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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管家随传唤而来,推门在书桌十尺前而立,眸光落在身前一尺处,微微行一礼。    “为何令他入府?”陌兮的口气略带微涩。    “回大人,老夫自以为他与大人您有所关系。”陈管家抬起眼睑而言,诚恳而笃定。    “什么关系?”陌兮忽而闭上眼眸,像是繁忙旅途后的一阵小憩。陈管家自他出生时便侍立其左右,想来也有十八年了,也只有在陈管家面前,他才能无所担忧地放松自己,因为他知道,陈管家于他不仅是位家丁,更像父亲。    “大人,可还记得您腰间的那枚龙纹玉佩?”陈管家缓缓而言:“我在那冉竹身上也发现了于之相对的凤纹玉佩。”    ——大厅    三生用衣袖擦了擦衣角的眼泪,尽量让别人看不出她刚刚哭过。她拈指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深吐一口闷气,随即迈步离开长廊而至大厅。林鼎结一眼便望见了三生,忙招呼她上前,待到三生缓步至前,他却仿佛拥有火眼金睛一般道出了真相:“你刚刚哭过?”    三生羞涩地偏过头,轻吸了下鼻子,半晌才回眸口是心非道:“没有。”    “没事,我先前也被大人训哭过。”林鼎结却好似左耳进右耳出一般:“大抵因为你是新人还不适应罢了,大人那种脾气这种事情是难免的嘛~”他的大手重重放在三生的肩膀上,还蛮力地拍了两下,压得三生连连咳了几下。    三生佯装淡笑,实则内心五味杂陈,心思早已飘到九霄云外,又哪听得进林鼎结烦烦叨叨的碎念。    怦然,林鼎结停下了他的夸夸其谈,倏然俯首作揖道:“见过芷兰小姐。”三生却依旧沉浸在陌兮适才的话语之中,眸光迷离,久久不能回神。林鼎结发觉三生没有反应,便用手肘戳了戳三生,她这才反应过来,看见眼前的王芷兰便瞬间会意,忙慌慌张张作揖道:“见过芷兰小姐。”    芷兰见状不禁失笑,用手微遮润唇,眼角微扬,温声道:“你是新来的吧?”    三生喏喏地点了点头,一半的心神依旧纠结在陈陌兮会不会赶她出府上,因而并未抬起眼睑,姿势也仍保持着双手奉前,微微俯身垂头。    “以后府中事务还得向鼎结多学习,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芷兰说话的口气如同是陈府的女主人一般,气定神闲而两颊带笑。    三生无心奉承,唯喏喏点头。    “小姐,管家招呼用膳了。”芙蕖在一旁轻手轻脚低音道罢。    “嗯,这就来。”芷兰回眸看了低头不语心事重重的三生,方拂袖而去。    ——内堂    内堂装饰相比其余更加简单,一桌,几椅,几个花瓶,几条帘子罢,虽如此,却依不失儒雅,古色古香仍馥郁不减。    片刻,圆木桌上摆满了前几日三生和林鼎结在集市上采集完后制作而成的食物,粗略约莫有二十好几道,很是丰盛。在宫中,三生经常见到这种场面,那时候三生只会嘟囔不平此乃何等浪费。然而,雍华的奢侈排场背后必定是有事物买单,在乱世之时,这些平民百姓可望而不可及的事物却成了王权富贵之中的浪费。    礼仪规定:丫鬟家丁是不能同主人用膳的。于是乎,丫鬟家丁们便只能眼巴巴地站在旁边,随时等候主人传唤伺候,三生亦是如此,但她看着面前形形色色的大餐却丝毫没有胃口,即使这对于现在的她是种奢侈品。    半晌,陌兮才从书房缓缓而出,寒若玄冰的眸光还不忘察观三生的表情,三生自回神看他,却不带感情。    芷兰已然在餐桌上等候多时了,见陌兮入座转而凑近温声关切道:“陌兮,这是我特地让丫鬟煲的补汤,可以调养身体。你总是忙于政务,要好好注意身体啊。”芷兰的声音润如细水,眼眸满是浓浓的情意,就连三生这个初来乍到的人也能察觉芷兰钟爱陌兮。陌兮的眸光却如同安在三生身上般,对芷兰的话漠然置之。    “陌兮?”芷兰蹙了蹙细眉,语调环有不解,她朝着陌兮目光的方向看了看,见眸光打在杵在一旁的三生,心中更是狐疑。    “要叫大人,这么多丫鬟在此成何体统。”陌兮半晌才冷冷地开口,眸光依旧不离三生,这无异于从芷兰头上泼了一盆冷水。这凌厉的眸光盯得三生头皮发麻,要不是不让出去,否则三生早逃之夭夭了。    “是……”芷兰垂下眼睑,心中尴尬至极,但却没有显在脸上,三生估摸着芷兰是受这般对待过多,便有了“免疫力”罢,想到如此,三生暗暗可怜芷兰。想之,陌兮和芷兰的关系并没有丫鬟说的那样好呢。    “大人,要倒些酒吗?”陈管家在一旁低声问道。陌兮办事之时滴酒不沾,只是这次随轲统微服私访之后,轲统允他三日假期,饮酒便无妨罢。    “嗯。”陌兮淡声回应,眸光终于从三生身上移开,三生至此不禁大舒口气,仿佛绝处逢生。    下一秒,陈管家便应声招呼丫鬟提酒倒酒,未等陈管家话音落下,陌兮蓦然扬手止住:“等等。”三生扬去好奇的眸光,谁知又一于陌兮绝美的眼眸对上,且她分明看见了他眸中的不怀好意,但闻他微声作罢:“叫那个新来的家丁来倒酒。”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三生扬眉暗暗腹诽。    “大人,让芷兰给你倒吧。”芷兰想要起身欲插手,却被陌兮冷眸一瞥无视了,他的语气略带命令:“还不过来?”    三生也不是胆小鼠辈,更不会因为他方才的话而胆怯,虽然她承认确实因他的那番话失魂落魄。三生握拳疾步走到餐桌前,单手拿起了酒壶,把陌兮面前的银杯往她身前挪了挪,便开始微微倾倒。不料的是,三生并没有做过倒酒的差事,加之心神不宁,便一不小心将酒撒到了陌兮身上。三生赶忙放下酒壶,将沾着香酒的手故意往陌兮身上抹了抹,表面佯装愧疚,心中则暗暗窃喜:“对不起。”    陌兮也是身经百战见过各种场面的人,遇此不痛不痒无动于衷,依旧摆着未撒酒之前的姿势,剑眉微扬,澄澈的朱瞳中却反常地显出一抹魅笑,似乎早就料到如此。当然,这丝眸光也只有离得最近的三生收纳得到。    “你怎么做事的?退下去!”管家厉声呵斥,实是为三生解围。毕竟他知晓陌兮的性子,不作声色时才最可怕,且今日芷兰在身旁,却是万万不能闹出什么幺蛾子的。    “大人,将衣物脱下来吧……”芷兰在一旁温声打理,面色并无异样,却令三生捉摸不透。    “来人,去给大人拿新的一件外衣。”伴着陈管家的厉声吩咐,三生缓步退了下去,踱步来到庭院的池边玩弄着脚下的石子,气哼哼地呢喃着,心情依旧不悦。    “你叫什么名字?”身后传来一阵耳熟的优雅女音,三生蓦然起身,回眸,迎面瞧见了款款而至的芷兰。    “我叫……冉竹。”三生这次倒没忘该有的礼仪,但微微作揖。她蓦然发现,短短几日,她变了,以往这些低声下气唯唯诺诺的事情她从来不作,不知是夏侯博自小便打磨了她的戾气还是她生性能忍,总之,曾经高高在上万千臣民俯首恭维的彼岸公主已经离三生越来越远了,如今的她却是为他人俯首恭维。这样的她,她说不出滋味,是厌恶?是讥嘲?亦或是可怜?她说不出滋味。    “其实刚刚我挺羡慕你的。”芷兰平气开口,仿佛适才陌兮对她的漠然视之从来不曾发生过:“这么多年了,他对我从来不冷不热,他只是忙他的政务。其实,他早就知道我爱慕他,但他却从不回应我……他与我的距离恍如隔世,那么遥不可及……”    三生垂眸细思,她不懂得如何安慰别人,亦不懂得如何安慰自己,才叫她今日仍迷茫踟蹰:“芷兰小姐,也许大人现在正值政业高期,置身于儿女私情之外也是情有可原的,相信小姐的努力,有朝一日定能得君心。”三生很同情芷兰的遭遇,她没有错,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但愿吧。”芷兰的语调低沉,眸光黯淡,心中的失落感悄然浮上她美丽的面庞,令三生也不禁一颤,心中隐隐怜惜。    午膳过后,处于尴尬的芷兰先回府了,而陌兮则一直呆在书房没有出来。    “大人怎么了?”三生见状拉住林鼎结问道。她以为他还在为中午的事情生气。    “不知道,自从回府后就一直忙里忙外的,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林鼎结诚恳回答,右手拿着剪刀剪着花草的节外多枝,左手挠了挠发际线略高的额头。    “哦。”三生若有所思,略略看了一眼书房便拂袖而去。    夜幕降临,陌兮依旧没有迈出书房,晚膳亦未用,府中家丁甚至是陈管家都不敢去打扰他,唯有三生踱步徘徊在书房门前,打着节奏的拍手击掌,声音却极轻,她亦知晓,不该做的事情不做,不该说的话不说。