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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之日定在三日后的黄道吉日。  ——青流林  “大人,据我们安插在流婪寨中的线人来报……”禁卫军顿了顿:“他们将于三日后成亲。”  “嗯……”陌兮有些魂不守舍:“吩咐下去,可以准备了。”禁卫军作揖后便退了出去,独留陈陌兮在原地有些焦躁搓着手中的竹卷。  时光似白驹过隙,三日日期大步流星地迈来。流婪寨所有的一切都装饰得喜庆,红红火火。三生坐在新婚房里,身后的女子细细地用木骨梳打理着她乌黑的长发,而后用几根漂亮华丽的簪子束起来。她们把粉妆轻轻地拍打在三生粉嫩的脸色,三生抿了抿玫瑰色的胭脂。一切粉黛完毕后,一位较为年长的妇人把贵重的金凤簪戴在三生娇巧的脑袋上。  而后她们为三生更上有着长长群拖的红色婚袍。长长的裙摆格外衬人,红袍外衣披露,微微露出里衣,半掩着漂亮的锁骨和性感的酥胸。婚袍没有过多奢华的装饰,袖前金凤,腰前华珠,仅此而已,但穿在仙姿佚貌的三生身上却宛若天仙,令本来就令人倾心的花容月貌上又添几笔,倾国倾城。  “夫人是老妇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了。”那位年长的妇人夸赞道,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是啊是啊,寨主可有福气了,遇上如此美若天仙的夫人。”另一位为三生束发的丫鬟附和着。  三生微挑着嘴角,僵硬地笑了笑——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夫人,要盖红盖头了。”夫人说罢,从身旁的华木盘上抖开一张红盖头,轻轻巧巧地为三生盖上。  一切准备就绪,三生在身旁二人的扶持下走出了婚房——按照仪式,新娘需乘坐轿子前往正堂拜堂。三生坐进轿子里,轿子摇晃了几下便启程了。  锣鼓与号角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传得那么远……整个青流林都可以听见那激荡的歌曲,锣鼓喧天。三生微微掀起红盖头,泪下衣襟。应着这带有节奏的迎亲队伍,抽泣声被慢慢地盖过。她抖着肩膀,努力地压抑住自己,但心中的波澜却不平。  陌兮独步徘徊于清流林,耳畔隐隐传来那锣鼓号角之声,贯彻他心。他抬眸,湛蓝的天空蓦然出现一张面容如月的稚□□孩之脸,他轻笑,轻吟:“棠儿……你还好吗?”  ——流婪寨  三生被搀扶着下了轿,缓步踏上铺着红布织锦的喜路,红盖头随风轻扬,让她好歹看清了脚下的路。身旁喧哗议论声不止,但……三生侧耳细听,却依旧没有听到朱黑奎那嘹亮的大嗓门,还有谢文和吴成宗交谈互相道喜的声音,更没有……离尔清澈如音弦奏乐般的声音。  三生顿住脚,正疑惑之间身旁的妇人轻问:“新娘子怎么了?”  “离尔呢?”三生低声问道。  “新郎官在红毯尽头候着呢!怎么?新娘子等不及了?”妇人笑吟吟道,话语中听不出作假。三生摇摇头,继续缓缓迈开步子。  到了红色织锦之尽头,三生方垂眸看见了离尔穿着喜庆红鞋的脚。他伸手轻轻牵过三生的手,紧握不放。红盖头是半透明的,因而三生能够隐约看见离尔。她看见,离尔的表情并不似往前一般温柔似水,而是满带漠然,眸光中又略带怜惜。  他拉着三生的手愈发收紧,令三生不禁咬唇。三生顿脚扯了扯离尔的红袖,沉吟道:“离尔,你弄疼我了……”  离尔闻言亦停步不前,轻轻松开了抓着三生的手,不语,却更令三生担忧。  “离尔?”三生发觉异样,轻唤他名,却迟迟没有回应:“离尔你怎么了?”三生抬眸,此时离尔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漠然来形容了,而是……愤怒与无奈,但更多的是无奈。  蓦然,离尔扬了扬手,终于开口,却不是对她说的:“你们都出去吧。”  “大当家……这……”在喜堂之中等候的众人一头雾水,皆不知离尔为何意。  “出去。”他淡声,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他们哗然一秒,便依言离开了,刹时整间喜堂独剩他们二人。  三生掀开了红盖头,花容月貌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但她却又猜到了什么,好看的眉梢微蹙,不安地轻吟:“离尔……”  离尔抬手拂上三生的如花颜容上,笑容无奈却又怜惜,他柔声道:“你……还要和我说些什么吗?”  三生怔住,回神后垂下眼睑——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三生动了动娇艳欲滴的唇瓣,缓声道:“离尔,你都知道了对吧?”