本该让林枝语十分有食欲的午饭因为这段谈话变得有些寡淡。 林枝语想了很多,关于过去,关于未来,老实说,她没有什么头绪,但姥姥的话却在冥冥之中指引着她的思绪。 她不想回忆过去,对于很多人来讲,回忆是可以回首的,但对她来讲却行不通。犯错误的不是她,她也不想去责怪谁,但是造成她灰暗的前半生她没有办法原谅。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但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她也曾羡慕过别人,想象过幸福的家庭该是怎样的,但这些终是泡影,就像毒品一样,能给你片刻的解脱,却终究不是现实。 关于谢安章和李南格,她也试图在理清思绪。 尤其是谢安章,她并不是毫无感觉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只是害怕用情感,为什么害怕?她已经没有勇气独自舔伤口了,更害怕这些情感伤人伤己。 姥姥说的话,她保持了沉默,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她不知道她的父母如何狠下心来的,她有时候也想质问他们,不够相爱为什么要生下她,让她承受这些灾难呢,可是这些质问不会带来她想过要的结果,终是作罢。 她常常恼恨自己无法狠下心来,把他们完完全全当做陌生人,总是还有期待,期待着有一天他们终会幡然醒悟。 可是她等了这么多年,等到的只是父亲的虚情假意,名义上继母的冷嘲热讽,还有母亲的杳无音信。 她已经不剩什么了,只有这份孤勇在支持着她。 或许她应该试着去接受谢安章的亲情,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她不能一辈子把自己龟缩在没有情感的冷漠之中,她不想像拥有父母血脉的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冷漠自私。 * 翌日,林枝语打车来到谢安章家。 林枝语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李南格买了茶叶,她记得她以前听谢安章提起过李南格很喜欢茶叶,为此她还做了一些功课。 谢安章家位于A大的家属楼里,不过在家属院很靠里面的位置,是谢安章刚工作不久分配的,周围的绿化做的很好。 谢安章说这个房子见证了她工作、结婚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即使后来学校为她分配了更好更大的房子,她也不愿意换。 她说换了房子,就把以前的记忆丢掉了,她是个念旧的人,不愿意舍弃旧的东西。 关于姥姥说的话,林枝语考虑了很久,还是没有得出明确的、让自己心安的答案,她决定顺其自然,把决定权交给时间。 李南格是个极其好相处的人,没有什么架子,很和蔼亲切,和他说话感觉不到任何压力,也很幽默。 但林枝语却感觉不到类似于谢安章那样如亲人般的温暖,他显然没有进入角色,如同她一样。 席间都是闲话家常,李南格不是一个有着丰富情感的人,他把热情都献给了他的事业,所以再没有其他的情感来支撑他的日常生活,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平淡,像一杯白水,无色无味,没有波澜。 林枝语离开的时候,谢安章还在洗碗。“南格,你去送送枝语,天有点黑了,她下去不方便。” “干妈,不用送了,我自己下去就成。”林枝语边穿鞋边扭头朝着厨房的谢安章说着。 李南格从客厅走向玄关来换鞋,“没事,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我休息和别人的退休生活没什么区别。” 林枝语看实在推脱不掉,便顺从的随着李南格下楼。 家属院里一片寂静,没有了白日的喧嚣。 路灯昏黄的灯光从树的间隙中透出,隐隐绰绰,不甚明朗。 远处草丛里小猫在喵喵的叫着,给本就安静的小区平添几分幽静。 “枝枝,我这么叫你可以吧。”李南格有些拘束的问着林枝语。 “可以,干妈她们都是这么叫的。”李南格突然出声将思绪游离在夜色中的林枝语拉了回来。 “我其实觉得今天把你正式的请到家里来不是特别合适,因为之前你也没有和我接触过,”李南格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既然来了,我也就把想说的都说给你。” “之前你的基本情况我也了解到差不多了,但是家里的具体事情我没有立场说什么,你干妈给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其实有些震惊,还以为你干妈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对于为人父母,我没有经验,如果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请你多担待,我也仔细的想过这件事,我是搞研究的,什么事都希望弄明白,这件事也是一样。” “我常年不在家,认你做干女儿,也能多陪陪你干妈,让她的生活不完全是以我为中心的。”李南格说完看了眼林枝语便继续往门口走去。 林枝语想了想,突然站定,“干爹。” 李南格听见身后林枝语传来的声音,也停了下来,转过身回望着林枝语。 “我们以前虽然没有正式的接触过,但是从今天起,我会试着接受你们的感情。”林枝语展颜,勾起唇角,露出颊边的梨涡。 李南格没说什么,回去的脚步明显变得轻快。 * 岁月如流水般静静地流过,林枝语的生活一切照旧,她的这段工作生涯过得很充实,转眼在投行就要到小半年了。 时间离林枝语开学越来越近,这也意味着她即将离开公司,离开短暂的社会工作,继续她的学生生活。 这天,林枝语按惯例给孔栎冬准备了早餐。 前一天她睡得很早,早上很早就醒来,趁着这段时间给自己包了包子,是姥爷最喜欢的梅菜豆角包,还熬了银耳汤。 孔栎冬这段时间被林枝语喂得嘴都刁了,连周末回家吃饭都觉得叶之青做的饭都没有那么香了。 他刚回国的时候还觉得叶之青的饭是他最怀念、也是最喜欢的,反观现在,他有些风中凌乱,以前在美国随便怎么吃都没问题的他再也不见了。 早上吃着林枝语带的包子,喝着银耳汤,让他觉得岁月静好也不过这样了。 “下个月有年会,你知道吧。”孔栎冬歪头看了一眼林枝语,看见她正埋头苦吃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林枝语正和包子做斗争,这次的包子异常的好吃。 让她自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厨艺又精进了,仿佛都超过了姥爷的原创。 “啊,年会不是一般都在年末吗?”林枝语从美味的包子里抬起了头,还不忘动了动脑子。 “一看你就没好好的了解公司。”孔栎冬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林枝语。 “这基本上算是公司的一大特色了,不知道当初谁面试的你,这个问题都没搞清楚,该扣工资了。”他用玩笑的语气说道。 “嗯?”林枝语睁大双眼,“还有这回事吗,我当时可能看的不是这些,话说为什么是九月份年会呢,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你是老板应该比公司其他人更清楚吧。” “嘿,”孔栎冬没好气,“合着你在这把我当公司的业务员呢?” “嘿嘿,没有没有,但是老板肯定说的更深刻。”林枝语趁机拍马屁。 “也不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路遇红灯,孔栎冬停下车,用手指敲着方向盘。 “公司最开始创立的时候是九月份,我也很喜欢九这个数字,希望公司长长久久吧,加上每年年末特别忙没时间开年会,索性就把年会定在九月份了,所以我们公司的年会是九月份。” “啊,这样啊,”林枝语吞下口中咀嚼的包子,喝了一口银耳汤,美味的直叹气,“那应该跟我没关系吧,年会什么的,我这样到公司不足一年的小鱼小虾应该不用参加吧。” 林枝语自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在她看来,年会至少应该是在公司有些年头的员工才能参加。 再者,她对这些年会类的活动没什么兴趣,也没有什么特别能拿的出手的才艺,从小也没有什么艺术细胞,更不善于展示自己,有这种活动的时候都是先躲为敬。 孔栎冬似是看透了她这种鸵鸟心态,立马戳穿她的小心思,“那你可就说错了,我这个老板,对于员工一向都是很优待的,这种能提高集体凝聚力的事情我又怎么会错过呢?” 孔栎冬看着林枝语十分好笑。 林枝语强撑着表示自己压根就不惧这样的场合,“噢,这样啊,那你这老板倒是很大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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