她自有分寸。    “你去送饭给大人吧。”管家提着装着饭食的盒篮,蓦然出现在三生身旁,吓得她一个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闻言三生亦愣了一下,只是未懂陈管家为何要让三生送饭,但即使陈管家不说,她也会自告奋勇的。三生接过盒篮,淡淡一笑,便转身敲门。    叩叩叩——陌兮冷冽的声音并没有从书房中传来。    “我是冉竹,管家让我给大人送饭。”不知为何,三生还特意将陈管家一词语调加重,大约是心虚罢。    “进来。”半晌,陌兮澄澈而悦耳的冷声从书房幽幽传来。    三生依言推开门,美眸在书桌上端坐认真地批阅公文的陌兮身上游离,半晌,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恭与怠慢,轻抿嘴唇,嗔气,而后嘴角弯弯淡笑,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整理好筷子和饭碗后,踟蹰地在原地徘徊,未闻吩咐,心中不免失落,悻然地回头望外走。    “等等。”陌兮凛冽的声音制止了才迈出三步的三生的双脚,她回眸,美眸中竟有一丝愉悦,也是,总比在外面干等心中着急好得多:“过来,把门带上。”三生依言而行,而后原路返回至原地,眸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陌兮惊为天人的脸庞,微言:“大人有何吩咐?”    “帮我磨墨。”陌兮至始至终并未抬起眼睑看三生一眼,但却对三生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这大抵是密使特有的素养。三生也至始至终地依言行事,并没有反驳他,更没有忤逆他,只是心中的疑惑压着十分虐人。    砚台离陌兮很近,三生俯身跪下磨墨,陌兮特有的栀子花香缓缓将三生包围了起来,竟连她的诱人的体香也盖了过去,这不禁让磨墨的三生分了声。他的毛笔在宣纸上行云流水般写下刚正秀字,眼睑低垂。三生不禁偏过连去,侥幸地看着陌兮的俊脸:长长的睫毛在窗外月光的辉映下灵动惑人,润红的唇瓣紧抿,耳畔落下几缕乌发,在清风中轻拂,让三生看呆了眼。    帅气不失儒雅——好好的男人长这么好看作甚……三生腹诽。但不可否认的是,女子偏好这一口,就连她也不例外,想到这里,她耳根微红。三生亦腹诽:脾气高冷了些。她咂咂嘴,表示这是他唯一的缺点。    正在三生思想飘往九霄云外之时,陌兮早已停下笔轩,回眸盯着发呆到已经停下磨墨的三生,心觉好笑又好气,似有若无的温柔夹杂在冷冽的语气中:“你在干嘛?”    三生若如一语惊醒梦中人般回眸,眸中依带迷离,却也多了几般清醒。她先是一愣,而后脑子里突然浮现适才所想,不禁恍然大悟地红了脸,低头垂眸:“没什么。”垂眸之时,余光略扫陌兮笔下的宣纸,蓦然惊奇,缓声而道:“这是……”    陌兮会意,回眸,柔声转为冷声:“你的案子。”    “我?为什么……”三生欲言又止,澄如细水的瞳中波澜不平。    然陌兮口是心非:“闲来无事罢。”    三生纵然知晓原由,心中不禁对陌兮更多了丝好感:原来,他也不是无情无义的冷面之人。    “可是我自己都没有什么头绪,你要从何下手?”三生淡言。    “和我说说当天的情况。”陌兮似乎已将三生的案件整理妥当,方道。    半晌,三生将自己所知之长话短说地道于陌兮。陌兮闻言沉吟不语,蓦然唇角淡笑,分析道:“我调查了当天的情况——那时候你是刚从冬国游历回来,一回国便直奔皇宫,这可以说明你没有充分准备□□的时间;再者,你说绿豆羹是你亲手制作的,在制作的途中没有任何人插手,所以□□被放置的可能有两种。”陌兮停顿了一下,“第一种就是在制作的器皿上被放置了□□,但由于你说前任夏邦主是突然想吃绿豆羹的,并没有让任何人提前知晓,在御膳房这种管理整个皇宫膳食的地方,如果没有提前知道计划的话,存有□□这种可能是不成立的;而第二种……便是在送羹的途中被下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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