离尔不语,她淡笑自嘲:“没错,我是派来清剿流婪寨的,而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转移你以及你的弟兄们的注意力,以助在外等候多时的禁卫军。”离尔闻言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很从容平静。  三生没有解释。  “那为何……”离尔含情脉脉地看着三生:“直至此刻,你都没有通报他们?这本是清剿我们的最佳时刻。”他不动声色,让三生猜不透他此时此刻的心思,也让她觉得他……不是平凡之人。  三生咬唇,面露难色:“因为,我相信我眼睛所见。外面的人都说,流婪寨是强匪恶徒之地,都说……一日不除它,游红山里的百姓便一日不得安生,我在来流婪寨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当我进入流婪寨后,了解了这里的人后,认识了朱黑奎、谢文、吴成宗后,与你相识后……便改变了我的想法。流婪寨里的人,并不是强匪恶徒,他们是质朴善良的百姓,甚至……比那些自私自利的官人还要高尚。我来这里的目的,是帮助清剿强匪恶徒,不是祸害无辜百姓,遗憾的是……”三生淡笑:“我没有找到强匪恶徒,所以我也就没有通报他们。”  “你就不怕,你所见之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离尔正色道,眼眸却满是柔情。  三生摇了摇头,一抹可人之笑在脸上泛开:“我相信你,相信你绝对不是那种人。”  离尔垂下眼睑,心中竟有些悲恸。  “跟我走。”离尔突然拉住三生的手:“和我远走高飞,离开这里。”  三生闻言惊讶地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愿意吗?”离尔神情问道。  “我……”三生对此唐突不知所云。离尔亦不语,拉着三生就要往外冲,三生连忙反抗,焦虑而问:“离尔,你要干什么?”  离尔回眸,深邃的眼瞳十分惑人,火红的婚衣衬得他一身凛然:“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我……”三生倏然深舒一口气,眸光笃定俨然:“我不能跟你走,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心愿……  离尔自嘲,松开了抓着三生的手,背过身去:“弟兄们已经抄密道离开了,现如今流婪寨只剩你我二人罢。”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三生不语,但想表达的一切都显在眼瞳之中,只是……离尔没有看她。  “我可以等你。”离尔蓦然淡道,语罢,拂袖而去。  “离尔……!”三生喊住了离尔:“保重。”  “嗯,你也是。”离尔终究没有回头,大抵是怕回头了……便不舍得分离。下一次见面时,便是另一样姿态了。  ——密处  “鬼灵,你为何……”石阶下跪着一身着紫衣的女子,青丝松垮地垂在肩上,眉目如画,虽光线阴暗,却依旧能够看出她动人似花般的颜容。  石阶上的高椅上坐着的,是一位身着黑衣黑袍的男子,身材高挑修长,面容却被一具左颊处刻着桃花的鬼面具遮住,只露出他那深邃迷人的眼瞳。  女子见鬼灵不语,继而垂头说道:“鬼灵,本来我们可以一网打尽的。”  “有人在流婪寨监视我。”鬼灵漠然视之,声音澄澈清脆。  女子沉默半晌,眸中依旧不甘:“至少可以抓住夏三生……”  闻言,鬼灵打断道:“我自有对策,你只需依言行事。”鬼灵语气寒若玄冰,还略略带着怒气。  女子咬唇,攥紧拳头:“是。”  “夏国那边怎么样了?”鬼灵轻言。  “一切按计划行事,夏览想必是坐不久了。”女子回复。鬼灵无言,心中却隐隐下定决心。  空寨无声,红灯摇曳,有美人兮,衣袂飘飘,红衣委地,缓步而去。  我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  三生漫步出寨,寨外的密林处早已遍布禁卫军,只待发令。他们看见了身着婚袍的三生,蹙眉不解。一将军扬手示意一人去禀报陌兮,而其他人则原地待命。  三生自然知晓她如今的处境,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向着清流林深处而去。将军似乎察觉到了异样,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中有埋伏。  如此,一袭红衣消失在了深林之中,背影孤独。  许久,一阵马蹄声悠扬而来,坐在马背上俊容男子拉紧缰绳,目光凛冽:“人呢?”  “回大人。”