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下了点雨,地面有些微微的湿。陆见嗅了嗅外面的空气,一股湿热裹挟着水泥地气息的味道。 昨天地铁上人还是很多,陆见有预感今早的地铁估计人也不会少。她从冰箱拿出昨天放的蜂蜜水,换鞋出门。 一路挤地铁到学校以后,陆见已是满身的疲惫,然而第二天才刚刚开始。 刚走进教室几步,后排的一个男生便扛了一大摞教科书走到陆见面前。 “班长,这些书还有人要吗?不能一直放在我座位那儿吧。”男生挠了挠头说。 “哦,行。那麻烦你先放我桌子上吧。”陆见隐约记得昨天温流好像迟到了,所以不知道领书这会事儿。 早自习快开始的时候,陆见的后背有一阵风掠过,转过头,果然是姗姗来迟的温流。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坐在位子上,眼神淡淡的看着桌面。陆见放下手中的笔,抱起桌边的书走到温流的座位旁。 “同学你好,这是新书。你昨天忘领了。” “谢谢。” 温流站起身,从陆见手中抱过书。他向下倾身的时候,窗外刚好刮来一阵风,陆见闻到他衣服上的味道。 嗯,一股说不出来的高级味道。陆见皱了皱鼻子,想不出来是哪种洗衣粉。 早自习的铃声响了,语文老师张启明从走廊走进来,陆见转身回座位。 同桌路念念有气无力的拿出语文书,悄悄对陆见说,“你看,我说吧。温大少就是爱睡觉,这才刚早自习,他就已经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陆见侧身往那边看了一眼。那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安静地落在桌面上,两只胳膊搭在身侧,腿屈着,明显这套课桌委屈了他的身高。 “最后一排那位同学,醒一醒啊。这才第一节课就这么没精神,今天剩下的课还怎么办?!赶紧把书拿出来,准备早读。”张启明发现温流后,眉头立刻皱起来,有些发飙的趋势。 但温流没什么反应,眼看张启明要发飙了,前排的男生立刻转身拍他。温流这才迷迷瞪瞪的醒了过来,看到讲台上的老师,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淡定的拿出语文书,一句话没说,非常冷静。 张启明扶了扶眼睛,压下怒气,继续讲课。 二十分钟的早自习下了以后,下一堂还是语文课。陆见出门接水,回来时从后门进来,余光看到那个窗边的身影又趴下了。这次趴的更“深刻”。他两只手交叠在桌子上,腿乖乖的放在桌下,脑袋埋在臂弯里,严严实实的把自己包裹住。 陆见好笑的摇了摇头,想到下一节的课,感觉温流免不了重复历史悲剧的下场。 张启明端了一缸茶走进教室,站定后,双手扶在讲台两边,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都知道啊,我们班一直是年级里的优胜班,在坐的各位都是未来极有可能冲刺清华北大的同学。高一这一年不分科,要求大家全面发展,不能瘸腿,等高二分班考试结束后,你们想学文的学文,想学理的学理,怎么发展都行。但是目前这个阶段,每个科目都要抓紧。下面我选一下语数外三科的课代表,由他们督促大家以后的学习。” 张启明翻了下拿来的资料,发现少带了一张进班考试的成绩单,于是抬手叫陆见。 “陆见,我成绩单忘拿了。你去我办公室找一下,应该就在桌子上面。” 陆见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有几位老师正在桌子上写东西。陆见找到班主任的桌子,一眼就看见躺在桌边的成绩单。只有两页,是大家中考时的分数排名。 第一名是温流,数学和物化生都接近满分,就是语文和英语稍稍普通了一点。陆见没有在名次里,她所在的地方和S市的中考系统不一样,所以名单的最末尾,是陆见单独被列出来的分数。 她拿起单子走回教室,放到讲台上。 张启明喝了口茶,手里拿着成绩单开始分配,“赵辛、杨舒畅、还有温流起立,你们各自是语文、英语和数学课代表啊。” 教室里站起了两个人,还差一个人。 张启明扶了扶眼镜,问:“怎么还差一个人?赵辛?” “到!” “杨舒畅?” “到!” “温流是谁?赶紧起立!” 教室里瞬间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偷偷往后面看,而那个睡的一发不可收拾的少年依旧安安稳稳的坐着。 这时,温流前面的男生不得不再次战战兢兢的转身拍了拍温流的肩膀,叫起对方。 温流再次抬头,皱了眉,似乎有些不满。 站在讲台上的张启明看到这边的动静,大喊道:“温流,点了你名字几次了?!还不站起来。你还当不当数学课代表了?” 温流被吼醒了,但表情还是淡淡的。他站起来,吐了两个字。 “不了。” 全班人都惊呆了。张启明顿时火气上来了,指着温流说:“上课睡觉就算了,你跟老师说话还这么没有礼貌!怎么当学生的?我看你也不适合当数学课代表,根本起不到带头作用。你这节课就站着上吧!” “王子文?” “到!” “你从今以后就是咱班的数学课代表了,起好表率作用!” “是,老师。” 说完,张启明翻开教案开始上课。陆见瞬间从刚刚还懵懵的状态回过神,身边的路念念又低头细语,“我说吧,这个温大少爷就是不一样。干什么都一副拽拽的样子。哈哈。” 陆见的确被温流那句不紧不慢的“不了”吓到了。在她十几年的学生生涯里,对于老师的要求,她还从未反抗过。而对方看起来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稳稳的站在那里,侧头看向窗外的操场。 陆见从小学起,数学就不怎么好,写作文倒是她的强项。每次看到满黑板的算术题时,她都头痛的厉害,所以陆见从小就很羡慕那些数学好的人。那些人往往都是男生,戴着眼镜,瘦瘦巴巴的,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解起数学题来却一个比一个牛。 温流是她认识所有数学好的男生里,唯一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弱不禁风的。他眉眼总是淡淡的,对一切事情都毫不上心。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和陆见这样的平凡人隔着一条银河的距离,互不干扰。 开学的第一周就这样在新老师认识新学生,新学生认识新学生中晃了过去。 周六早晨,陆见坐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觉得有些无聊。虽然曹大庄许诺会多来这里陪她,但是一周内,他来的次数不超过两次,一次是给陆见送李阿姨挑的衣服,一次是给陆见送李阿姨推荐的小吃。 人一太闲就容易乱想,陆见想来想去,觉得不难看出是谁在背后催父亲来这儿的。 还是不要那么闲吧。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家乡的时候,陆见每个周末都会去小区门口的超市帮忙。超市的老板是个老婆婆,儿女都在外地上班,不常回来,所以陆见没事儿就去和婆婆说话,顺便干干活,挣点外快。 想到这儿,陆见站起身,准备找个兼职。 陆见住的小区比较新,周围都是刚建好的商场,里面招的人都明确只要十八岁以上,陆见今年才16,年龄不够。她准备去学校附近的小巷子里找一找,看能不能碰到愿意招高中生的小店。 半小时后,陆见站在一家学校门口的超市里。 “小姑娘,你今年才16岁啊?那不行,我们这里不能招未成年的。” “老板没事的,我不跟别人说,谁知道我16岁呢?我不要很多工钱,你只要给我别人工钱的一半就好了。别人问起,你就说我是你女儿。” 许是陆见诚恳的笑脸说动了超市的老板。总之,这家隐在学校拐角的小超市成为了陆见以后每个周末的站岗之地。 上班时间从今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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