那位将军一膝跪地抱拳而道:“我们派进去的女人……适才从寨中出来了,婚衣穿身,似是在成亲之时逃出来……”  陌兮觉得没那么简单,便下令派人搜寨,果不其然,禁卫军回复:“禀大人,寨中无人……”  陌兮剑眉微蹙,眸光扫向适才三生消失的深林之处,凌厉吩咐道:“给我扩大范围搜!”随即策马扬鞭向眸光所扫之处奔去。  “是!”  ——深林  如今已是日中,太阳高照,将清晨的那缕寒气驱逐殆尽。三生爬上陡峭的山坡,在一棵老树下乘荫。她轻铺了一层干草以作铺垫,而后轻轻摘下头顶贵重的金凤簪,将之随意放在身旁,又取出束发的那支幽绿色的玉簪将它轻轻握住,刹时青丝委地。林间清凉的清风挑动着如画青丝,令三生看起来仙气十足,美如画中人。  三生揉了揉脚踝,心想:走了这么远,他们该不会追上我了吧,离尔他们……也该到了安全之地了吧……  却未料,逃不出他的手心。  倏然,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马蹄声,依此……应是只有一匹马,莫不是……  三生蓦然起身,却不料踩住了红色的裙摆,踉跄失足落下山坡:“啊!”陌兮闻声而望,倏然跃马而起,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一瞬,他轻功而跃,稳稳地在半空中接住了三生。三生则一脸茫然,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只知道,她眼前的这个人,帅气的过分。  黑色衣袍随风而飘,在半空中的二人顺势旋转着,微风拂面,时间好像静止了,这世间恍然只有他们二人。半晌,陌兮脚尖缓缓触地,黑色与红色的衣袂一同垂下,青丝委地。  陌兮轻手将三生放下,漠然视之,不语,似乎在等待三生的解释。  “我……”三生不知所云。  “怎么回事?”他淡言,看着美艳动人的三生语气不禁温柔。  “他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三生坦白,不知为何,在陌兮面前她说不出谎话。  “你告诉他的?”  “不是。”三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  “为什么没有通报于我?”陌兮的每一个问句都像是利刃,像是在审视一个囚犯。  三生咬唇,目光睽睽而道:“他们是好人!”  “好人?”陌兮唇角微扬,满带讥诮:“你看到的都只是表面现象罢了。”他没有跟三生说明原由,正如左笑安也没有跟他说明原由一样。  “我相信他。”三生垂下眼睑倔强而道。陌兮不知何由来的一股怒火,突然厉声喝道:“你是笨蛋吗!寥寥数语就将你蒙蔽了?”  三生生气地皱起她那好看的眉头,顶嘴道:“离尔他没有骗我,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没有骗我!”陌兮蓦然扯住她的手腕,逼近而言:“告诉我,他去哪里了?”语气生硬而又漠然,莫名的威压向三生袭来。她突然软脚,却顺势被陌兮拥入他怀,动弹不得。她咬唇,别过脸:“我不会告诉你的。”  陌兮眸光中的凛冽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他松开三生,背过身去:“随我回府。”  三生狐疑: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正思考着,陌兮已经跃上马背,他伸出一只手,对三生说道:“上来。”  三生依言,却发觉裙摆太长十分碍事,便踟蹰——虽说衣袍与里衣是分开的,但如若脱下衣袍,那她便会露出大片雪白的香肩及锁骨,而若要回营……便会有许多将士,先不说引人注目这个问题,这可是关乎清白的啊!  陌兮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三生的心事。她脱下黑色的外袍,扔到三生头上,使三生的脸被蒙了起来,继而低声道:“把外袍脱下,披上它。”  三生攥着那带有陌兮体温和栀子花香的黑袍,甜甜一笑。三生并没有将她那红色外袍随手扔了,而是将它好生保管着,并在事后命人将她遗落在山坡上金凤簪给拿了回来,毕竟……这是一次特别的回忆。  三生换好衣袍后,轻手搭在陌兮递上前的手,蓦然一使力,三生便腾空上马,贴在陌兮身前,如花的脸庞上泛出一抹红云。她抿了抿嘴唇,侧耳便能清清楚楚听见陌兮的心跳声,急促而又从容。他身上的栀子花香十分怡人,舒缓了三生紧绷的精神,放松了她的身心。蓦然,他扬鞭,策马奔腾。  而在暗处的黑影,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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